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如這句:“我在夢中夢見了一首曲子,意境優美,甚得我心,隻不知是何人吟唱?但我覺得甚好,現在寫與你看來日在唱與你聽。庭有枇杷樹,吾妻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改了個字就以為她看不懂這句話是悼念亡妻的嗎?哼,不可原諒。


    慕容善花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一字一字看完後,對那婢子道:“你家殿下可是要等我迴信?”


    “是。”


    慕容善笑了笑,“可我這裏沒有筆墨,所以還請你多等一會兒。”說著扭頭對棉凝道:“你去問掌櫃的借一副筆墨紙硯過來,要快。”棉凝見她時隔十幾日終於由心的笑出來,不由也倍感歡欣,連忙去尋筆墨。


    三分鍾後。


    慕容善對著麵前擺放整齊的筆墨紙硯發了會呆,然後彎著嘴角,提筆落了八個字。


    ——此曲乃詠亡妻之曲。


    慕容善寫完後對著它吹了口氣將墨跡吹幹,然後疊起來放進信封裏遞給那婢女,笑道:“好了,你迴吧。”


    然後便麵帶微笑,好整以暇的望著樓下的鬧劇。


    燕長寧自然沒讓她失望,失口否認那老父是她父親,一口咬定他是認錯了人。


    豈料為了尋女那窮書生卻是做足準備,身上證據一個一個的掏出來,足足有一籮筐,讓慕容善都有些驚呆了。


    燕長寧騎虎難下,此時眾人差不多都明白了。


    而此刻慕容善也才看到這個老父親尋女的決心有多強烈。


    “燕長寧是那書生和亡妻之女,那書生很愛他的亡妻,當年若不是因為亡妻身子不好,跟前必須有人侍候,那書生此生絕不會止步於秀才的。”墨羽道。


    慕容善望著樓下與燕長寧拉扯的那個男人,歎息道:“倒是個重情義的男人,隻可惜命運多舛生出這麽個女兒。”


    不過沒容她感慨太久,房門便又被敲響了,這迴來的不是那婢女了,是個武功路數極好的侍衛。


    拆信,入目又是一句抱怨。


    “吾苦苦等候三盞茶才收到迴信,滿心歡喜拆信,卻叫你一句話當場被澆了個狗血淋頭。此曲用在我這兒是不能叫你那樣理解的,且看好,應是如下的解法:當年一別,吾日思夜念不得,是以種枇杷寄托念想,隻願來日再見時一顆心方得安寧。”


    洋洋灑灑又是兩頁紙,說了他在等迴信時都幹了什麽,極度無聊,在慕容善眼中許多都是廢話。


    雖然是廢話,但卻也足足看了又一炷香的時間。


    一炷香後,提筆,落字。


    ——所以你家有枇杷?


    一盞茶後,門再次被敲開,嗯來的是個比剛剛那侍衛看起來腳程更快的。


    ——慢!還是慢!若不是府內尚有父皇之人,我就……唉,我也不能把你怎樣,隻是你莫要在讓我等足兩盞茶的功夫了!我家沒有枇杷樹,但經你方才提醒,我已命人去植了十株。


    洋洋灑灑又是兩頁紙,其中大半還是廢話。


    ——親手植?不過我不喜枇杷。


    這次迴信慢了些,一炷香後侍衛大汗淋漓的跑過來。


    ——剛剛植樹去了,植完思及你不喜,又親手拔了。不過我已命人去尋來了所有冬日能植的果樹,若你喜的還不在其中,那隻能等三月開春,天氣暖了,我在網羅些能植的。畢竟我能力有限,無法掌控日出月落自然圓缺,是以那些你喜的,我不能在冬日將它植下,但可避免它慘死我手中,引來你惱我。


    慕容善笑了,迴:美色誤國,望太子殿下清醒些。


    ——若因美色被千古唾罵我也甘願,可,何來美色?你怎總是隻迴一句話?我兩大頁紙送給你,你送我一張小紙條,再這樣,我要惱了。可聽過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之說?我雖不是天子卻是太子,雖不能伏屍百萬卻可叫你與我一起成為金陵城談資!


    慕容善眉開眼笑,提筆認真書寫,聽話的迴了兩頁紙。


    片刻後,收迴信。


    ——我要你多寫一些,你迴我整整兩頁紙的“沒有”做什麽!我不要‘沒有’!我要‘有’!聽到了沒?要‘有’!


    ——聽到了,但沒有美色給你誤國。


    ——你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罷了,酒樓好玩嗎?


    ——起先是枯燥些,後來便不了。我暫時不想迴燕家,你莫要輕舉妄動!


    ——為何?你怎知道我要對你做什麽?誰告訴你的?這幫狗奴才要反了不成!


    ——沒有人要反你,淡定。你殺了我護著的那個人,我又不蠢,猜到的。起先不確定,不過現在確定了。如此看來鎮北侯失蹤也是你幹的?


    ——天地良心,這個真不是我幹的!我有些餓了,府裏做的吃食不合口味,你那有美食嗎?


    慕容看了看麵前的粗茶,笑容可掬的吩咐棉凝照樣去向掌櫃的再點一份,然後交給那侍衛帶迴去。


    侍衛翻了個白眼,大約是覺得他家太子殿下怕是瘋了。


    ——罷了,我就猜到沒有合我口味的,你直說便是,我又不會把你怎樣。這是我剛剛差人備的,每一樣我都嚐過了,第一層的酥餅有些甜膩,第二層的杏仁糕不甜不膩,第三層的冰皮糕點爽口些。對了,我找到了衛戎,過幾日便到金陵了,讓你的人收手吧。


    慕容善靜默了好半晌,然後先一樣樣嚐了遍食盒裏的糕點,提筆迴:好。


    這封信便是結束語了,送出去後,慕容善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看那侍衛尚未出現,而樓下的鬧劇已經結束,便收拾好食盒親自拎著下樓。


    馬車中,迴味到剛剛得來的信息,慕容善對外頭駕車的墨羽吩咐道:“叫身在北境與北境附近的餘下所有人,部去尋鎮北侯。”


    其實長孫無羨問她為什麽不願意迴燕家時,慕容善很想迴一句,她想迴。


    特別是在看到那老父為了尋女做了那麽多事情時,她更想迴。


    前世今生她都是個沒有家人的人,如今得了個機會,怎能不想要?


    隻是眼下,還不行。


    在真的慕容家三小姐未找到之前,她隻能是慕容氏三小姐,並且必須是。


    且不論將來如何風雨飄搖,山河零落,她必須死守這個秘密。


    迴到將軍府,陪柳夫人用過晚膳後,慕容善便迴房休息了。


    ——


    這些時日,天氣愈發暖了,自昨日學到了‘飛信傳書’這個技能後,那人就跟著了迷似的,瘋狂派人翻將軍府的牆。把別人折騰的苦不堪言,自己卻樂在其中。


    這不,慕容善第二日剛睡醒,便見棉凝一臉古怪的拿著個牛皮信封站在床邊看她。


    慕容善頓時麵皮一抽,她覺得她可能染上了惡疾,一種名為看見長孫無羨來的信就想躲的惡疾。


    昨晚被他支配了大半宿陪他寫信玩,今天還來?有完沒完!


    她一邊拆信一邊打好腹稿,待會兒就迴他‘你給我哪涼快哪兒待去!姑奶奶寫的手都酸了,要玩找別人玩去!’


    然後,當她看到信的內容那一瞬,她沉默了,麵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盯著信上的內容看了好半晌後,抬頭對棉凝道:“你去跟來人說,我待會兒就過去,叫他給我留個門。”


    長孫無羨雖然醒來,但皇上不知得了什麽消息卻不願把兵撤出去,給了一個十分說得過去的‘你尚未痊愈,且一直遭到不明勢力攻擊,你身為我東陵皇儲,父皇必須護你周,待你徹底康健,父皇在將人撤出來。’的理由便正大光明把那一小隊兵留在太子府監視。


    所以此番去見他也得像上迴一樣偷偷摸摸的。


    慕容善不打算帶棉凝,打算像上迴一樣和墨羽兩人偷偷摸摸溜出將軍府,所以便將棉凝留下來守著。


    太子府偏門


    慕容善按照三長一短,三長一短的方式如此重複敲了兩遍門,手還沒收迴來便聽嘎吱一聲輕響,門被人拉開。


    入目先是一簇簇開的正盛的梅花,然後雲淩笑的十分欠揍的臉,接著便是身披狐裘,長身玉立站在後麵望著她的長孫無羨。


    這處偏門開在梅林旁邊,梅林做景,他的麵容雖仍有些蒼白,但眉眼含笑,仿佛如沐春風,給他又增添了幾筆風華絕代的色彩。


    慕容善與他對視一眼,彎了彎嘴角,扶著墨羽想要往裏走,“你怎麽親自過來了?萬一叫人發現你不在房中……”


    話說了一半慕容善忽然感覺到那人盯著她的手在剜眼刀子,不由頓住,下意識朝自己的手看去,卻忽然對上一雙瑟瑟發抖的眼神,她……


    墨羽:主子,您快把手拿開!別扶我了!我害怕!


    慕容善麵皮一抽,剛要說‘你怕什麽?他又不會吃了你?’,身子就忽然騰空而起,緊接著一道龍涎香將她包裹住強勢闖進她的鼻息,叫她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他的氣息。


    有力的臂彎,寬厚的胸膛,慕容善的心小小的悸動了下,然後微微掙紮了下,尋了個舒適的位置嘟囔道:“大病初愈可別逞強,要抱就抱穩了,萬一待會氣力不足我可是要笑話你的,還有你若是敢把我摔下來,我也是要笑話你的。”


    “嗯,我知道,所以我不會給你笑話我的機會。”低沉醇厚帶著濃濃笑意的嗓音從她頭頂傳過來,慕容善微微訝異,抬眸看了眼他堅毅的下巴,隻一眼,尚未來得及收迴,便又聽他說道:“閉眼睛,別亂看。”


    慕容善挑眉,不僅沒有聽他的話還緊緊盯著他,問:“為什麽?你總是讓我閉眼睛?是怕我瞧見什麽?你不說清楚,我不會閉的,反正你現在是騰不出手來捂我的眼睛!”


    說到最後語氣裏包含著掩飾不住的得意,長孫無羨不用看都知道此時她的尾巴必然翹上了天,一如從前一般。


    “你若不聽,那你大可試試待會兒我有沒有法子懲治你。”他目不斜視,抱著行動不便的她在梅林裏穿梭,恰是此時梅林起了風,一簇一簇梅花飄落,長孫無羨低頭看了眼那朵落在她發間的梅花,眸色微微一深,卻並未言語。


    不知為何,慕容善聽著‘懲治’二字忽然想到了某種不可言說的畫麵,臉頰當即好似要燃燒起來,讓她手足無措。


    這人,總是能一本正經的說出令人羞惱的葷話!


    “你在胡說八道我就不理你了!”慕容善氣惱的剜了他一個眼刀,然後氣唿唿的盯著兩旁的風景看,當真是一副不要理他的模樣。


    長孫無羨虎步騰風,有些好笑的低頭瞧了她一眼,好整以暇的問道:“胡說八道?我胡說八道什麽了?你不給我說出個所以然來,我也是不依的。”


    慕容善臉色一滯,好像無意中暴露了什麽?難道說這人剛剛的意思不是她想的那樣?


    慕容善狐疑的朝他看去,張張嘴正想說什麽,卻猛地瞥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一絲狡黠,頓時氣的想咬他:又給她挖坑跳!


    長孫無羨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一路暢通無阻沒有遇到一個人,帶著她來到了書房門外卻停在門口不進去,隻低頭含笑望著她,寬慰道:“好了,這些話迴頭我們自個兒說,莫氣了,你若還氣就撓我一拳,但萬不能像上迴一樣抽我一鞭子了,可好?”


    慕容善閉著眼氣的不想搭理他,他的承諾可做不得數,自己數數他說了多少迴這樣的話?可哪次做真了?對外霽月風光的人,對著她無賴的很!她才不信!


    但哪知接下來真應了他那句話‘他有的是法子叫她搭理他’,慕容善閉著眼沒看見,卻見長孫無羨嘴角微微一勾,那隻插在她臂彎裏的手忽然屈起在她身上撓了撓。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卻最怕撓癢癢!


    慕容善當即臉色一變,憋紅了臉惱怒的剜他一眼,然後朝他肩上狠狠咬上一口,死死不鬆開。


    “鬆口!”長孫無羨的身子倏地僵住,臉色緊緊繃在一起,抱著她的雙臂也不由自主的收攏。


    她的口勁對他來說不過撓癢癢般,笑笑便過去了,讓他受不了的是她忽然貼近的那處柔軟,以及那雙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仿佛要將把他脖子折斷的那股狠勁所帶來異樣。


    “嗯嗯!嗯嗯嗯嗯嗯!”


    長孫無羨辨認了下,瞧她的架勢大約說的是:不鬆!打死都不鬆!


    他頓時被她氣笑了,這小石頭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幹什麽?


    他吞咽了下口水,喉結滾動了下,沉聲威脅道:“好,那我要進門了,你可別後悔!”


    “嗯嗯嗯!”不後悔!


    聽清她在說什麽,長孫無羨不由嗤笑一聲,然後當真狠下心腳步一抬就要跨進去,卻在邁門檻的時候動動微微一滯,忽然收迴來,歎息著無奈道:“你鬆開,書房有人,別鬧了笑話。”


    他不介意私下裏她這樣對他,總不過受點皮肉之痛罷了,可介意這樣的玩鬧落在旁人眼裏,對她總歸有些不好。


    慕容善聞言頓時鬆開了,連忙替他擦肩上遺留的口水,卻見怎麽擦都擦不掉,頓時尷尬了:“不鬧了不鬧了,你怎麽不早說……”


    瞧著她一臉‘怪你怪你都怪你’的樣子,長孫無羨有些頭痛,他好像有點招架不住了,這關係怎地就跟坐了衝天炮似的躥成了這樣?


    罷了,怪他,是怪他!


    沒有控製好這突飛猛進的關係,可不就怪他嘛!


    “那你準備好了嗎?我要進去了。”


    慕容善一邊點頭一邊拿手戳戳自己的臉,好似在試探剛剛有沒有咬壞牙齒般,然後快速歸整好表情,麵無表情的衝他點頭:“進吧。”


    長孫無羨:“……”這人是不是偷偷學了變臉?怎變得比他還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孽殿下:腹黑太子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二月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二月明並收藏妖孽殿下:腹黑太子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