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一切,我拿起桌子上的頭盔,準備出發。


    忽然,辦公室的門開了,杏兒抱著文件夾走了進來:“初九哥,這兒有張出貨單,是五十噸保鮮菜,需要您簽字。”


    我說:“找翠花,她是董事長。”


    杏兒說:“從前都是你簽字的。”


    “我已經不是你們董事長了,那些客戶愛買就買,不買滾蛋,跟我沒有一毛錢關係!”


    “初九哥你……?”


    我沒有搭理杏兒,飛身下樓,跨上摩托車走了。


    竄出工廠的時候,衝嫂子的辦公室瞟了一眼。隱隱約約,瞅到翠花的辦公室窗戶開著,她矗立在窗前,戀戀不舍。


    孟哥跟江百岸一起歎口氣,說:“翠花,你咋不攔著他?”


    翠花說:“攔不住!初九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俺已經無法駕馭他了。”


    三個人就這麽看著我離開,一別就是一年多。


    我走的這年,學校還沒開學,暑假還沒過完,距離八月中秋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


    帶的行李也不多,就是一輛摩托車,一個皮包,皮包裏有三個饅頭當做幹糧,然後就是一張銀行卡。


    銀行卡裏有十萬塊現金,除此以外別無其他。


    摩托車出了村子,開上山道,剛剛走出沒多遠,一個女孩子的身影攔住了我的去路。


    是陶花兒,花兒張開雙臂,仰著兩個羊角辮子,一動不動站在路中間。


    吱——!趕緊刹車,差點撞她身上,我怒道:“你幹啥?不想活了!軋著咋辦?”


    花兒說:“軋死俺算了!初九哥,你為啥要走?”


    我說:“我去找你嫂子!”


    花兒說:“不行!你不能去!”


    “為啥?這是我的家事兒,你沒權利摻和!”


    花兒說:“俺有權利,你的家事兒俺不管,可你是仙台山貿易公司的董事長,俺是你的股東,身為股東,董事長有錯,是不是能申訴?”


    “能,你想說啥?”


    花兒說:“初九哥,你走了,整個仙台山的企業就倒閉了,沒有你,孟哥,江百岸那些人毛事兒都幹不出來。


    蔬菜貿易公司會被人打垮,到時候不要說分紅,搞不好會賠錢,賠錢俺就沒飯吃,沒錢上學,你說關不關俺的事兒?


    海航行靠舵手,龍長百尺沒有龍頭怎麽能行?你可是龍頭!”


    花兒這麽一說,聽起來很有道理。


    我說:“你丫頭片子懂個啥?孟哥跟江百岸,還有嫂子翠花都是人才,我在村子裏也是甩手掌櫃,我走了仙台山企業不會垮,還會越來越好。”


    花兒說:“你才懂個屁!俺說了,沒有你這個舵手指引方向,沒有你這個龍頭領路,那些人就是飯桶!你不能為了自己媳婦兒丟下仙台山所有人,丟下你的鄉親跟兄弟姐妹不管!這是不負責任!”


    我說:“你閃開!我非走不可!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花兒胸口一挺:“俺不!除非你從俺身上軋過去!”


    “小丫頭,你閃開!”我眼睛一瞪,花兒打個冷戰,可還是不怕。


    “你想走也行,那就帶上俺,俺跟你一起去找香菱嫂。”


    我說:“你添的哪門子亂?馬上要開學了,還不趕緊準備東西,到學校報到?”


    “就不!你不帶俺去,俺就死在這兒,初九哥,求求你帶上俺吧,俺不上學了,你去哪兒俺去哪兒,俺離不開你!”女孩子說著,一下子撲過來抱上了我的腰。


    還真走不成了,強行開車,會把花兒拖倒。


    她一下子抱上我,腦袋紮我懷裏,兩串淚水滾滾落下。


    “哥,你別走,別走行不行?俺知道你找不到香菱嫂,嫂子是不會迴來的,你也不會迴來,仙台山沒有你,俺還上得哪門子學?帶上俺吧,求求你帶上俺吧!”


    花兒哭著喊著要跟我走,弄得我也沒了脾氣。


    其實帶上她也不錯,萬一找不到香菱,半路上也好有個作伴的。有這麽個俊俏丫頭陪著,還能解解乏……。


    立刻,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花兒還是小姑娘,瞎想啥呢?腦子就是不純潔。


    我嗬嗬一笑,計上心來,說:“行!你收拾東西沒有?迴家拿上行李,拿幾件衣服,我就帶你走,去吧!哥在這兒等你。”


    小姑娘中計了,說聲:“好!那你一定要等俺,俺迴家拿幾件衣服,咱倆不見不散。”


    “中,去吧……。”


    花兒鬆開了我的手,腳步不停,向著桃花村家的方向衝去,剛剛衝下山坡,她就知道上了當,因為我已經擰開油門,摩托車飛遠了。


    花兒在土坡上跳著腳罵:“楊初九——!你個騙人精!”


    就這樣,我開著摩托一口氣竄上山路,二十分鍾以後,上去了國道。


    被翠花說對了,茫茫人海,上哪兒去找香菱?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兒,也不知道她走了多遠,更不知道她走的是那條路。


    第一個要去的地方,是四水縣,我見人就問,見人就打聽。


    懷裏揣著香菱的照片,還找到一家複印打字的門市,將香菱的照片放大了,做成一麵旗子。


    我將這麵旗子串一根竹竿子上,用繩子捆摩托車後座上,摩托車開起來,旗子唿唿啦啦在後麵迎風招展,香菱的照片也迎風招展。


    照片的旁邊是兩個大字……尋妻!


    我去過將軍嶺,去過土窯村,水窯村,四水縣城,包括四周的村子全部走個遍,打聽個遍。


    渴了就跟人討碗水喝,餓了就買燒餅跟饅頭充饑。


    路程由近而遠,逐漸向著西南走,因為西邊跟南邊有路,而且大路越來越開闊,可以通公交車。


    東邊跟北麵比較偏僻,很多村子山路不通,有村子也是十分貧窮。


    香菱不可能去哪兒,嫁給我五年,她錦衣玉食,吃香的喝辣的,根本受不了那個罪,要去隻能去大城市。


    半個月以後,出了仙台山的範圍,進去了大平原。我的頭發越來越長,胡子越來越長,臉上也越來越髒,身上的衣服越來越破,


    路過很多村子,那些村民都以為我是瘋子,也隻有瘋子才會為一個女人這樣瘋狂。


    “大叔,大叔您慢走,請問您見過這個女人嗎?……我媳婦兒,她叫香菱,離家出走快一個月了……喔,沒見過啊?謝謝……你才神經病呢。”


    “大嬸,大嬸你別走,不就鋤個地嘛,你著啥急啊?大不了我給你錢。


    我跟你打聽個人……啊對,就是旗子上這個人,我媳婦……是是,很俊!她叫香菱……我那口子……沒見過啊……謝謝,如果您看到,記得打這個電話……不勝感激。”


    “喂喂……小兄弟,別走,上學去啊?我旗子上這個姐姐,見過嗎?有沒有來過你們村?……喔,不認識啊……不認識也別往我身上尿啊?誰家孩子這麽沒教養,滋老子一身……。”


    “小妹妹……小妹妹別走……跟你打聽下,見過這個姐姐嗎……喔,算了,你才兩歲,還不會說話嘞。”


    就這麽找啊找,問啊問,一個月以後,離開仙台山五百裏了,再走五十裏,就是一個陌生的城市了。


    到城裏,我要印發小廣告,把小廣告貼滿那個城市的角角落落,隻要有人見過香菱,我立馬給他一萬塊。


    想要去城裏,必須要經過一個偏僻的小山村。


    走到村口的位置,已經是黃昏了,忽然前麵出現一個村婦,走路扭扭搭搭,風擺楊柳。


    不是香菱還會是誰?我油門一擰,嗖地竄了過去,大叫一聲:“香菱!你給我站住!”


    那村婦猛地轉身:“大兄弟,你喊俺?”


    差點嚇死!草!一臉麻子,後麵像香菱,前麵一瞅,給俺媳婦提鞋子都不配。


    我趕緊說:“嫂子,不好意思,認錯人了,請問,我旗子上這張照片,你認識嗎?我媳婦兒,離家出走了,找很久了,求求你告訴我吧。”


    女人一臉的麻子,卻長一雙桃花眼,桃花眼一眨巴,說:“見過,就在俺家,你跟俺來吧。”


    “真的?”我驚喜非常,真不知道說啥好,不知道咋感謝她:“你確定是照片上這個人?”


    村婦說:“是,她剛到這個村不不久,每天哭,不知道哭個啥?原來是你媳婦啊?”


    “對,對!就是我媳婦,跟我一塊睡覺生娃的那個。”


    “那跟俺走吧,就在前麵不遠。”


    就這樣,我推著摩托,跟那村婦進了村子。


    這個村子十分窮,叮當響,哪兒都是土牆頭,哪兒都是茅草房,大街上也高低不平,沒個正規街道,到處是積水。


    好不容易,走進一家莊戶院,村婦抬手一指:“諾……就在裏麵,進去吧。”


    我將摩托車推進去,丟下摩托,就往她家的屋子裏鑽:“香菱,香菱我來了,咱迴家吧。”


    可一頭紮進去,茅草房裏空空如也,媳婦毛也沒發現一根。


    咋著也想不到,那個村婦在我進去的一刻,已經上了院門的門閂,一邊進屋子一邊解衣服。


    進去屋子,她衣服也扯得差不多了,身子一扭,執拗!咣當!屋門的門閂也上了。


    正在我驚訝不已的時候,她撲上來,猛地將我裹在了懷裏,抱著我的腦袋就往胸口上按。


    這女人好大的兇器,兩個鼓鼓一下把本少爺的腦袋給擠上了,差點悶死我。


    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力氣,才砰地一聲把腦袋從她懷裏掙出來,好像拔出一個大白蘿卜。


    “你幹啥?瘋了!”我氣喘籲籲問。


    女人說:“你不是找香菱嗎?俺的名字就叫香菱,大兄弟,嫂子來做你媳婦吧?”


    我一邊掙紮一邊說:“你有病!竟然騙我,我不認識你!”


    女人說:“耍耍不就認識了?你媳婦是不是女人?是不是有胳膊有腿兒有腦袋?”


    “廢話!”


    “那不就行了,俺跟你媳婦一樣,都是女人,都是有胳膊有腿兒有腦袋,哪兒都一樣,找誰不是找啊?今天來了,你就別走了!嫂子疼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野山的唿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斷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斷欲並收藏野山的唿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