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太子殿下跟了一路。


    從柳小姐要去放河燈開始,到買了天燈來這裏,太子殿下便一直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


    剛剛,就在剛剛,太子殿下都站在後麵看了小姐足足有一刻鍾的時間。


    聽到小姐打趣自己冷,就算明知道是打趣,卻也沒忍住解了披風給她。


    她原先還覺得太子府裏那老伯說的很對,她家小姐逃不掉太子的手掌心了,可眼下她怎麽看怎麽覺得逃不掉的人好像是太子爺了。


    實則長孫無羨早早就後悔了,從那日轉身開始,他便盼著她能出聲喚他一句,就算不喚,隻要出個聲他便扭頭道歉。


    可她卻硬生生憋著一句話都不說,直到他都摔門出去,她還吩咐那丫鬟把門拴緊了,還說什麽要仔細以後別在被風吹開了。氣的他想把她抓起來一頓打,可到底是忍住了,因為他是太子,除了兒女情長,還有一堆瑣事等著他處理。


    他百忙之中來找她,既然她不領情那麽便罷。


    恰好那段時日又要處理使團的事,又要處理朝中政務,還要防著他那狼子野心的三弟暗中做手腳,確實忙的腳不沾地,甚至連想她的時間都沒有,他起初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可近日漸漸閑下來,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那日他明明是去關心她的,怎麽後來就變成了那樣呢?


    想到她房中那日似乎味道有些不對,而他因為關心則亂一時沒察覺竟被她下了亂心智的藥。


    這麽一想所有事便說通了,她當真想叫他離開,他就暫且先如她的意,不去招惹她。


    可說是一迴事做又是一迴事,不去招惹,難呐。


    今兒燈會他本是不打算來的,可母後不知聽誰說了一樣小玩意,叫他燈會時來尋。


    小玩意沒尋到,心上人倒是瞧見了一個。


    他看著她和那柳家兄妹玩鬧,心裏既欣慰又堵得慌。


    因為沒他時,她也能過得很好,該吃吃該睡睡不必他憂心,可沒他時,她怎能過的很好呢?


    長孫無羨此番出來是駕著馬車隻帶了雲淩一人。


    雲淩瞧見自家主子走時兩手空空,迴來時不僅兩手空空還沒有了披風,不由懼是一驚,連忙又彎腰從馬車裏拿出一件備用的髦跑過去,“主子,您咳嗽尚未好,趕緊披上。”


    長孫無羨憋了一路的咳嗽,端是因怕出聲驚擾她沒敢咳出來,此時便再也沒忍,扶著雲淩躬著腰咳的昏天地暗,上氣不接下氣。


    可把雲淩給嚇壞了,“主…主子,您可別嚇唬屬下啊?您這是怎了?您要挺住啊,夫人還等你接迴家呢。屬下膽小,您挺住啊,屬下這就帶您迴府看禦醫去。”


    說到最後尾音竟是毫不掩飾的哭腔。


    長孫無羨麵皮一抽,伸腳朝他踹過去,切齒道:“在胡說八道本宮撕爛你的嘴,迴府。”


    哦,太子爺看起來生龍活虎還能踹人,精氣十足還能罵人,臉色紅潤不像迴光返照,還真是他胡說八道了。


    自知鬧了笑話的雲淩,尷尬的摸摸鼻子,伺候太子爺上了車,揚鞭就走。


    馬車裏,長孫無羨單手支著太陽穴靠在車壁沉思。


    “鎮北侯有消息了嗎?”他嗓音慵懶,端著一番旁人沒有的帝王氣勢。


    馬車外,雲淩正在腹誹吐槽自己喝了一肚子西北風,聞言,連忙壓低聲音迴:“暫無,燕世子今日剛啟程,快馬加鞭到達北境也需要五日。”


    長孫無羨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又道:“吩咐下去,用盡一切辦法快點找到鎮北侯。”


    他原先的計劃便是近段時日使個計謀讓父皇將鎮北侯調迴來,因為他要娶她得讓她先認祖歸宗,身份合上了才行。


    而看燕家在金陵的這幾位對她的態度來說,很難。


    隻有遠在天邊,對金陵一切毫不知情的鎮北侯,能先認同她,她才能順利迴去。


    可沒想到臨門一腳出了這檔事,倒叫他也不好辦了,計劃隻能暫時擱置一旁。


    “把她近日的消息給本宮。”


    “啊?”雲淩先是一愣,似乎是沒聽懂那個‘她’是誰,然後忽然麵皮一抖,苦巴巴的迴,“主子,您不是要屬下把它都燒了嗎?屬下哪有夫人的消息給您啊。”


    長孫無羨一怔,蹙著眉迴想,“是嗎?”


    雲淩猛地點頭,然後又忽然反應過來長孫無羨坐在馬車裏看不見他點頭,連忙聲音洪亮,擲地有聲的迴:“是!”


    “去年臘月二十七宮宴那日,您讓屬下把消息都燒了的,還說以後來的消息也都燒了,讓屬下除了生死之外的消息都不必跟您匯報了!”


    長孫無羨手一抖,哦想起來了,是有這麽迴事,可那迴他在氣頭上,這蠢奴才怎就不知攔他一下?真是蠢死了!


    “等會迴去讓他們連夜給本宮重新擬一份,事無巨細的羅列上來。”


    “屬下遵命。”這主子真難伺候。


    迴府後,長孫無羨果然叫人重新擬了一份,細致到每日說了什麽話都要羅列在冊。


    長孫無羨本以為該是等到明日才能看見,可不過一個半時辰,雲淩便拿著一個薄薄的小冊子過來了。


    長孫無羨坐在案前沒有去接,拿眼冷冷覷他,質疑道:“將近二十日,就這麽薄薄一張紙?本宮養你們是讓你們如此辦事的嗎?”


    “主子,您先看完在責罰屬下辦事不利吧。”雲淩委屈,這事兒他也疑惑,可送來的丫頭就是這麽說的,而且瞧著他的那個眼神,還頗有種把他當成主子看的負心漢的意味,嘖嘖,他造了什麽孽喲,這種鍋都得背。


    長孫無羨重重地哼一聲,這些個辦事不利的,為了逃避責罰,什麽話都能說,他倒要看看這張紙有什麽門道能免了他們。


    長孫無羨黑著臉去翻那小冊子,紙張一展開,看清上麵的字後,他的臉霎時下了霜,陰沉沉的,風雨欲來。


    起先是怒,怒這些腦子不知轉彎的奴才,他說除非生死其餘不報就不知道變個彎嗎?


    然後便是心疼,是真的心疼,心髒一抽一抽的,看著那紙上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刀子似的在一點點淩遲著他的心,他的人,他的整個靈魂。


    臘月二十七:夫人一夜未睡,精神不佳,與柳夫人用膳時暈倒。說的話:無。


    臘月二十八:夫人一日未醒。說的話:無。


    臘月二十九:夫人辰時睜眼一刻鍾,未說話。


    臘月三十:夫人未醒。


    ……


    正月初三:醒了半宿,大夫說是心病,夫人聽了沒說話。


    正月初四:焦小公子入府,把夫人鬧醒的睜了下眼。


    ……


    正月初七:好轉。


    正月初八:精神頭很好,夫人還說:天晴了。


    正月初九:將軍府臨時組了個蹴鞠小隊,夫人在旁觀看半日,期間麵帶微笑,可見奴婢觀察是屬於皮笑肉不笑那種,一句話未說。


    正月初十:夫人提筆作畫,畫的是一條溪水,兩個妙人兒。畫名是:飛來山居圖。題的字是:一間茅屋何所值,父母之鄉去不得。


    ……


    正月十五:聽聞鎮北侯之事,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總結:這期間小姐吃好睡好,隻是不言不語,半夢半醒間也未念叨任何人,不過倒是喊了句雲景和哥哥,先是雲景後是哥哥,中間氣息斷了一瞬,婢子也不知是哥哥還是雲景哥哥,並且多了幾根華發。


    以上,太子爺看著辦吧!


    最後三行字,明顯較之前的有所不同,能得知她生了白發這種事,除了她那近身的丫鬟怕也沒了旁人。


    在看這字跡,潦草無比,顯然是對要看的之人心生憤懣。


    長孫無羨一時也沒心思去計較這探子被發現之事,也沒心思去計較那丫鬟無禮之處,隻是胸口發悶,雙眼發黑,腦袋嗡嗡的,叫他在冰天雪地中不知如何是好。


    怪不得,剛剛看她的側臉覺得清瘦了許多,怪不得那兩兄妹絞盡腦汁逗她開心,原是真的不開心。


    可那心病又何解?


    既然掛念,為何給他下藥?為何三番兩次輕視他?又為何……


    他的問題太多了,多到他現在就想見她。


    可這幾日為了束縛自己不去想她,他到處給自己找事情做,十分疲憊,疲憊到此時竟沒力氣站起來。


    雲淩耳觀鼻鼻觀心,想到剛剛那丫鬟送東西來時發狠的樣子,約莫也猜出一二。


    那婢子被發現了,約莫這也是最後一次收到消息了。


    主子不急才不正常。


    “衛戎到哪了?”他嗓音嘶啞,一句話用了半身力氣才說完。


    “左不過五百裏地,依老先生的速度沒七日便能到金陵。”


    五百裏走七日?這是想要了他長孫無羨的命!


    長孫無羨急火攻心重重咳了一聲,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般,豆大豆大的汗珠像是不要命似的從額上滑下來,“派人去接!快馬加鞭!五日!不!兩日!兩日後我要見到他!”


    這一著急,連自稱都忘了。


    雲淩一驚,哪裏見過這樣聲嘶力竭失控的主子,忙認真道:“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說著就要退出去,卻聽見那案前紅著眼的人又忽然出聲,“等等。”


    然後又對著虛空一喚,“白釗。”


    這兩人一明一暗,是他鮮少拿出來一起用的殺手鐧。


    “不用安排人,你們親自去,帶不迴來就提頭來見本宮!”


    眨眼間,殺伐果斷令人懼怕的太子爺又迴來了。非令人瞻仰高陽,是沸水,是被冬陽暖化的寒冰又煮了一遍的沸水,滾燙滾燙的,可怖的連三尺都不敢近身。


    讓人提心吊膽,懼怕的不敢瞻仰聖容。


    這一吩咐支走兩人,不過是兩日時間罷了,長孫無羨竟沒料到這一吩咐卻把自己陷入兩難境地。


    可就算是能提前預料到日後的事情,他也已然會是如此,因為福禍相依。


    此刻他想去見見她,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平日裏他身子素來康健,隻是這幾日因勞累感了風寒,風寒尚未好又在燈會讓寒氣入體,急火攻心,一夜之間大山倒了。


    太子府的人發現太子爺暈倒在書房時,已是第二日。


    這一發現,著實亂成了一鍋粥。


    等寧伯收到消息趕到時,這消息已傳遍了整座府邸,他頓時暗道不妙,府裏外人的眼線多不勝數,怕是有些人知道的比他還早。


    此時在控製消息已經為時晚矣,重要的是先救太子。


    事後寧伯迴想起來又一陣後怕,若那夜,恰好有刺客,而雲淩和白釗又恰好不在身邊,可就真釀成了大禍。


    太子爺病了?


    病入膏肓?


    迴光返照?


    這可了不得了。


    慕容善聽到消息時,正在琢磨著用左手繡花,聞言手中那剪子像是忽然長了眼睛似的,狠狠朝那右手戳了下。


    雖然沒痛覺,可也流血不止。


    研究了好幾天的刺繡就這麽被毀了,確實一點都不心疼,不,是心用來疼別人了。


    棉凝在一旁看的真真切切,給她止血包紮時忍不住問道:“小姐,可要派人去瞧瞧?”


    慕容善眼神閃了閃,一時無言。


    棉凝約莫是想到了症結所在,怕是自家小姐懷疑是苦肉計呢,是以故意嘀咕道:“昨夜太子看著臉色就有些不大對勁,後來又把狐裘給了您,約莫是寒氣入體了。”


    那便不是病入膏肓了,隻是確實病了。


    慕容善麵無表情的低頭看著懷中的黑貓,問:“那人呢?”


    “這時候應當在外麵打掃呢。”棉凝有些心虛,昨兒發現那人時,慕容善本來是叫她把那冊子銷毀的,結果她憋著一股氣不僅沒銷毀還火上澆了油,太子爺該不會是怒極攻心了吧?那她罪過可就大了。


    “放她迴去吧。”慕容善低著頭道。


    太子重病應當是大事,斷不會叫人鬧得滿城皆知人心惶惶的,應當是他身邊出了問題。


    既然是他送過來的人,應該是可信的。


    棉凝眼睛一亮,跟在慕容善身邊聽了那麽多密事,再笨的人腦子也該靈活了,這點小心思她哪能猜不到,哎呀,她家小姐就是口是心非。


    這不,聽說出事了,雖然嘴上不說派人去看看,可暗戳戳卻把人放迴去了,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她可能來日不久就要有小主子了!


    人常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那邊北境鎮北侯還沒找到,軍中尚無人坐鎮,這廂金陵就傳出太子病入膏肓,不過短短一日整個東陵國土都彌漫著一股厚重的淒哀。


    而心思活絡的人聽聞這個消息,在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如何穩住民心,而是查證太子確實昏迷不醒後,不由開始蠢蠢欲動。


    為首的便是被太子壓了許久,憋出一股怨氣的三皇子長孫無諶。


    三皇子府,一群政黨秘密聚在一起,擁著上首的人興奮討論。


    “這是個機會,我們被壓了大半年,眼下太子雖然隻是小小風寒,但昏迷不醒卻是真的,我們斷不能放過這個大好時機。”


    “是,就算鏟除不了老虎,也要拔了它的牙齒,燒了它一身皮毛,叫那老虎醒來跟我們一樣難受個三年五載。”


    上首的人大笑,然後問:“你們可是有了法子?說來聽聽?”


    “太子雖昏迷不醒,但身邊的到底不是庸碌無能之人,朝中的人我們暫且沒有證據想不到法子,但能毀了他最看重的兩個人,下官聽說太子昏迷第二日才被人發現,是因為身邊的那侍衛臨時出去辦差,交接不當造成的。下官猜測那侍衛應是去接衛老先生,因為幾日前下官有個好友曾見過衛老先生。那老先生與太子有多重要大家心知,我們可直接殺了他,叫太子再沒希望!”


    一番激昂陳詞,讓眾人興奮不已,可長孫無諶卻似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麽般,先是沉默一瞬,然後眼神一亮陰邪的笑起來。


    ------題外話------


    準備要撒狗糧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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