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是帶著陸希折、文長風、章太浪、蕭影鴻等人一起來的。


    在老一輩的四梁八柱中,隻有安如和桃依依兩員女將隨同前來了。


    第五淩若和楊思齊自然不會來,洪辰耀和他們年歲相差太大,乃是長輩,此番也未出現。


    良辰美景難得能出趟門兒,尤其是這一次到了康班主的府邸,不必成為受圍觀動物,所以更加的輕鬆自在。


    “李魚!好久不見!”良辰美景笑盈盈地迎上來,兩位姑娘身高一樣、身材一樣、容貌一樣,又穿著一樣的衣服、梳著一樣的發式,同時迎上來的動作甚至都分毫不差,就仿佛在一個人麵前放


    了麵鏡子,李魚一時眼花繚亂,真分不清誰是良辰,誰是美景。


    良辰美景毫不避嫌地握住了他的左右手,笑吟吟地道:“你這家夥,自從離開西市,便再不肯迴來,見你一麵好難。”


    李魚哈哈一笑,道:“兩位姑娘,久違了。其實我也很想念在西市時的諸多好友,隻是事務實在繁忙。”


    李魚說著,看了眼隨她們而來的西市眾人,安如和桃依依兩位大柱站在前邊,麵帶微笑,十分安閑。陸希折、文長風、章太浪、蕭影鴻等人則站在後麵,比起安如和桃依依兩位老人的從容自若,他們明顯顯得拘瑾一些,腰杆兒挺拔,筆直地站著,一見李魚望來,陸希折


    等人立即抱拳:“見過小郎君!”


    他們這些人,都是李魚當初借聶歡之助邀來的遊俠兒,當時一共找了七八十人,如今脫穎而出者,也不過就這幾人罷了。但當時李魚已是西市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他們則隻是李魚的跟班護衛,如今雖然他們都身居要職,各有權柄,但是見到李魚,就似那些江湖大哥突然見到了已退隱多年


    的前老大,那時候他們還隻是小馬仔,自然畢恭畢敬。


    李魚微笑地點點頭,已然注意到了他們的站位、站姿。


    “嗯,不錯!良辰美景這兩個丫頭,不愧是常劍南苦心調教出來的傳人,對這些人管理的很好啊。兩人掌管西市,顯然遊刃有餘,這些人對她們,顯然敬畏有加。”


    李魚暗暗揣度著,便請良辰美景入廳。


    李魚其實也是客,此間主人是康班主,接下來自然有康班主引領。


    良辰美景背著雙手,蹦蹦躂躂地好像一對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安如和桃依依從容地跟在後麵,仿佛兩個保姆。而陸希折等人雖然也是客,卻恭瑾地落後幾步。


    上下尊卑,顯然已深入他們的骨髓,他們對待良辰美景,就像當年那些西市豪傑對待常劍南,那是他們的王。


    李魚登時心中一動,繼父本來就對大梁的職務不感興趣,也就罷了。淩若卻不然,她還是很喜歡做事的,但現在卻漸漸主動退出西市,消除自已的影響,莫非……


    李魚又看了一眼良辰美景,對二人天真爛漫的舉動,便有了一層更深的解讀。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良辰美景應該也在漸漸削除老一輩兒對她們的影響,在培植自已的班底吧。


    李魚的猜測,其實是一個人最正常的想法。所以一些不正常,他便也有了很合理的推論。


    隻是,這前提是,良辰美景真是他所想像的那種人。問題是,良辰美景並不是啊,她們是常劍南發現身患絕症後才急急帶到身邊的,到她們繼位時止,在東籬下的時間一共也沒超過三年,而她們更是在常劍南死後,很快就


    放飛自我了,這兩個丫頭,哪有那麽深的心機?對權柄,更沒有那麽的熱衷。


    酒宴很熱鬧,都是李魚在西市時的故人,杯籌交錯,吆五喝六的。幸好李魚剛一到就一副傷了腎的苦逼樣兒,而且在座的人中,比他資曆高、地位高的還真沒有幾個。


    尤其是李魚現在封了爵,雖說對比原來的郡公,隻是最低一階的男爵,可在現場這些人眼中,仍然是高不可攀。


    那可是位爵爺,對比李魚,他們再有錢,也隻是市井中人,所以倒沒人敢多勸酒。敬酒倒是頻繁,不過主要是自已要酒到杯幹,這就是上位者的優勢了。


    這一番酒宴,直過了兩個時辰還沒結束,大家反倒是越喝氣氛越濃,李魚早受不了了,可他是主賓,又不要主動說結束。


    幸好良辰美景也受不了了,說要去灞上看風景,李魚順勢起身,把康班主摁下,代他陪同兩位佳賓上了堤。


    長堤如龍,渭水潾潾。


    時而有商船經過,便推動那河水,撞擊得堤岸發出嘩嘩的水聲。


    堤上植有楊柳,初春時節,柳枝已經變得柔軟,近處看時,那柳枝似乎還未萌芽,但往遠處望去,枝頭卻有嫩黃如煙,朦朧一片。春意,已不知不覺間發生了。


    “哎!李魚啊,問你個事兒唄!”


    良辰美景也沒個一方老大的排頭兒,她倆一左一右,中間站著李魚,那架勢任誰一看,都是以李魚為主了。


    安如和柳依依則遠遠輟在後邊,帶著幾個侍衛。


    微醺的李魚瞄了拐他一下的姑娘一眼,還是分不清這是良辰還是美景:“問什麽?”


    “你……當初究竟是怎麽殺掉西市署的饒耿的呀?”


    “是呀是呀,他明明待在那房子裏,你不可能碰到他的。”


    “咳!大家喝得挺開心的,不要聊那麽血腥的事情嘛。”


    李魚還是沒有說。兩個姑娘對視一眼,嘁了一聲。她們好奇心重,這事兒她們斷定是李魚幹的,李魚的態度也是已經承認了,但他究竟如何下的手,二人卻始終想不明白。她們閑極無聊時


    ,甚至還推敲模擬過的,但就是不明白。


    “算了算了,不說拉倒,那你……很快就要去基縣了麽?”


    良辰美景中的一位,有些依依不舍地問。


    李魚點點頭,另一位便道:“哎!真羨慕你。”


    “嗯?”


    李魚有點懵,不是應該不舍好友遠離麽,什麽叫羨慕。


    “我們兩個,就天天困在東籬下,真想像你一下,天南地北走一走,多精彩,那才不枉此生。”


    “是呀!哎……你快走了,給我們留一首詩吧。”


    “對啊對啊,我聽康班主說,你會賦詩呢,當初在天牢的時候,你就賦過詩。可我問他,他卻忘了。”


    兩位姑娘興致勃勃,一左一右攀住了李魚的胳膊,也不避諱。


    “賦詩……”


    李魚頓時發起愁來,我不會啊!不懂詩啊!當初以為必死,裝個逼而已。


    可兩位姑娘眼巴巴地看著,而且經由康班主之口,她們似乎認定他會作詩了,此時拒絕,會不會太不近人情?


    “嗯,你們讓我想想!”


    李魚安撫地拍拍二人手臂 ,掙開她們,獨自向前走出幾步,拚命地搜腸刮肚。


    “窗前明月光……不合適!”


    “誰知盤中餐……呸!”


    “少小離家老大迴……我還沒走呢。”


    “停車坐愛楓林晚……疑是銀河落九天……我自橫刀向天笑……一枝紅杏出牆來……尼瑪,好像沒有符合主題的。”


    李魚腦中還能記得的詩詞亂蹦,就是想不到一句合適的。這時良辰美景中的一位還在加碼:“看,前邊就是情盡橋,就以情盡橋為題吧。”


    情盡橋就是灞橋,因為旅人遠行,親友送行常至此而止,所以又名情盡。


    李魚聽她一說,卻突然就想起了一首與這橋有關的詩來,這詩太有名,也太美,所以李魚難得地記得,隻是剛才一急,著實地沒想起來。


    李魚馬上道:“有了!”


    良辰美景急上前一步,四目炯炯。


    李魚順手拈住一根柔軟的柳枝,漫聲吟道:“從來隻有情難盡,何事名為情盡橋,自此改名為折柳,任它離恨一條條。’”


    說罷,李魚順手將那柳枝折斷,微笑著遞出去。


    良辰美景下意識地伸手接過。


    李魚看著她們,目光充滿鼓勵:誇我吧!快誇我吧!這首《折柳橋》可是膾灸人口呢,我可是把一首還未麵世的好詩提前掏出來給你們了,快誇我!快誇我!


    ”好詩!從來隻有情難盡,何事名為情盡橋!”


    “自此改名為折柳,任它離恨一條條。”


    兩位姑娘目中小星星亂閃地重複了一句,捧著柳枝兒,忽然同時芳心一跳,對視一眼,然後手像被什麽蟄了一下似的,差點兒沒有拿穩那柳枝。


    “他……他……他什麽意思?”


    “從來隻有情難盡……他……他想說什麽?”


    兩位俏姑娘,登時心慌慌的,兩抹羞紅爬上了桃腮。人麵桃花,份外嬌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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