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將手下無弱兵。


    我楊初九的手下還真是人才輩出,四十多個人裏不少的遊泳健將,其中有兩個竟然還是帆板運動員。


    夏天的天氣一點也不冷,有解衣服的,有來不及解衣服的,江麵上飄起一片人,三下五去二將水裏的小姑娘拉上岸,抱進了汽車。


    她隻有十歲左右,穿一件畫格子單衣,腳上沒有鞋,光腳丫子,鞋子早不知被江水衝哪兒去了。


    臉色很蒼白,唿氣微弱,幫她摸了脈,脈搏同樣微弱,被江水浸泡了很久,手上腳上起了一層皺皮。


    還好她有一口氣,雙眼閉得很緊,趕緊翻開眼皮,瞅了瞅她的眼底,然後掰開嘴巴,瞧了瞧她的舌苔。


    二東渾身水淋淋地,抹掉了臉上的水珠,問:“初九哥,這孩子咋了?”


    我說:“可能不慎掉江裏去了,應該是昨晚掉進去的。”


    “那……還有救沒救,這是祖國的花朵啊。”


    我說:“先試試,立刻搶救!”


    趕緊拿出吃飯的家夥,幫著小姑娘檢查。人中,百匯,虎口,各紮一針,然後開始幫著她按壓。


    一根手指按壓關元,一根手指按壓前突,一根手指按壓神闕,按摩一陣向下一壓,噗嗤!小女孩的嘴巴裏噴出一口水,接連咳嗽了好幾聲。


    “哎呀!醒了,醒了,初九哥真是牛逼,不虧是董事長……。”建斌又開始拍馬屁了。


    小女孩的眼睛終於睜開,第一句就問:“這是哪兒?叔叔你是誰?俺天翼哥嘞?”


    我吃了一驚,問:“你……認識天翼?”


    小女孩的臉色恢複了,漸漸紅潤,接下來把自己掉進江裏的事兒一五一十跟我說了。


    這才知道紅霞騙了我,天翼沒在l市,而是跟香菱一起留在了磨盤嶺,這女孩是香菱的學生,叫櫻子,也是天翼的小女朋友。


    王八羔子,才多大?背著爹老子搞戀愛,你那泡妞本事哪兒學來的?


    我趕緊扯下西裝,把小女孩裹在了車後座上,說:“你別動,叔叔帶你去找天翼。”


    櫻子問:“叔叔,你是誰?”


    我說:“楊天翼的爹老子。”


    “啊?你是……初九叔?”


    “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趙老師跟天翼哥常提起您,你是不是要帶她們迴去?”


    我說:“是啊,走,叔叔帶你迴家。”


    櫻子一聽不但沒高興,反而緊鎖了眉頭。


    她知道我的到來將徹底結束她跟天翼之間的關係,以後再也見不到天翼哥了。


    所有人開始上車,車隊一路直行,直奔磨盤嶺大隊。


    趕到小學校的時候,剛過早上八點半,操場上一大片人。這些人都是尋找櫻子的鄉親,沒有結果,在哪兒唉聲歎氣。


    忽然,一支浩浩蕩蕩的車隊開進了小學校,所有人都驚呆了。


    四十多個保安全部立正,稍息,站立兩旁,車門拉開,第一個跑出來的是櫻子。


    櫻子首先撲向了爹娘:“爹!娘!俺迴來了。”


    櫻子的爹娘也一眼瞅到了閨女,嚎哭一聲:“俺的妮兒啊……。”一下將孩子抱進了懷裏。


    天翼也興高采烈跑過來,同樣抱上櫻子,哭得聲淚俱下,跟媳婦死而複活一樣。


    “櫻子,你咋掉河裏去了?誰把你救出來的?”


    櫻子抬手一指:“你爹,初九叔,他剛好路過,準備帶你迴家了。”


    “我爹!?”天翼腦袋一扭,孩子的眼睛瞅到我,首先打個哆嗦。


    我沒說話,飛步走上操場,一下子抓住了兒子的手:“天翼,你娘嘞?”


    天翼嘿嘿一笑:“娘……在辦公室嘞。”


    香菱的身影是忽然間從門裏出來的,一下站立在辦公室的門前,也是聽到我的聲音情不自禁衝出來的。


    女人的眼睛裏充滿了驚喜跟渴望,當我的眼光跟她的眼光驟然相撞的瞬間,我呆住了,女人也呆住了。


    五年不見,兩個人都變了樣子,我發現香菱瘦多了,特別憔悴,再也不是當初那副貴婦人模樣。


    她的麵色微微有點蒼白,眼睛水靈靈還是那麽大,小嘴巴依舊那麽俏皮。仍舊是蜂腰,身段還是那麽苗條,隻可惜繁重的體力活把她折磨得憔悴不堪,身上的衣服也很寬大。


    完全是一位農婦的打扮,上身是畫格子襯衫,下麵是一條條絨褲子,腳上是一對花布鞋。


    這種裝束熟悉而又陌生。熟悉的是十年前,她當閨女的時候就是這身打扮,標準的鄉村丫頭模樣。


    陌生的是,她離開的時候穿那麽時髦,五年的時間變化為啥這麽大?這還是我的香菱嗎?還是哪個每晚在我懷裏撒嬌扭捏的漂亮媳婦嗎?


    我的裝束也跟當初不一樣了,在香菱的眼睛裏顯得陌生。


    首先是身體發福了,油頭粉麵,頭發一邊倒,梳得溜光水滑,還噴了一腦袋香水。


    其次是西裝革領一身的名牌,腳上的皮鞋也能照出人影,肩膀上披一件風衣,威風凜凜。


    按說,大夏天的,沒必要披風衣,純粹找罪受,天太熱,捂一身痱子。


    可老子不穿,二東還不樂意,說所有的大哥全都穿風衣的,有派頭。


    派頭個毛?還好車裏有空調,要不然一路上,老子早他媽被蒸熟了。


    香菱差點沒認出我,上下瞟兩眼,女人眼睛裏的驚喜立刻變成了幽怨。


    我唿喚一聲:“香菱……俺的親啊……。”猛地撲了過去,想把她抱懷裏。


    可香菱卻身子一扭,衝進了辦公室,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咣!我腦袋正好撞門上,鼻子差點磕出血。


    我說:“香菱啊,你咋到這兒來了?咱迴吧,你知道不知道,我找了你整整五年,你咋恁傻,恁傻啊……?”


    我的眼淚早不知不覺流下,聲音也帶著哭腔。


    香菱在裏麵,後背靠門上同樣哭了,說:“冤家,還是被你找來了,你還找俺做啥?這時候你應該在仙台山的總部辦公室,應該喝茶,抽雪茄,應該陪著紅霞姐,管理你的企業。


    你該跟紅霞姐好好過,不該打擾俺的生活。”


    我說:“香菱,你是我媳婦兒啊,我在哪兒,你就該在哪兒,我錯了,不該誤會你,給你賠禮了,咱迴家,我用後半輩子全部的時間來彌補你……。”


    香菱抽泣一聲:“你走吧,就當俺死了,改嫁了,跟仙台山沒關係了,俺祝你跟紅霞姐雙宿雙飛,白頭到老……。”


    我說:“咱倆也要白頭到老,紅霞是我媳婦,你也是我媳婦,咱三人一起白頭到老。”


    “初九,你不能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男人一生隻能有一個媳婦,俺給你騰炕了,你跟紅霞姐過吧。”


    我說:“你騰炕,她也騰炕,我楊初九身邊都沒人了,你倆咋迴事?難道我就那麽不招人待見?親,咱迴吧……迴家再說。”


    香菱不說話了,隻是在裏麵哭。


    我聽到一個女娃的聲音,喊了一聲:“娘!”


    香菱撲炕上,抱上了喜鵲,哭得更厲害了。


    我趕緊問:“香菱,那是不是咱閨女?是不是喜鵲?你讓我進去抱抱孩子,親耳聽她叫一聲爹啊。”


    香菱說:“孩子不是你的,是俺跟四哥的,初九,你還是走吧。”


    我說:“不可能!我打聽清楚了,孩子馬上四歲了,加上懷孕的十個月,正好不到五年。那時候,你還沒到磨盤嶺,還在我楊初九的炕上,喜鵲就是我的孩子,求求你打開門,咱們一家團聚好不好?”


    香菱鐵了心,就是不開門。


    我不能撞門,更不能砸門,怕嚇著孩子,也怕傷了香菱的心。


    隻有在門口等,希望用愛來化解這段恩怨,感動她的心。


    香菱跟孩子在裏麵哭,我在外麵哭,小天翼也攆著哭,一家人哭地稀裏嘩啦。


    悲慟的氣氛感染了操場上的所有人,很多村民跟著我們一起掉淚。


    二東將所有群眾疏散,讓大家迴了,然後對那些兄弟說:“你們別打擾我,一會兒也別喊我吃飯,我要哭一會兒,好久沒遇到這麽感人的場麵了。”


    香菱不開門,我就坐門台上等,帶來的弟兄們也陪著我等。


    大家一起喊:“嫂子!迴家吧,原諒初九哥吧,嫂子!我們帶你迴家!”


    裏麵,香菱的哭聲更大了。


    從早上八點鍾開始,我跟那些兄弟一直等到天黑,誰也沒動彈,誰也沒吃飯。


    外麵的天漸漸黑透,蚊子肆虐起來,瘋狂亂咬,咬那些兄弟身上淨是大疙瘩,也在我的身上亂咬。


    可沒人在乎,沒人動一下。


    實在忍不住,我撲通衝房門跪了下去。說:“香菱,你不出來,我就跪在這兒不起。一天不出來,我跪一天,一年不出來,我跪一年,這輩子不出來,我跪一輩子。”


    這一跪,可把二東嚇壞了,趕緊過來攙扶:“初九哥……男兒膝下有黃金啊!”


    所有的兄弟一起喊:“嫂子!初九哥給你下跪了,原諒他吧!!出來吧,迴家吧!”


    可裏麵的門閂還是沒有響。


    沒錯,男兒膝下有黃金,我楊初九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從不跟人下跪。


    可今天為了媳婦,我跪下了。


    你們說我沒出息也好,怕老婆也罷,媳婦迷也沒關係。反正我覺得給自己媳婦下跪,不算丟人。


    膝蓋算個屁?那東西跪壞了還可以長好,媳婦沒了啥都沒了。


    大丈夫能伸能縮,兩口子就這樣,無所謂臉麵,無所謂尊嚴,臉麵不能當飯吃,換不來家庭的和諧。


    尊嚴不能給你暖被窩,生孩子,也不能跟你燒火做飯,更不能陪著你在炕上翻滾,讓你舒服。


    大男子主義在我這兒行不通,老子就這麽沒出息,不想後院失火,不想家裏弄得雞飛狗跳,妻離子散。


    下跪也是本事,下跪一次能挽迴一個老婆,我他媽天天跟媳婦下跪。


    媳婦是我生命的全部,反正沒媳婦,我就不活了。


    跪死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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