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源叔說完就離開了,香菱喔一聲,趕緊進門收拾東西。


    我在炕上將茂源叔的話聽得明明白白,同樣意識到了不妙。


    穿衣服下炕,在香菱的臉上親一口,說:“媳婦兒,你趕緊收拾一下,立刻帶著孩子跟爹娘上山,我把孟哥跟大東二東叫起來,讓他們同樣帶人上山,隨後就來。”


    香菱擦擦臉說:“你去吧,家裏交給俺,俺知道咋辦,能扔的就扔,人跑出去再說。”


    我點點頭,一頭紮進了雨水裏,香菱趕緊唿喚爹娘起床,也唿喚兒子小天翼跟閨女喜鵲起床。


    倆孩子都跟爺爺奶奶住,爹跟娘已經開始忙活了。


    娘啥也不舍得,搬被子,拿衣服,恨不得把織布機也搬出去。


    香菱隻是拿了幾件雨衣,進門就說:“娘!別忙活了,都啥時候了,還要這些東西,咱們快走,走!!”


    媳婦攙了娘的手臂,我爹一手抱起喜鵲,一起扯起了天翼,說:“是啊,逃命吧,山洪下來就完了,咱們……走!”


    一家人出門衝上大街,順著高坡跟圪梁梁繞道上大山,隻有到黑熊嶺的山洞裏躲避。


    外麵的雨還是很大,麵對麵都看不清,大街上的水已經沒到了屁股的位置。


    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雨水,很多人家的房子建在低窪處,大半截都被雨水侵泡了。


    已經有人家開始搬遷,攜兒帶女,唿妻喚女,拿著手電,卷著被窩,正在疲於奔命。


    我懊惱自己的麻痹跟大意,光顧抱著媳婦快樂,咋就不知道起來看看?


    村民們無家可歸,身為大隊村長的我難辭其咎。


    其實這也怪不得我,淨他媽相信天氣預報了。


    後來才知道,那個鬼天氣預報跟gdp一樣,也跟專家一樣,根本不能讓人相信,除了吹牛逼就是瞎扯蛋。


    我也沒有接到上麵防洪的命令,大山已經幾百年沒有遇到這麽大的雨水了。


    本來想跑大隊部用大喇叭喊喊,通知村民逃命。可一想沒電了,大喇叭不響,喊也沒個鳥用……還不如一家一家通知。


    手裏的雨傘根本不管用,被風吹得東倒西歪,身上的衣服早被雨水濕透了,幹脆把雨傘扔了,冒著雨淌著水奔跑。


    第一個跑到了二東的家,二東也沒起。


    他是工廠的骨幹,加夜班忙啊,趕到的時候,他跟瓜妹子睡得正香。


    外麵風大雨大,拍半天門,竟然沒人搭理我。把老子急得,一個勁踹他們家的門。


    最後,直接翻過他們家的牆頭,進了二東家的院子。隔著窗戶一瞅,這一對鳥人睡得那叫一個死。


    屋子裏,二毛抱著瓜妹子,倆人沒分開,估計前半夜也沒閑著,淨他媽折騰了。


    他倆啥也沒穿。二東光屁股,瓜妹子也光屁股,大夏天的,睡覺全不穿衣服。


    穿褲衩睡覺也不行,天氣熱啊,褲衩都濕透了,粘得慌,幹脆就不穿了。


    他倆一個胖子,一個瘦子,瓜妹子臉朝裏,腚朝外,看不到她的前麵,隻能看到後麵。


    我發現瓜妹子比從前白多了,亮光閃閃。倆腿也白了,至少上半截腿是白的,下半截小腿的位置,還是黑不溜秋。


    我的眼睛頓時伸出一雙鉤子,勾上了瓜妹子的身體。


    女人的頭發還是焦黃枯幹,脖子上的皴越來越少了,後背光滑,小腰很細。


    下麵,隱隱約約,黑乎乎的……。


    不由胃裏一陣惡心,差點吐了。


    沒進屋子,我抄起一塊磚頭,衝他們家玻璃就砸了過去,咣當一聲,玻璃窗碎裂,倆人嚇得幾乎震精。


    瓜妹子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找被子,保護自己至關重要的地方。


    將半截身體遮掩,可還是慢了點,該看的,不該看的,都被我看了個清清楚楚。


    瓜妹子嚇一跳,怒道:“楊初九你幹啥?幹嘛砸俺家的玻璃?你賠,你賠!!”


    二東也睜開了眼,大叫一聲:“臥槽!初九哥,你偷窺俺兩口子睡覺!!咋恁不道德嘞?”


    我在窗戶這邊抹一把臉,怒道:“道德個毛?水淹屁股了還不快起?山洪馬上要下來了,趕緊起來,幫著村民逃命,快呀!!”


    二東坐起來,下麵嘟嘟啦啦一大坨,一條布絲也不沾。


    我苦笑了,這一對鳥人,真是潑婦遇流氓。


    “啊!有這事兒?”二東也顧不得讓我賠他們家玻璃了,拉起瓜妹子就穿衣服。


    我說:“你倆快起!二東,起來以後,領著村民,往黑熊嶺的山洞裏跑,哪兒地勢高,暫時淹不著,我去叫孟哥跟大東。”


    二東說:“知道了,哥!你去忙,我馬上跟來。”


    從二東家出來,我立刻淌著水奔向了桃花村的位置。


    梨花村跟桃花村緊挨著,中間隻有一條溝壑,溝的這邊是梨花村,那邊就是桃花村。


    路過那條深溝,我發現溝裏的水已經平了,正在向外溢,恐怕有十多米深,岸邊全部被淹沒,啥也看不到。


    想要繞過去,必須要走很遠的路,根本來不及,於是我一個猛子紮進了溝裏,趕緊遊水過去。


    衝進桃花村的時候,山村裏同樣是滿大街雨水,不過街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看不到。


    天色剛剛黎明,距離上班的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正是睡眠的最佳時刻。


    寧可三歲沒娘,不想五點起床,是員工們的一句俗語。


    那些員工白天在車間忙的要死,地裏的活兒累人,倒炕上就起不來,雷打不動。


    首先衝向的是大東家,目前的大東早就是上門女婿了,住陶寡婦哪兒。


    這次沒有拍門,知道拍門他倆也懶得起,直接翻過了牆頭。


    翻過攔馬牆我就笑了,因為陶寡婦家的窗戶開著,炕上的一切瞅得清清楚楚。


    首先發現的是大東,穿一件小背心,臉朝裏睡得正香。


    其次是陶寡婦。一直手搭在男人的腰上,另隻手還抱著大東哥的脖子。


    陶寡婦開放地很,同樣啥也沒穿。


    這是人家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家裏光屁股,天王老子也管不著。


    就是脫了褲子放屁,也沒人管。


    女張飛的身子還是那麽胖,全身黑黝黝的,又黑又亮。兩腿也跟檁條子差不多,又粗又壯。


    我甚至發現,陶寡婦的腿上竟然有腿毛,腿毛也是那麽黑。倆腳丫子跟蒲扇一般大,後背也像切肉的案板。


    如此魁偉的身材,真不知道大東哥晚上怎麽受得了?男人還不給壓趴下?


    當然,這是人家兩口子的私事兒,砸著壓,我也管不著。


    隔著窗戶,我的手伸進來,在陶寡婦的身上狠狠抓了一把。


    手感還不錯,摸上去挺舒服的,綿軟,光滑,有彈性。


    這一抓,把陶寡婦抓醒了,女張飛打個冷戰,一下子睜開了眼。


    發現是我,她沒有害羞,反而怒道:“娘隔壁嘞楊初九,賤爪子往哪兒抓?原裝的零件,抓壞了你賠!!”


    我說:“賠個毛!老子過來救你倆,商女不知亡國恨,你倆還唱後庭花。你快出來看看吧,村子都被淹沒了,再不逃命,你倆就到水裏做鴛鴦吧。”


    大東哥聽到了我跟他媳婦嬉鬧,趕緊睜開眼撲向了窗戶。


    仔細一瞅,大吃一驚,怒道:“初九,你咋才來告訴我,這該怎麽辦?”


    我說:“還能咋辦?趕緊起來,領著村民轉移,快呀!往山上跑。”


    大東哥喔了一聲,趕緊下炕穿鞋。


    鞋子沒穿好,就衝上大街,扯著嗓子嚎開了:“洪來了!大家快逃啊,別睡了———!”


    大東哥出來吼,陶寡婦不虧是男人的賢內助,跟著男人一起吼。


    陶寡婦的嗓門大,一嗓子能喝斷長板橋,村子裏的人就驚醒了一半,大家分分起床。


    緊接著,桃花村也熱鬧起來,男人攙著女人,老人拖著孩子,大人拉著小孩,拖兒攜女,紛紛尋找高的地方躲藏。


    一時間,唿喊聲,求救聲,吵鬧聲,再加上風聲雨聲,家禽的鳴叫聲聲聲入耳。


    大家相互傳遞消息,相互搬運東西。


    其實仙台山五個村子已經合並,統稱為仙台山大隊,從前的幾個村長也下台了,目前的村長隻有一個,那就是我。


    我告訴大家,貴重的東西一律不要,輕裝上陣,先逃出去再說,一定要趕到山洪爆發以前,全部爬上高地。


    仙台山上有很多山洞,大家先找山洞暫避一時,被大水衝走的東西以後再慢慢添置,人命才是最重要。


    現在的仙台山早已不是過去的仙台山,過去也就千把口人,村子跟村子纏在一起,這邊放個屁,那頭都聽得見。


    現在的大山人口整整比從前擴大了20倍還多。本地人加上外來的勞工,不下兩萬。


    這是一次空前的大遷徙,人聲沸騰,熙熙攘攘,你擁我擠,大人哭小孩叫。


    第三個衝進去的地方就是仙台山工廠,我拍開門衛室的門,告訴老四,讓他把工廠宿舍的員工全部叫起來,一起逃命。


    四哥問:“初九,那咱廠子裏的機器咋辦?還有車間,倉庫,辦公大樓裏的辦公設備咋辦?”


    我說:“不要了,啥都不要了,救人要緊!”


    四哥說:“那怎麽行?那可都是錢啊?”


    我說:“四哥,別心疼,東西沒了我有錢,可以買,外來的員工就交給你了,一個都不能少,你必須幫著我把他們全部轉移!”


    四哥咬咬牙說:“好,我聽你的!”


    這時候的我才知道自己肩頭的擔子是多麽沉重,身上壓的不是自己一家,也不是梨花村,而是整個仙台山。


    一時間,漫山遍野都是人,哪兒都是逃難的員工跟村民,大風大雨中,人們扶老攜幼,披著雨衣,打著雨傘,拿著塑料布,裹著一些必備的食品跟被窩,全都融進了宏大的逃難大軍中。


    就在人群衝上半山坡,離開村子的最後一刻,天河的口子終於開了,沸騰的山洪卷著滾滾的泥石流從山坡上飛流而下。


    眨眼的時間,山村就是一片汪洋,淹沒在了滔天的洪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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