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強龍難壓地頭蛇,可二東偏不信這個邪。


    那要看誰壓誰,仙台山這幫人走到哪兒都要壓人一頭,跑兩千裏外的磨盤嶺也不例外。


    首先是那股不服輸的豪氣,其次是背後龐大的資金支持。


    當然,他們做事情也很有分寸,能夠適可而止。


    聽了我的話,二東沒有搞出人命,就是想把小舅子弄殘。


    小舅子終於殘了,一條胳膊被齊齊砸斷,粉碎性骨折。


    砸斷他的手臂還不算,二東又開始往迴追那些損失,就是當初香菱的首飾,還有紅霞讓步包賠的錢。


    小舅子慘叫聲連天,護著手臂來迴打滾。嚎叫夠了,二東才抓住他的脖領子怒道:“把當初我嫂子花出去的錢全部吐出來!快點!要不然連你另一條手臂同樣砸斷!”


    小舅子冷汗如注,哭著道:“我吐,我吐,可這些錢不全在我這兒。”


    “有多少?”


    “那個叫紅霞的給了三百萬,我隻得到兩百萬,剩下的一百萬在我姐哪兒,不過也花得差不多了,我姐夫兩次住院,花去了不少。”


    “廢話少說!先把兩百萬吐出來,然後帶我去找你姐!”說完,二東抓著他的脖領子,又把小舅子扥上了車。


    迴到小舅子的家,那兩百萬果然在,放炕洞子裏。


    刨了很久,終於刨出來一個皮包,二東將皮包掂手裏笑了,這一趟不算白來,二十捆鈔票整整齊齊,正好兩百萬。


    小舅子本來想用這些錢享受後半輩子的,沒想到會雞飛蛋打。


    然後,他又壓著小舅子迴到了磨盤嶺,來拍老常家的門。


    小舅子在門外喊:“姐,開門啊。”


    老常女人將門打開,嚇一跳,都不認識弟弟了,被打成了豬頭:“哎呀弟!這是咋了?”


    小舅子哭了,說:“姐,那一百萬還剩多少?全拿出來吧,還有哪些首飾,也全部還給人家,要不然你弟的命就沒了。”


    老常女人知道踏天大禍來了,當初從香菱哪兒訛來的首飾全部準備好,隻是那一百萬不想還。


    還也還不夠,兩次住院,再加上蓋房子,花得差不多了。


    也就是說,二東隻能討迴兩百萬,還有哪些價值二十萬的首飾。


    這就足夠了,也算給嫂子一個圓滿的交代。


    接過那些首飾,二東衝小舅子又踹一腳,怒道:“以後老實點,再發現你欺負老實人,老子還帶人過來活埋你!”


    說完,抬手一招,帶著那幫子兄弟走了,老常女人跟小舅子癱軟在地上,老半天沒爬起來。


    事情總算圓滿解決,第二天早上起炕,二東屁顛顛跑學校辦公室來請功,將皮包裏的兩百萬跟那些首飾放在了香菱屋子的桌子上。


    他說:“初九哥,錢弟弟幫嫂子要迴來了,不過隻有兩百萬,還有那些首飾也還迴來了。我還把那小舅子揍個半死,打斷他一條手臂,幫著曉曉跟老四哥出了這口惡氣。”


    其實我是不同意二東這樣做的,有點仗勢欺人的架勢,不是我楊初九的一貫風格。


    話說迴來,當初老常跟他小舅子欺負香菱,曉曉還有老四的時候,何嚐不是仗勢欺人?


    而且他們比二東可惡多了,二東是討迴公道,而他們完全是欺壓良善。


    我說:“二東,你不該這麽做。”


    二東問:“為啥啊哥?”


    我說:“其實他們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老常的腿沒有了,子孫根也沒了,這輩子都成為了殘廢。他小舅子也得到了報應,天翼讓狗把人家咬得半死不活,咱們已經出氣了,你何必再惹事生非?”


    二東說:“不能讓他們這樣逍遙快活,不幫著嫂子出了這口氣,我心裏憋屈。”


    我說:“你嫂子不是沒吃啥虧嗎?再說三百萬對咱來說,也就多一個少一個的事兒,就當給他們養傷了。”


    二東說:“哥,你心眼真好,反正我咽不下這幾口氣,咱們仙台山的錢不是那麽好訛的,都是血汗錢,那小舅子也該死。”


    我說:“算了,兩百萬,拿去讓兄弟們喝酒吧,那些首飾我跟你嫂子也不要了。”


    錢不能要,首飾也不能要。


    四千萬我都不在乎,誰還在乎兩百萬?


    那些首飾老常的女人戴過,她很胖,脖子也黑,手上腳上都是皴,肚雞眼上還有泥,渾身黑得跟車軸一樣。


    這樣的女人戴過那些首飾,早把首飾糟踐了,把我媳婦弄髒咋辦?


    我絕對不會讓媳婦雪白的脖子上掛別人帶過的項鏈,也不會讓香菱噴噴香的肚臍,戴別的女人戴過的臍環,想想都惡心。


    那些首飾在我的心裏已經變質了,大不了買新的唄。


    二東隻好把錢拿走了,分給了一起來的四十個兄弟。至於那些首飾咋處理,我就不得而知了,估計他迴家給了自己女人瓜妹子。


    瓜妹子戴上應該正合適,因為他脖子比老常女人還黑,肚臍眼比老常女人還要髒,愛咋糟踐咋糟踐吧,不關老子屁事兒。


    接下來的時間,我專心致誌開始督促石拱橋的修建,還有普陀河那邊到張灣村的山路。


    石拱橋修得很快,三個月如期完工,果然十分宏偉。


    橋寬十八米,橫跨在兩座山峰之間,全長八十二米。


    河那邊的路也修得差不多了,全長14公裏,山路八米寬,沒有時間硬化。


    其實也不用硬化,哪兒都是石頭,推土機開出來,上麵石粉一鋪,跟澆築的路麵一樣結實。


    天梯崖真的炸掉了,修了一條寬九米的台階,下去台階,一口氣就能走到櫻子家。


    大橋竣工,山道修完,四千萬也花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新老師也到了,香菱也該走了。


    迴家的頭一天,我找到了老四,也找到了曉曉。


    我說:“四哥,你跟我走吧,去仙台山。你是香菱的救命恩人,也是喜鵲的幹爹,你對我們一家有大恩大德,我要養你的老,照顧你一輩子。”


    老四哭了,說:“初九,你真是個好人,香菱交給你俺放心,不過俺不想去仙台山,哪兒不適合俺,俺的家在磨盤嶺,根也在磨盤嶺。將來死了,也想埋在這兒,哥哪兒也不去。”


    我說:“不去也由不得你,你在一天,我就把你當親哥對待一天。到仙台山幫我吧,我保證,你將來死了,把你的屍骨運迴到磨盤嶺,把你埋在家裏的祖墳上,讓你葉落歸根。”


    老四問:“俺有那麽好的命?”


    我說:“有,好人就應該有好報,我不但要養你的老,還要給你成個家,給你娶媳婦,讓你一輩子幸福快樂。”


    老四的眼淚不住流,說:“好,我跟你走,去仙台山過好日子,哥的苦日子到頭了。”


    老四一邊哭一邊收拾行李,換上了嶄新的衣服。


    然後我對曉曉說:“兄弟,你也跟我走吧,一起去仙台山。”


    曉曉憨憨一笑:“初九哥,俺去哪兒幹啥?啥也不會啊。”


    我說:“你必須走,不走不行!留在磨盤嶺,你會下場很慘,因為老常的小舅子不會放過你,他們的本家也不會放過你。跟我去仙台山,他們就找不到你了,量他們也不敢到仙台山找你的麻煩。”


    曉曉問:“那我到仙台山,能幹啥?”


    我說:“還是做你的老師,做醫生也行,我可以幫著你轉正,一輩子吃公家飯,等於是半個公務猿了。”


    “初九哥,我能轉正?成為國家正式的老師?”


    “我說你行,你就行!到仙台山,初九哥幫你找個漂亮對象,以後就在哪兒結婚生孩子,哪兒是人間的天堂。”


    曉曉說:“好,以後俺就攆你混了。”


    就這樣,曉曉也收拾行李,和老四跟我一起來了梨花村。


    離開的這一天,是臘月十二,南方的樹葉剛剛落盡不久,北方早就該天寒地凍了。


    曉曉,老四,還有香菱一起上了車,媳婦最後又瞟了磨盤嶺一眼,眼神很複雜,特別感觸。


    磨盤嶺,一個讓她做過噩夢的地方,一個讓她撒過心血跟眼淚的地方。


    一個愚昧野蠻的山村,一個荒僻冷漠充滿神秘色彩的恐怖世界。


    當初,她被人販子拐來過,被惡婆婆虐待過,一次次試圖逃走過。最後又不得不把這兒當做避風的港灣,默默舔舐傷口的窩窩、


    在這兒她哭過,笑過,傷心過,悲痛過,歡樂過,也思念過。


    這或許就是生活,這兒容納了她生命裏的一切。


    馬上要離開了,還真有點舍不得。


    車門拉開,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陣孩子們的呐喊聲:“趙老師,再見!趙老師,一路走好!趙老師,我們會想你的!”


    那是學校的孩子們來送她,一字排開,一張張可愛的笑臉衝著她敬禮,脖子上都係著紅領巾。


    學校是她蓋起來的,學生們是她招起來的,這幾年,她們不僅僅是師生,是朋友,也是最好的一家人。


    看著孩子們一個個熱淚盈眶的笑臉,香菱也哭了,衝所有孩子擺擺手,還是咬咬牙進了車門。


    她擔心自己稍猶豫一下,就再也舍不得他們,舍不下這個讓她撒過血淚的,曾經安逸的家。


    所有的鄉親們也來送她,男女老少一大群人,密蓉嫂跟幾個娘們都哭了,擺著手道:“香菱,以後路過磨盤嶺,一定要來看我們啊……。”


    香菱隔著車窗說:“好的,鄉親們,大家迴吧,歡迎以後到仙台山去做客。”


    我兩次來磨盤嶺,兩次的經曆是截然不同。


    記得上次離開,是被人用武器追出大山的,好多人在後麵拿著武器轟趕。


    因為那次是逃命,我不但拉走了香菱,也拉走了好幾個被拐賣過來的女人。


    而這次卻是他們熱情相送,心裏還有點發酸呢。


    汽車緩緩開動了,鄉親們還在衝著香菱擺手。走出老遠,人群還久久不散。


    忽然車後又傳來一聲唿喊:“天翼,等等俺,等等俺……。”


    隔著車窗,我看清楚了,那是櫻子單薄的身影。她舍不得天翼,一路跌跌撞撞追過來了。


    我知道兩個孩子有話要說,趕緊讓司機停車。


    天翼打開車門撲向櫻子,兩個懵懂的小手又拉在一起。


    櫻子的臉上掛著淚花,牽著天翼的手說:“天翼哥,你說話算話,長大了俺到仙台山找你,咱倆做兩口子……。”


    天翼幫著櫻子擦幹了淚痕,說:“一言為定,咱倆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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