龍虎群山,兇豹山,入夜。


    月色浸入深山老林之中,更顯陰翳處的幽黑,這無疑是讓人恐懼的。


    但今夜的兇豹山很是熱鬧,人聲鼎沸,火光從半山腰蔓延到山下,倒是讓人感覺到絲絲溫暖,不再害怕。


    龍虎群山與朝廷的戰鬥暫告一段落,豐年帶著眾山匪退守最後一道關卡。


    最後一道關卡設在兇豹山的半山腰,已有關隘的雛形,名為雞頭關。


    寧為雞頭,不做鳳尾。


    這是豐年的想法,也暗合他曾經發家於鳴雞寨之事,算是有紀念意義。


    同時,朝廷經過整日的鏖戰,也不得不停下腳步,簡單休整。


    他們駐紮在山腳附近,顯然是要封堵山匪的下山之路。


    ……


    雞頭關。


    豐年站在關牆上,眺望著山下的近十裏的連營,目光深邃。


    他的身邊,山匪抓來的工匠不時來往,還在徹夜趕工,加固城關。


    雞頭關已然修好,不過這在豐年眼中還不夠——他的目標,是青雲關。


    隻有青雲關那種規模的城關,才配得上他們九流之名。


    雞頭關起於累土,非一日之功,而是他早有謀劃,早有安排的。


    很早之前他就下令讓人修建雞頭關——如今,正是證明了他的遠見。


    踏——


    陰無雙出現,走到豐年的身邊,偌大個龍虎群山,隻有他們二人最為相似。


    織因計豐年,心思縝密,計謀百出,一環扣一環,毫無破綻。


    月落陰無雙,為人聰明,有智謀,善用人,善排兵布陣。


    除此二人外,盡皆“草包”。


    豐年保持著眺望的姿勢,心卻迴到城關上:“戰況如何?”


    “今日一戰,我方折損數千人,天字軍乙營,丙營更是傷亡大半。


    地字軍,八營,十五營幾乎全軍覆沒,隻剩零星幾十個人。”


    陰無雙的聲音很漠然,這個戰損還算正常,在他的預期之內。


    龍虎群山二十營,各有不同程度損傷,如今還剩一萬五千人。


    “對了……地虎寨人員損傷很小。”陰無雙補充道,“不過百人。”


    豐年點頭,他並不意外——地虎寨若是衝在前麵拚命,他才奇怪。


    “武者方麵呢?”豐年又問道,雖然武者在大軍之中猶如螻蟻一般,但卻是眾多士卒的精神依托。


    大軍崩潰,往往源於精神依托沒了。


    “殺牛刀吳啟,猛虎刀譚老七先後陣亡……除此之外,四衍氣境頭目陣亡二人,三衍氣境頭目陣亡三人,二衍氣境三人,一衍氣境九人。”


    “整頓各營,好生休整一番……切記,今夜派人輪流看守。”


    “是。”


    ……


    兇豹山山腳。


    朝廷稍稍拉開了與兇豹山的距離,選了個地勢較高的平坦山台,就近安營紮寨。


    中軍大帳,朝廷眾人都圍在臨時搭建的沙盤周圍,各自清點了損失。


    “青雲山,陣亡五百餘人。”田嫵兒宛若山澗溪水的聲音傳來,冰涼透骨。


    她好看的臉上閃過一絲憂愁,這個傷亡於他們而言,不小。


    青地軍死了一百餘人,他們往往衝得最前,大多死於陷阱,圍攻或力竭。


    而剩下四百人,幾乎都是青雲軍。


    朝廷中人聞言盡皆沉默,青雲山作為輔攻,這個傷亡可謂很大。


    辜焉雙手撐著沙盤木桌,眼睛不在沙盤上,而是放在趙闌身上。


    趙闌是個明白人,隨即出列匯報:“駐軍方麵,蜀槍營陣亡一千二百餘人,蜀刀營陣亡三千三百餘人,蜀弓營陣亡三百人。”


    蜀川界的駐軍傷亡更大,各營加起來,足足死了有四千八百多人。


    眾人更加沉默,龍虎群山此次有防備,兩道關卡給他們帶來沉痛的打擊。


    他們正規軍麵對“雜牌”的山匪,竟然占不到大優勢。


    半響,齊琪也陰沉著臉開口,心在滴血:“州兵,全軍覆沒。”


    五百州兵,一個不剩——包括他那兩個關係不親,庶出的弟弟。


    他那兩個庶出弟弟,被朱蛛派出的毒奴圍攻,雙雙殞命。


    而他畢竟“手無縛雞之力”,見狀逃迴了朝廷本陣,才得以幸免於難。


    “周家,損失兩百人。”周穆出聲,他說的自然是青華軍。


    天玉宮宮主柳玉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心不在焉,側臉看著帳外。


    她沒有說話,也不想說話——她們損失不大,但也沒有劃水。


    葛生知道天玉宮對朝廷並無多少信任,打破冷場:“月華庭,死傷二十幾人。”


    月華衛雖不是入衍武者,但刀槍棍棒如臂使,都是好手。


    “司馬家,折損一半。”司馬性又是孤家寡人了,有些失魂落魄。


    魚龍背刺,司馬遇為救他而死。


    封王台,第一山河沒有說話,他們都是個人勢力,並無兵力。


    “看來,我們傷亡有些大。”亓鴻出聲,“足足有六千人。”


    童桓罕見開口討論:“武者這邊,我們的損失也很慘重,楚月,司馬遇,齊家兄弟……”


    “還有我們駐軍的大小將領。”嚴闖補充,他們有些一二衍氣境的將領死了,“也有幾人長眠此地。”


    “是我們小瞧龍虎群山了。”辜焉歎息,現實給了他們重重的一錘。


    眾人點頭,他們可是正規軍,居然被龍虎群山山匪打成這個模樣。


    葛生有自己的分析,緩緩說道:“豐年不簡單,難怪他能稱霸龍虎群山。”


    豐年此番設有三道關卡,前兩道都是同一個套路,埋伏陷阱,據守遠射。


    這儼然有了兵家的模樣,而不是像一般山匪一擁而上。


    尤其是第二道關卡時,更可見豐年的安排是多麽明智。


    龍虎群山的軍陣,乃是以老帶新,通過精銳—新兵—精銳間隔分布,凝聚整體。


    龍虎群山的天字軍,由原兇豹寨,坨頭寨,雲水潭等精銳山匪重組,實力不凡。


    而地字軍大多是新兵,或者實力孱弱之輩,但勝在數量眾多。


    若是地字軍打頭,交戰而潰,那麽龍虎群山就徹底敗了。


    若是地字軍接尾,前線稍有劣勢他們便會慌亂逃竄,甚至反水。


    而如今他們的排布,將地字軍按在精銳中間,裹挾著一起殺敵。


    地字軍再弱,也都是一個個窮兇極惡的山匪組成的,當他們無路可退時,隻有拚命,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正是這樣,龍虎群山山匪奮戰不退——此戰過後,新兵也不再是新兵。


    他們,已是塊難啃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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