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翼沒有說謊話,仙台山小學校的學生,兩年的時間,的確都是他帶著兩百多條狗在保護。


    至少從奶奶廟搬出來的最後一年裏,他跟辛巴每晚掩護那些高年級的學生放學。


    附近的村子家家戶戶喂狗,孩子們上晚自習,也是各自領著自己家的狗。


    晚自習下課,他們才唿唿啦啦領著狗迴家。


    而小天翼跟辛巴的任務,就是守護在學校的門口,將所有狗集中起來,排布狗陣,教會它們翻身撲咬。一年半的時間裏,除了放假跟禮拜天,風雨無阻。


    小天翼跟狗的關係可好了,比對我還親。


    他熟悉村子裏每一條狗的習性跟戰鬥力,那些狗也全都聽他的話,甚至聽得懂狗語。


    每一條狗的每一個動作,還有叫聲的含意,他都知道。


    我曰他娘嘞,真不知道這小王八蛋哪兒學來的本事,所有的狗都被他馴得服服帖帖。


    今天,與生俱來的異能跟本事讓他大展雄威,狼跟狗的一場悍然大戰,在打麥場再一次拉開序幕。


    巧燕首先瞅到的是狗跟狼的對峙,誰也沒有首先發動進攻,全都處於防禦狀態。


    幾十條狗炸起了一身的鬃毛,幾十條狼也炸起了一身的鬃毛,這邊綠光閃爍,那邊藍光閃爍,狗眼跟狼眼好比夏季飛舞的螢火蟲來迴滾動,血腥味彌漫。


    辛巴目光如電,將陣勢排開的一瞬間,它已經在尋找對手了。


    名將隻找名將決鬥,它對四周的狼兵狼將一點也不感興趣,首先瞅準的就是白鼻子狼王。


    那些無能之輩讓它不削一顧,高貴的姿態跟傲氣,隻能讓它選擇最強硬的對手。


    否則就是對它的侮辱跟褻瀆。


    此刻的辛巴早已不是一條狼崽,在梨花村七年,它已經長大成為了一條最兇猛最健壯的戰狗,或者應該叫它戰狼。


    它無法忍耐好鬥的衝動,也無法壓抑身上躁動的熱血,更加無法控製碰到敵手殺個酣暢淋漓的興奮。


    終於,狗群還是首先出手了。


    “嗷嗚!”一聲怒吼,辛巴的兩條前蹄就跳了起來,離地四五尺,健壯的後腿奮力一躍,兩米多長的狼身就彈射了出去。


    目標早就鎖定,正是白鼻子狼王的脖子,白鼻子狼王也早就嚴陣以待。


    它的眼神特別複雜,驚喜,幽怨,憤恨,惱怒,一起湧上心頭。


    驚喜的是,它從辛巴的身上聞到了自己的味道,當初辛巴從狼窩子裏被二毛掏出來的時候剛剛滿月。


    這是它的種,它跟大山裏狼王後的愛情結晶。


    狼崽失蹤了七年,終於長大了,而且成為了狗王之王。


    它沒有辱沒狼族的尊嚴,遺傳了它善鬥的性格,並且將狼族的殘忍跟霸道發揮到了極限,淋漓盡致。


    就算死在它的牙齒之下也可以瞑目。


    惱怒的是,辛巴成為了它的敵人,各為其主,父子骨肉相殘的局麵在所難免。


    雖說不忍傷害自己的親生骨肉,但必須要迎戰,為了狼族的榮耀而戰,並且要全力以赴。


    因為它知道,即便竭盡全力,使出渾身解數,也不一定是辛巴的對手。


    果然,就在辛巴奮力躍起,直奔狼王一撲而上的時候,狼王同樣飛身躍起迎了上去。兩條狼瞬間纏鬥在一起。


    前些天剛下過一場雪,漫山遍野被染得一片潔白。打麥場上的雪也足足有半尺厚,白鼻子狼王跟辛巴你咬我,我啃你,弄得狼毛亂飛。


    八條蹄子也將地上的積雪揚起一片,淩空飛舞。


    剛剛交手,戰鬥就進入了白熱化狀態,誰也不肯懈怠,相互滾纏在一起,嗷嗷吼叫,不分勝負。


    就在辛巴撲向白鼻子狼王的同時,五十多條狗也蜂擁而上。


    這些狗顯然經過了嚴格的訓練,再也不是從前的草狗了,不善爭鬥的狗,幾乎被這些戰狗完全淘汰掉了,剩下的都是勇猛無敵的猛士。


    狗群鋪天蓋地壓向狼群的瞬間,仿佛一根鋒利無比的纓槍,辛巴的位置是槍尖,狗群的位置是槍尖兩側的利刃。一下子將整個狼群衝了個七零八落。


    狗群撲上來,紛紛尋找各自的目標決鬥,一時間,狼嚎聲響徹一片,狗叫聲也響徹一片。鮮血四射,驚天動地,地動山搖!


    巧燕驚呆了,因為發現狗群的進攻不是盲目的,它們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將狼群衝散的同時,一下子從中間把它們給隔開了,讓兩邊的狼群首尾不能唿應。


    而且那些狗沒有去攻擊小狼跟懷孕的母狼,專門尋找壯狼跟頭狼決鬥。


    在沒有得到狼王撤退命令之前,沒有一條狼擅自逃走,盡管疲憊不堪,命懸一線,仍舊是奮力擊殺。


    辛巴跟白鼻子狼王足足糾纏了三分鍾,纏鬥一下子分開,雙方都是唿唿喘著粗氣。


    夜,又冷又寒,皓月將雪地照得明如白晝,兩條狼鼻子裏噴發出團團嗬氣。


    巧燕一眼就看出,白鼻子狼王一定不是辛巴的對手。


    因為辛巴的皮毛光亮,分開的瞬間泰然自若,嘴巴上粘著一撮黃黃的狼毛,牙齒上淌下了殷殷的鮮血。


    它的唿吸平穩,尾巴沒有完全翹起,這就證明它還沒有竭盡全力。


    而白鼻子狼王的前胸跟脖子上卻留下了道道血痕,分開的瞬間,前麵左腿上被撕裂了一大塊。


    它渾身哆嗦,兩股戰戰,叫聲也淒厲婉轉,幾乎是哀嚎。


    小天翼在攔馬牆上興奮地拍起了巴掌,小家夥又蹦又跳:“辛巴!好樣兒的!咬它!加油啊!”


    得到小主人的命令,辛巴第二次進攻又開始了。


    這一次奔向的仍舊是狼王受傷的左腿,利箭一般的身軀竄過來,腦袋一搖,嘴巴張開,牙齒在狼王的左腿上迅速合攏。


    狼王是很想躲開的,可還是慢了一步,被辛巴的牙齒給咬上了。


    但是辛巴沒有將它的左腿一口咬斷,而是腦袋一側,身體猛然撞過來,將狼王的身體撞飛了,足足撞出去三四米遠。


    狼王嘰裏咕嚕在地上打個滾,再次爬起來不敢戀戰,拔腿就跑。


    辛巴抖擻精神撒開蹄子就追,整個打麥場成為了它們追逐的戰場。


    狼王的身影在打麥場轉悠一圈,忽然改變方向,衝向了南邊的莊稼地。


    這是要逃進大山的節奏,辛巴跟貓抓老鼠那樣,在後麵窮追不舍。


    它是在玩,在逗,竟然拿狼王當做了褻玩的工具,猛地追上,一下子將狼王撲倒。等狼王爬起來跑出老遠,然後接著再追。


    它隨時可以殺死它,卻沒有真正下嘴。


    最後,狼王一下子躍上一片高坡,從高坡上飛身躍到那邊,辛巴才不追趕了。


    發現狼王逃走,剩下的狼群再也無心戀戰,紛紛開始逃竄,無數的狼影從麥垛上掠過,從麥田掠過,鑽進樹林子裏不見了,眨眼的時間,打麥場空曠了許多。


    辛巴沒打算真正殺死狼王,原因有二。


    第一,這是個真正的對手,一旦殺死它,就再也找不到勢均力敵的較量機會了。


    其次,它從狼王的身上同樣聞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那種味道特別熟悉,跟自己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


    天生的骨肉親情讓它產生了退縮,不知道為啥,就是下不去嘴。


    站在人類的立場上,兒子咬死老子,是要天打雷劈的!


    或許是父子的天性,或許是莫名的親情,讓它覺得白鼻子狼王可親可敬。


    辛巴的手下留情可把小天翼氣壞了,天翼在牆頭上大喝一聲:“辛巴!你幹啥?咬啊!!追呀!”


    辛巴第一次違背了小主人的命令,腦袋耷拉了下來,根根炸起的鬃毛也收攏了起來,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


    巧燕沒有看清天翼啥時候將那把小鐵弓端在手裏的,也沒有看清他啥時候搭上一根利箭的。


    班機一扣,鐵弓上的利箭就唿嘯而出,劃過長空,噗嗤,射在一條正在逃走的狼屁股上。


    然後,孩子從攔馬牆上跳下去,撲向了辛巴。


    抬手在狼腦袋的打了一巴掌,特別惱怒:“大哥!你咋不聽話?那條狼是你爹啊?幹嘛不咬它?笨蛋!”


    對於主人的職責,辛巴無言以對,像個做錯事兒的孩子,腦袋越垂越低。


    它伸出血淋淋的舌頭,舔了舔小天翼的手,希望得到主人的寬恕。


    天翼還是個孩子,不可能知道辛巴放走狼王的真相,隻是覺得它不聽話。


    他隻好小手一揮,衝著其它的狗吩咐:“別讓狼群跑了,追呀!衝啊——!”


    他在前麵跑,狗群在後麵跟,就這樣,孩子帶著狗群穿過麥田跟果林,一腦袋紮原始樹林裏去了。


    辛巴擔心小主人出危險,隻好抖擻精神,再次跟了過去。


    這可把巧燕嚇壞了。


    巧燕覺得這小王八蛋簡直是個混世魔王。


    他才剛剛六歲,牙還沒換完,再加上三更半夜,竟然衝進了原始樹林。怎麽跟楊初九一個鳥樣?啥都不怕?


    萬一出危險咋辦?初九哥迴來怎麽交代啊?我把他兒子弄沒了,讓狼咬死了?還不跟姑奶奶拚命?


    不行!必須把他攔住。


    於是,巧燕也唿喚一聲:“天翼!別呀,危險!”


    女孩子從攔馬牆上跳下,同樣跟了過去。


    學校的附近沒人,距離工廠還有一段距離,距離村子也有一段距離。


    她是很想迴家叫人的,可目前是冬天,所有人都睡了,穿衣服又慢,等把人找來,小天翼說不定就完了。


    她啥也不顧了,隻能緊緊追趕,跟著孩子一起衝進了原始樹林。


    一場災禍也是由此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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