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麟嘆口氣,「大哥,其實咱們花府人的身上,都有一股執拗,花笑棠對先皇後是,我對阿寶是,而大哥,對大嫂也是,其實大哥很在乎大嫂,不過因為花笑棠的事情,你覺著法麵對大嫂,所以在去邊關的事情上,你就先入為主,直覺的以為大嫂會不同意!」


    花麒怒道:「別跟我提那個人,不要提!」


    花麟淡淡一笑:「看來大哥還沒有放下,大哥一味的躲避,才會忽略大嫂對大哥的付出!」


    花麒緊緊的皺起眉頭,他想反駁,卻實在說不出反駁的話。


    在他知道那個孩子是花笑棠親手扼殺了之後,他的心裏說不出的憤怒與羞愧,可是不管如何的憤怒與羞愧,他都是姓花,都改變不了那個冷血之人是他爹爹的事實,就連在要死的那一刻……


    一想到花笑棠在咽氣之前所說的話,他就……


    那一日,花麟被雷霆救治之後,他又迴到了花麟的房間,他要好好的問問那個人,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他們,他們是他的孩子,身上流著他的血,他怎麽可以如此惡毒,虎毒都不食子!


    那時花笑棠的毒已經入髒腑,他依靠在凳子上,坐在地上,昂著頭,望著外的繁星,艱難的喘著氣,有血跡從他的唇角流下來。


    花麒站在他的麵前,死死的盯著這個人麵畜生,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花笑棠看了花麒一眼,臉上的傷疤,因為那笑容而顯得格外的詭異,「真沒有想到,到最後,我竟然死在自己的一雙兒女手中,果真是報應!」


    花麒顫動嘴唇,低聲道:「你也知道是報應?花笑棠,一次又一次,你傷害你的親人,為什麽?為什麽?」


    花笑棠突地陰測測的笑起來,也因為那笑聲,他嘴裏吐出的血越來越多,他卻完全的不在乎,「為了什麽,你不是知道嗎?為什麽還要問我?」


    花麒緊緊的握起了拳頭。


    「這一生走的路,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我後悔的是,當年,為什麽不帶她走,如果當年我堅決帶她走的話……」花笑棠望著那遙遠的星空,似乎在迴憶著什麽,唇角緩緩的勾起。


    「你覺著她會走嗎?如果她肯,她就不會有那樣的下場!她跟你一樣,被權勢熏昏了頭,她一生都在利用你,而你,卻為了一個根本就不愛你的女人,身敗名裂,家破人亡!」花麒怒聲道,「花笑棠,你就是個可憐車,世界上最愚蠢的可憐蟲,你的一生,連螻蟻都不如!」


    花笑棠艱難的喘著氣,他想反駁,想不承認他這一生都在被羞花利用,可惜,他再也沒有這個機會。


    眸中的光亮在一點一點的散去,他似乎看到了羞花,他向她伸出手,可是那個女人,照舊將她開。羞花……花笑棠跌入了那黝黑的漩渦。


    花麒站在花笑棠的屍體前,一滴淚也沒有為這個人流,從今以後,他終於輕鬆了,不再提心弔膽這個人再迴來!


    花麒轉身,決絕的走出房門。


    花笑棠死後又被淩遲,屍體丟在『亂』葬崗,花麒,卻仿佛不知道這個消息一樣,連屍體都沒有替花笑棠收,任憑野狗啄食。


    他已經對那個人絕望,他甚至覺著愧對所有的人,花麟,楚一清,最法麵對的是徐雲溪!


    一想到自己的體內流著那個人骯髒的血,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是因為自己而死,花麒就覺著在徐雲溪的麵前抬不起頭來,徐雲溪越是對他好,他越覺著是一種負擔,到最後,他隻有躲避。


    或許花麟說的對,他們花家的人身上的血裏都有一種執拗的因子,如今,他就陷在一種自卑與愧疚之中。


    徐夫人得到徐雲溪的消息之後,到了花府。[


    看著徐雲溪已經收拾好的行李,徐夫人急聲道:「溪兒,你這是幹什麽?你……」


    「娘,我隻是想迴家住幾天!」徐雲溪強顏歡笑。


    「迴家住幾天?好好的迴家幹什麽?家裏就娘一個人,你若是想娘了,娘就來你這裏住,跟你說說話,陪你兩天!」徐夫人皺眉道。


    徐雲溪低著頭不說話了。


    「你說,是不是又跟花麒鬧別扭了?他又欺負你了?」徐夫人低聲問道。


    「娘,我與夫君好好的,他也從來沒有欺負過我,我就是想迴家了,想迴家住幾天而已!」徐雲溪堅持道。


    「你不說是不是?好,你不說,我去問花麒去!」徐夫人轉身就向外走。


    徐雲溪趕緊上前攔住她,「娘,你這是幹什麽,我已經說了,你又要去問他是什麽意思?我就是在這裏待得悶了,想迴家一趟,難道都不行?」


    徐夫人嘆口氣,「溪兒,那個家永遠是你家,哪裏有什麽不行?隻是你已經出嫁了,這齣嫁的姑娘,就沒有住在家裏的道理,更何況如今府裏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花麒正是需要你的時候,這個時候你迴家,這個家,你還想不想要了?」徐夫人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娘也想過了,你終究是嫁了人,俗語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然進了花府,那就是花府的人,不管發生什麽,都要與花麒一起麵對!」


    徐雲溪一愣,抬眸望向徐夫人,「娘,上次來,你還……」


    「娘隻是一時氣憤,心疼你,可是再心疼你,也不能在你們之間摻和是不是?行了,你若是心煩,娘就陪你去廟裏聽聽經,靜靜心!」徐夫人說著,吩咐於媽道:「你讓人將小姐的東西全都放迴去,另外準備車,咱們去趟金泉寺!」


    於媽趕緊應著。


    徐夫人又派自己隨身的婆子去叫了花麒過來。


    花麒趕緊前來。


    「麒兒,我也知道最近府裏發生了很多事情,再加上雲溪剛剛失去孩子,怕是心情不好,所以我想帶她去金泉寺聽悟塵大師講經,你看……」徐夫人和顏悅『色』的說道。


    花麒趕緊答道:「娘與雲溪隻管前去就行了,我讓人準備馬車!」


    徐夫人點點頭。


    徐雲溪一直沉默,沒有說話。


    城外金泉寺,是都城知名寺廟,近幾年,更因為有一位智慧過人的悟塵大師講經而聲名鵲起,如今拾階而上,到處可見前來聽經的有緣人。


    徐雲溪上身穿著寬鬆的淡青『色』斜衽中襖,衣麵上幹幹淨淨,沒有任何繡飾滾邊。下麵繫著藍白綢絹交替的馬麵裙,頭上挽了髮髻,隻是『插』了一根翡翠簪子,除此之外,也就再也沒有多餘的首飾,跟在徐夫人的身後,沿著那青石的台階而上,耳邊不時的傳來敲鍾聲。


    「人都說這悟塵大師看透世情,所講之經令人有大徹大悟之效,溪兒,一會兒你要好好的聽講才是!」徐夫人拍了拍徐雲溪的手。


    徐雲溪點點頭。


    廟門外,有小沙彌在迎客,望見徐夫人與徐雲溪兩人,那小沙彌立刻上前,將兩人引到了寺院內。


    寺院之中古樹參天,香火鼎盛,不少的香客在燒香膜拜,一旁的大廳之中,則坐著不少人在聽悟塵大師講經。


    「緣來緣滅,緣聚緣散,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個緣字……」悟塵大師閉著雙眸,侃侃而談,在座聽經的人,全都凝神靜聽。


    徐夫人示意徐雲溪坐下,兩人聽了一刻鍾的經書之後,悟塵大師也就站起,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表示今日的講經就進行到這裏。


    聽經之人全都起身,雙手合十行了禮,魚貫而出。


    徐雲溪示意徐夫人先出去,自己上前給悟塵大師見禮。


    「這位女施主,可有事情?」悟塵迴了禮,問道。


    「大師,世人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同枕眠,千年修煉,才能白頭偕老,到底是不是?」徐雲溪低聲問道。


    悟塵微微一笑:「這位女施主,這句話,前些日子,有另外一位女施主問過老衲,如今那位女施主還住在後麵的禪房中,若是女施主想要知道答案,可以去問問那位女施主!」


    徐雲溪一愣,也就道了謝,自己帶著於媽,到了後麵的禪房。


    後麵的院子要比前麵安靜了許多,這裏有許多禪房,住著一些前來尋求方便之人。


    根據小沙彌的指引,徐雲溪終於在第二間禪房中看到了與她有同樣『迷』『惑』之人——盧寧馨!


    盧寧馨在望見徐雲溪之時,也是一愣,忍不住勾唇一笑。


    禪房中,徐雲溪打量了盧寧馨的衣著,簡單的粗布衣裙,頭上也沒有首飾,可是卻神清氣靜。


    「喝茶吧,這是新采的山菊所泡之茶,味道十分的清新!」盧寧馨笑道,示意徐雲溪飲茶。


    徐雲溪端起茶杯來,聞了聞那味道,低聲道:「這味道,我曾經在皇後娘娘那裏聞到過,皇後娘娘就喜歡這種清淡平靜的味道!」


    盧寧馨抬眸望了徐雲溪一眼,「皇後娘娘是因為心靜,所以能窺得這茶的清香,我是在這裏住了幾個月,才慢慢的品味出味道來,不知道徐夫人是因為什麽?」


    「幾個月?你在這裏住了幾個月?」徐雲溪一愣,抬眸看她。


    「我已經和離,離開了周府!」盧寧馨緩緩笑道,「有個那樣的爹,我這一生,就隻能這樣度過!」


    徐雲溪不解的看著她。


    「我成親當日,我爹拒收禮金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盧寧馨苦笑道,「這件事情,可是鬧得全城皆知呢,我爹要當清官!」


    盧寧馨成親之時,大小官員都會趁機送禮,這也是一種約定俗成的法則,可是偏偏盧有禮與人不同,成親當日,竟然將送禮的人大罵了一通,後來的那些人,就幹脆送些從丫鬟身上扒下來的銀簪子、銀鐲子之類,隻是這樣一來,倒是得罪了周家的人,從那日之後,盧寧馨與夫君就爭吵不休,這門親事不過維持了幾年的時間,再加上盧寧馨沒有所出,最後周郎要納妾,盧有禮的執拗勁又上來,也就讓盧寧馨與周家和離。


    和離之後,盧寧馨就住在這寺廟中。


    「我到了這寺廟之後,曾經寫過一封信給花郎!」盧寧馨突地說道。


    徐雲溪眼皮一跳,趕緊抬眸看她。


    「你猜對了,當時我想,就算是不能嫁給他,哪怕做個外室也好,可是他拒絕了我!」盧寧馨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那封信,他根本就沒有打開來看,而是原封不動的給我送了迴來,說,怕你誤會,不想再與我有任何的牽扯!」


    「當年你跟花郎成親,花郎就與我說的很清楚,可是我不相信,我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我,所以我一獲得自由,就想去找他,可是他卻不想再知道我的任何事情!或許一開始,他對我動過心,可是最後,他還是選擇了你,他曾經說過,你的溫柔,你的大方,你的沉穩,是他喜歡的,他說不想你受到任何的傷害!」盧寧馨趕緊說道。


    徐雲溪心裏一緊,忍不住握住了雙手。成親這麽多年,花麒從來沒有與她說過這些話,所以有的時候,徐雲溪就認為,其實花麒喜歡的是盧寧馨,對她,隻是一種責任,原因就是,她與他定親在前!


    「說實話,我很羨慕,甚至嫉妒你,可是我卻不怪你,我比你提前遇見他,但是先與他談婚論嫁的人是你!在這裏住了幾個月,如今我已經徹底想明白,不是我的,終究不是我的!緣來緣滅,一切隨緣!所以花夫人,希望你與花公子白頭到老!」盧寧馨淡淡的笑著。


    徐雲溪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原來是她誤會了花麒,他從決定與她成親的那一天起,他就放棄了盧寧馨,隻是為什麽,為什麽他去邊關都不告訴她?


    徐夫人在外麵等的急了,立刻找了進來,一眼看到盧寧馨,頓時臉『色』就不好看了。


    「你怎麽在這裏?」徐夫人不悅道。


    「娘,這裏是佛門清靜之地,有什麽事情,咱們出去說吧!」徐雲溪生怕徐夫人與盧寧馨再起了衝突,趕緊拉著徐夫人離開。


    在迴去的馬車裏,徐雲溪想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


    「娘,你先迴家吧,我要迴花府!」徐雲溪說道。


    徐夫人一愣,趕緊問道:「是不是盧寧馨說了什麽?難道她跟花麒真的……」


    「娘,不是的,她跟夫君什麽事情都沒有,如今我迴去,是想與夫君和好的!」徐雲溪趕緊給徐夫人吃一顆定心丸。


    「真的?」徐夫人一愣,忍不住歡喜道。


    「嗯,娘,所以你就不用擔心了!」徐雲溪說著,在徐府門口將徐夫人放下,也就趕緊讓人趕著車迴了家。


    花府,徐雲溪走了之後,花麒發呆了許久,這才吩咐人準備東西,準備去邊關。


    此次去邊關山高路遠,恐怕準備東西都要七八天!


    花麟上前問道:「大哥,你真的不打算帶著大嫂嗎?」


    花麒嘆口氣,「我也不知道,她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我法取得她的原諒……」


    「大哥,你是不是傻啊?就因為是我們花家對不起她,你才應該更加好好的對她,花笑棠讓她失去了孩子,你就應該再給她一個孩子才是!」花麟氣聲道。


    花麒一愣,呆呆的望著花麟。


    「難道因為那個花笑棠,你還要毀了自己的幸福嗎?」花麟恨得咬牙切齒,真是恨鐵不成鋼。


    花麒猛地站起身來,立刻就向外走。


    「你去哪?」花麟連忙追出去。


    「我去找雲溪!」花麒大聲道。


    花麟嘆了口氣,「真是,大哥讀書好,卻連這樣簡單的道理也想不明白!」


    這會兒,花根前來請示準備事宜。


    「花管家,將大嫂的那一份一起準備著,我們舉家到邊關去!」花麟大聲道。


    花根一聽,趕緊歡喜的點頭。


    花府門口,花麒正好與著急進府的徐雲溪碰上。


    「夫君,我有話跟你說……」徐雲溪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花麒打斷,「我也有話說!」


    徐雲溪也就笑道:「那夫君先說吧!」


    「去邊關的事情,沒有跟你商量,是我的不對,請你不要怪我!你能陪我去邊關嗎?或許那兒很苦,吃穿都不方便,可是……」


    徐雲溪一下子上前抱住了花麒,驚得花麒說不出話來。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還以為你不會帶我走……」徐雲溪已經泣不成聲。


    花麒一愣,拍了拍她的肩膀,「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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