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州城中,府衙停屍房。


    “……我當時剛好巡查到城北……胡虎當街砍死了兩個仆人,還劃了丁懨幾刀……然後他就跑了……等我迴來時,丁懨就已經毒發身亡了。”


    葛生幾人圍在丁懨三人的屍體旁,靜靜地聽王虎描述當時情形,不時瞟向屍體。


    “你怎麽看?”葛生等王虎說完,問道。


    “依我之見,這又是一種奇毒——破金散!”王虎緩緩說道,“破金散,鬼煩木香,離魂水,浮身火毒,蘊靈土,五行之奇毒。


    破金散敷於兵器,類似淬毒但毒性更強,但該毒怕火,火燒後會有黑油出現。


    鬼煩木香,來自特殊藥水泡製的幽木,聞之兩日內不可飲酒,否則會五髒俱衰。


    離魂水,配合奪命香,悄無聲息帶走人的性命。


    浮身火毒,自體內而燃,少量飲水無礙,大量飲水自焚。


    蘊靈土,容易滋生雜草,種植出來的植物有毒性,長期服用會導致死亡。”


    “這些毒藥,你是從何得知的?”葛生好奇,就連他也隻從案卷上了解其中兩三種。


    “我尋訪了陳家二爺的仙友,他們中有人曾借閱過丹經。”王虎說道。


    葛生點頭,此前他們已經驗證破金散的灼燒反應,確如王虎所說,有黑油出現。


    那麽看來,周涵案與周延案又出現了一個共同的嫌疑人——陳揚,或者說是陳家。


    “現在所有的嫌疑幾乎都在周家和陳家,周家有陳虎盯著,張虎,你負責監視一下陳家。


    王虎,李虎,你二人留在綿州,順著丁懨這條線,看看還有沒有新的線索。


    我有事要迴蓉都一趟。”


    胡虎消失了,他們連夜搜查了城北坊市,都沒有找到他的下落,案件似乎又陷入了一個死胡同。


    至於胡虎為什麽要殺丁懨,要等王虎兩人的結果出來才知道。


    葛生安排好一切,自己就動身離開了。


    他突然對周穆口中的那個“農夫”有點懷疑了。


    ……


    三月十四,城南周家。


    周延,周涵的死雖然過去很多天了,但仍有層陰影蒙在周家頂上,不斷激發周家強烈的危機意識。


    暗地裏影在不斷擴張,明麵上周家的勢力也在急劇擴大。


    這些天周家忙得不可開交,紫藤已經好幾天沒睡過好覺了,每天都奔波在花間醉和影之間。


    周穆也忙了很久,今日難得閑下來,坐在湖心亭喝茶。


    “家主,婁風掌櫃認為我們花間醉是時候開到其他州了。他那邊將一切關係都打點好了。”項管家在一旁添茶,輕聲說道。


    “嗯,早點開過去也好。”周穆讚同,但是卻有些為難,“可是我們人手不太夠。”


    項管家知道他的意思,所謂的人手首推忠心,提醒道:“家主,其實你可以向農場主要人。”


    “郭杞?”


    “對,農場主手下人很多,而且很多都是從小培養的……”


    “可我要的是掌櫃,不是護樓。”


    “農場主那大大小小的農場,總會有一些管事。”


    “好,傳信農場主,讓他調……”


    “七八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那就八個人吧。”


    湖心亭,周穆和項管家談妥了後續發展的事情。


    周穆聊完看了下時辰,便出門了——今天他約了人。


    ……


    城北,花間醉。


    周穆早於與人約定的時辰來到,其實主要是為了考察各酒樓的經營狀況。


    郝夫人作為城北負責人,對花間醉酒樓非常上心,各項規定要嚴格參照周穆此前的要求。


    客人們也絡繹不絕,餐後反饋幾乎都是正麵的。


    這也讓周穆放下心,至少花間醉這個牌子確實能打出去。


    周穆考察完並沒有驚動郝夫人,而是帶著殷鳳來開了個裝潢雅致的包廂,名為望思閣。


    望思閣臨街,他坐在窗邊看著街上行人,竟有些走神。


    殷鳳來前些日閉關,已經成功突破到四衍氣境。


    許久未盡口腹之欲,他毫不客氣先點了幾樣小吃,當然還要了他最愛的糖葫蘆。


    “周兄,好久不見,今天怎麽想起約在這裏?”吳衿搖著他的牡丹扇悠悠進來。


    吳衿身後嚴音小跑而來,跑到殷鳳來旁邊搶來幾個糕點,嘴巴裏塞得滿滿,說話含含糊糊:“就是啊,城南就幾步路的距離,現在卻跑到城北來。”


    司馬性等人跟在後麵,紛紛與周穆二人招唿。


    周穆迴過神,守著街邊竟沒察覺幾人到來,他趕緊招唿幾人坐下,眾人便閑談起來。


    “周公子不找我們出來玩,這些天都甚是無趣。”嚴音嘴巴裏還在咀嚼,已然沒了淑女樣。


    自從相熟後,眾人都少了幾分束縛感,眾花魁再也沒有奴家奴家地自稱,周穆等人也沒文縐縐地客套寒暄。


    “你們一天天紙醉金迷的,哪有無趣之感。”司馬性要來一壺天仙醉先喝上了,聞言調笑道。


    “我們哪來的紙醉金迷,都是逢場作戲罷了。”鬱明月許是久未出門,眉頭的憂鬱稍解,猶如陰天的傍晚裏落下一束夕陽。


    “也多虧了吳公子,司馬公子出麵,青樓才會放我們出來。”柳奴兒媚眼如絲,總是有意無意地瞟向吳衿。


    “這也要多虧周兄,我們出名,周兄出錢。”


    “小錢,小錢而已。”


    麵對吳衿的揶揄,周穆擺擺手,一笑而過。


    幾人各有說笑,其間店小二還時不時將菜肴端了進來,隻有殷鳳來最為安靜,嘴裏塞著個糖葫蘆,默不作聲。


    店小二將菜肴徹底擺上,閉了包間門,司馬性才緩緩問道:“對了,周兄,你家事情怎麽樣了?”


    周穆聞言,搖頭苦笑:“現在月華庭接手了,事情具體進展到什麽地步,我也不知道——今日不談那些事了,我們吃好喝好!”


    周穆說完,也不客氣,先挑了個五花肉下鍋。


    眾人見狀,都開始認真幹飯——但有兩位花魁例外,一個時不時望向窗外藍天白雲,一個時不時看向某人。


    周穆在吃喝的間隙,也在欣賞沿街美景。


    有人提著花籃,有人穿著華美的羅裙,有人頭戴黑紗鬥笠,白衣腰間係著紅繩……


    一襲白衣係紅繩——李根花!


    “周兄……周兄!”司馬性的聲音將他喚迴,“你看上哪家姑娘了?竟然都看癡了……”


    周穆移迴頭,卻見眾人的眼睛齊刷刷看向自己。


    “諸位對不住了,我有事要先離開下……”


    在眾人的調笑聲中,周穆耳根發燙,逃也似地跑出包間。殷鳳來見狀跟了上去,臨走時還順了一串糖葫蘆。


    周穆一路小跑下樓,站在花間醉的樓前四處張望,卻沒見到那腰間一線紅的白色倩影。


    他隻能失望迴去,卻在一樓某個角落裏發現了這道身影。


    ……


    李根花來到花間醉,找了個偏僻角落坐下。


    她在山上經常聽到別人說綿州花間醉新酒如何如何,這不,自然就慕名而來。


    天仙醉,是她聽過別人談論最多的名字。


    “小二,來壺天仙醉!”


    “好嘞,客官是要普通的還是精製的?”


    “有何區別?”


    “精製的天仙醉更溫和,味道更醇厚……”


    “來壺精製的!”


    “好嘞,五兩銀子。”


    李根花聞言看了看自己幹癟癟的錢袋,小聲問道:“普通的多少錢?”


    “普通的700文。”


    “那來壺普通的……”


    “好嘞,客官還需要其他酒水或菜品嗎?”


    “不需要了……”


    “等等!”


    周穆趕到,也見到李根花的窘迫——原來大俠也缺錢呀。


    李根花看著周穆,雖然後者天生一副好皮囊,但她還是露出了一絲嫌棄。


    周穆可沒注意到李根花的表情,而是對店小二開口道:“精製天仙醉,來三壺。對了,再來點下酒小菜!”


    店小二正欲開口,卻見周穆拋來錢囊,探看後喜笑顏開地說道:“二位客官稍等,馬上就來!”


    周穆打發完店小二,厚著臉皮坐了下來——李根花對麵。


    殷鳳來很識趣地沒有跟來,而是悄然落坐隔壁的桌子,以便隨時響應周穆。


    李根花見周穆坐下,眼中嫌棄愈發濃了,言語間似帶著拒人以千裏之外的冷霜:“這位公子,這裏有人了。”


    周穆看到了李根花的不悅,趕緊解釋道:“女俠,是我,前些日子花繁野見過!”


    李根花沒認出來,但說到花繁野一下就記起來了,說道:“你是那個小泥人?”


    周穆聞言苦笑,隨後感激說道:“正是在下,那日我遇襲,多虧女俠出手相助。”


    李根花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若春陽迴溫,冰雪消融,正聲說道:“無需客氣,武人行俠仗義,舉手之勞罷了。”


    “……”


    你們打得要死要活才是舉手之勞,那動真格不得躺板板。


    周穆雖然這樣想,但卻不敢這麽說:“對女俠你而言隻是舉手之勞,但對我卻是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唯有以……”


    “客官,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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