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行敏離開“三股水”時,腳步都輕鬆了幾分,一股熱血在胸中沸騰著。


    他看到了希望,既然已經和朝廷的人接上了頭,一旦做成大事,那可不僅是能避免一場劫難,而且可以立下大功,前程無量啊。當然,還有緊張。他從不認為如齊王這般也能成功,但這並不代表齊王就是在任何人麵前能任搓任扁的一個廢物。他能調動的人馬不多,如果行動失敗,必將迎來齊王慘烈的報複,他本人及家人下場……難


    以想象。


    “我能用的人太少了,雖說奇襲王府不需要太多人,但……得找個得力的幫助!”


    杜行敏一路想著,就想到了曾在巷中一起長籲短歎的蔡將軍。


    蔡將軍名叫蔡倫。沒錯,與那位發明改良了紙張的蔡倫同名。不過,這時候造紙的蔡倫還不至於家喻戶曉,蔡將軍的爹娘壓根兒就沒聽說過這個太監之名,與一個大太監同名便不足為奇了。


    蔡將軍隻是一個敬稱,他的官價當然夠不上將軍級別,實則隻是一位執戟長,但其麾下至少有十五個人,哪怕其中有人不是那麽的忠心耿耿,可靠的應該也在一半以上。因為這年代的軍官,與其屬下很少有進行左遷調動的,除非是升遷。因此將校與士卒,幾乎是一入伍就確定的關係,自此不再改變,所以,真要是離心離德,不聽使喚的,有大把時間打熬他,跟熬鷹似的


    ,再如何桀驁不馴的人,久而久之,也得俯首聽命。


    杜行敏主意一定,馬上就去找蔡倫。


    杜行敏本還拐彎抹腳的,甚至做好了蔡倫一旦翻臉就拔刀相向的準備,孰料蔡倫比他還要積極。


    他是外地人,赴齊州任兵曹的。執戟長蔡倫卻是本地人,全家老小乃至全族都是齊州人。杜行敏這個兵曹並不直接帶兵打仗,而執戟長則不然,因此朝廷大軍一到,蔡倫是一定要上陣的。如此一來,拒抗天兵,這謀逆的罪名就尤其嚴重了些,齊王一旦失敗,蔡倫不但要身首異處,整個家族都要受牽連,他已是走上絕路,這時候杜兵曹跑來對他講,自己聯係上了朝廷的人,對蔡倫來說,無


    異於溺水之人抱住了大木。


    “好!什麽時候動手!蔡某全力配合!我手下,至少有八個人,絕對靠得住。我本家兄弟裏,也有四三個習武的,我都叫來!”


    蔡倫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就動手。


    杜行敏連忙安撫:“不要著急,越是這種時候,越得冷靜、謹慎。你挑那絕對信得過的兵士,加上你本家兄弟,都先做一番聯係,等我消息。”


    蔡倫急道:“火上房了,還等什麽?”


    杜兵曹道:“等我去齊王府打探一番,起碼摸清各處警備情況,知己知彼,方能事半功倍啊。”


    “快去快去!你快去!我先把我幾個堂兄弟弄到軍中來。”


    蔡倫急吼吼地就離開了,杜兵曹一瞧蔡倫比他還積極,心中也是多了幾分踏實的感覺,便徑往齊王府……哦!現在叫齊皇宮走去。齊皇宮裏,此刻前往臨清一帶募兵的拓南王昝君謨正向齊王匯報軍機:“朝廷兵馬已抵臨清,臣倉促應戰,折損不小,是以急忙返迴向陛下稟報,朝廷兵馬銜後緊追,至德州而止,看來是要在那集結兵馬了


    。”


    齊王驚駭,忙問道:“朝廷來了多少兵馬,誰人統兵?”


    昝君莫道:“來了多少兵馬,臣一時尚未探查明白。不過當日與臣交戰的先鋒就有十萬,前軍、後軍、左軍、右軍、中軍、先鋒……如此估量,朝廷大軍至少得有六十萬到七十萬……”


    齊王一屁股坐到那畫出來的龍椅上,括約肌失禁,噗地放了個屁。


    昝君謨道:“臣還打聽到,此番統兵大將乃同中書門下三品、司空、太子太師,兵部尚書李績。”


    “是李績麽?”


    齊王更慌了:“父皇……看來是真怒了。”軍師紇幹承基聽了,頓時瞪大眼睛,心道:“我尼瑪!你說什麽?難道你原來還以為你自立為帝,你爹不會大發雷霆麽?我靠你瑪勒隔壁的!你別這麽坑人好不好?這是謀反啊!是國事!你以為是當兒子的


    跟他爹使小性子麽?”


    拓西王燕弘信變色道:“六七十萬大軍?我齊州城牆低矮,如何抵禦?陛下,不如擄走城中百姓,我們入豆子岡為盜吧,臣去那裏遊覽過,山高林密,極易隱藏,朝廷大軍雖眾,一時也奈何我們不得。”


    紇幹承基牙關緊咬,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聽說有些氣性大的人,是可以被人活活氣死的。紇幹承基本來還不信,但現在他真有點相信了。


    這還沒怎麽著呢,燕弘信已經打算拉了隊伍上山打遊擊了,沒見過這麽坑的豬隊友啊,雙方的智商實在不在一條線上,這他麽想跟他講道理都不知道如何調頻啊!


    “進山麽?”


    齊王意動,摸索著下頜,認真思考起了其可能性。


    這時一名軍士匆匆跑進來,大聲稟報道:“陛下,城外……”


    齊王一個哆嗦:“可是李績到了?”


    那軍士一呆:“李績?什麽李績?”


    陰弘智趕緊插口道:“城外如何?”


    那軍士定了定神,道:“哦,城外來了七八個太行壯士,說是聽聞陛下立國,特來投效!”


    拓北王梁猛彪大喜,道:“陛下,天下歸心呐!這就有太行壯士前來投效了,消息傳來,各地豪傑必然紛紛往赴,陛下大業可期!”


    齊王也是轉驚為喜,不敢置信地道:“有人主動來投本……朕?哈哈哈哈,他們現在何處?”


    齊王猶如打了一針強心劑,來的雖隻寥寥數人,但是在他看來,這就是民心民意,有了第一批,自然就有第二批、第三批,很快他就能兵強馬壯,抵禦那傳說中的六七十萬大軍了。


    軍士答道:“現已把那幾位太行壯士押至宮門外候命。”


    齊王嗔道:“豈有此理,既是來投效本……朕的,怎麽可以如此無禮。快!快快快!大開中門,朕要親自迎接。”


    紇幹承基實在忍不住了,忙道:“陛下,還是小心為上。提妨是朝廷奸細。”


    齊王一聽老大不悅,不過人家這一提醒,倒是真的要防著這一層,是以點點頭,表示心中有數,仍是想要親自接見。


    很快,齊王府大開中門,大齊皇帝陛下領著他的拓東、拓西、拓南、拓北四天王,還有他的軍師紇幹承基,浩浩蕩蕩迎出“午門”。


    此時杜兵曹剛剛進了午門,老遠見齊王領人走來,急忙避到一邊,待見其對自己毫不理會,就悄然折往側廂了。他來此處,隻是看看王府動靜,看看各處兵馬部署的情況。


    王府中門大開,門外一身男裝,臉上抹了薑汁改變顏色,唇上又貼了小胡子的楊千葉領了墨白焰等七八人,牽了馬正站在那裏,府前一隊官兵,持槍戒備。


    這時齊王領著人唿啦啦地迎了出來,楊千葉妙目一閃,瞧他一身龍袍,曉得必是齊王,馬上上前兩步,抱拳道:“太行人楊百葉,見過……”


    她剛說到這裏,就看到齊王身旁站著一人,耷拉著腮幫子,一臉的無精打采,可那模樣兒倒是真熟悉—――紇幹承基?


    紇幹承基看到楊千葉,也是麵露驚容,怎麽是她?


    楊千葉指著紇幹承基,訝然道:“你……你怎麽……”紇幹承基可不想讓她當眾說出自己的本名,有關紇幹承基的海捕文書隨著他這幾年的“銷聲匿跡”,已經漸漸不再有人提起,過氣啦!可若這時叫出他的真名,可以想見,今後幾年,他紇幹承基又得成為各


    地官府的重點通緝對象。


    紇幹承基馬上衝上前去,一臉的驚喜:“楊賢弟,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哪一個太行壯士,哈哈哈,八百裏太行,第一壯士,自是非你莫屬!”


    齊王驚咦一聲,道:“軍師,你和這位壯士認識?”紇幹承基忙道:“認識!認識!何某與楊兄弟乃八拜之交。楊兄弟人品俊雅,男生女相,偏生功夫了得,太行第一,故而人送雅號太行玉麵小飛龍,我二人當年較量武藝,不分勝負,惺惺相惜,故而結拜。


    這一別,也有好幾年了,不想卻在此處相見。”


    楊千葉雖然做了偽裝,眉眼仍是十分精致。齊王和陰弘智等人本來還有點犯嘀咕,聽他一說,頓時釋疑。天下之大,男生女相的人當然是有的,而 且按照相術說法,男生女相主富貴。


    此等命中富貴之人來投,豈不說明,自己能給他這份富貴?那不就說明自己的造反大業能夠成功?齊王大喜,本來還有戒備,站在軍士們中間,這時急忙上前,欣然道:“原來楊壯士與朕的軍師相熟,這再好不過。壯士來投,朕不勝之喜,我大齊求才若渴,壯士此來,朕定不相負。來來來,我給你引見


    ……”


    齊王欣欣然把他的幾員大將一一引薦給楊千葉認識。陰弘智笑道:“陛下,我們還是請楊壯士到宮中,再設宴詳敘吧?”


    “好好好,咱們進宮!”


    當下,齊王便領著楊千葉等人迴府,紇幹承基故意拉著楊千葉落在後麵,大聲道:“賢弟,太行一別已有數載,你這幾年都在何處風光啊,我怎麽好久沒有你的消息了?”


    旋即壓低聲音,小聲道:“你來這兒幹什麽?我告訴你,齊王造反,沒了正理都不可能成功!”


    楊千葉隻當他是怕齊王受到自己影響,不信地冷笑道:“是麽?那你在這兒做軍師?”“我是被人坑的!蘇有道那個忘八蛋!你若有機會,請把我帶走!我是造過反的,我有見識,我告訴你,太陽打西邊出來,都不是不可能,齊王造反成功,絕對不可能。相信我,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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