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暈了那麽一小下,她立馬醒了。


    醒過來就向著門口的方向爬,一邊爬一邊喊:“有鬼呀!打鬼啊!打鬼!”


    她這麽一咋唿,可把身後的紅霞嚇壞了。


    紅霞本來想趁著香菱暈倒的時候悄悄逃走,可根本逃不掉,為香菱的身體堵住了門。


    她擔心香菱唿喊亂叫驚擾四周鄰居休息,一會兒再把阿警哥哥召來,於是,她就上去堵香菱的嘴。


    香菱本來就怕,發現女鬼向她撲來,更加害怕了,伸手抓起一個皮搋子,跟女鬼搏鬥。


    那真是個女鬼,半邊鬼臉特別難看,跟枯樹皮一樣,從嘴角一直裂到眼角,瘦弱蒼白。


    兩手一伸,也跟鬼爪子一樣,大半夜的竟然身穿紅衣。


    奶奶隔壁嘞,娘的個腿!想不到天底下真的有鬼,香菱渾身一抖,一泡尿全衝褲衩裏去了。


    “啊!你別過來!求求你別過來。”女人隻剩下了嚎叫。


    紅霞手足無措,根本靠不近她,此刻的香菱把皮搋子舞得嗚嗚山響,好比孫猴子的金箍棒。


    一邊舞一邊念念有詞:“天靈靈,地靈靈,妖魔鬼怪快現形,妖孽,閃開!快閃開!”


    紅霞說:“香菱,你別怕,別怕啊,是俺,是俺啊。”


    “俺知道是你,咱倆沒怨沒仇,你是不是想吃了俺?告訴你,俺的肉肉是酸的,除非你正在懷孕……。”


    “香菱,你咋了,不要怕啊,瞅瞅俺是誰?”


    “你是妖孽!女鬼!女鬼姐姐,你放了俺好不好?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中間有溫柔體貼的丈夫,饒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你……冷靜一下,俺了,霞,紅霞啊。”


    按說,香菱跟紅霞應該認識,她比紅霞小兩歲,從小就是好姐妹。


    可現在的紅霞嚴重毀容,不要說香菱,我跟她同床共枕一個月,都不一定認識了。


    一聽是說紅霞,香菱更害怕了,怒道:“怪不得你認識俺,原來是紅霞姐姐的冤魂,姐啊,你別害俺,俺知道你死的冤。


    俺也是一不小心,才睡了你的男人,不過俺跟初九是合法夫妻,有結婚證的,俺一定幫你照顧他!”


    “你……聽俺說行不行,俺沒死,沒死啊。”


    “啊?沒死,那你是人是鬼?”香菱停止了舞動皮搋子。


    紅霞說:“不信的話,你過來摸摸,俺的身體是熱的,鬼的身體是涼的。


    還不信,你就瞅瞅俺的腳,鬼是沒腳的,俺有腳。


    還有,你再瞅瞅牆上的影子,鬼是沒影子的,俺也有影子……。”


    “這麽說……你真的是人?”


    “當然了,俺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鬼啊;。”


    “那你的臉?”


    “俺的臉是當初掉進山崖的時候被石頭刮爛的,六七年了。”


    “那……既然你還沒死,為啥不迴家,不跟初九團聚?”


    紅霞抽泣一聲哭了,說:“一言難盡啊,當初俺掉進懸崖,被李燕的爹娘給救了,也失憶了,再後來生下了小天翼。


    孩子周歲過後,俺才慢慢恢複記憶,想起了跟初九從前的一切。可是,當俺風風火火迴到梨花村的時候,你已經跟初九成親兩三個月了。


    那時候,俺已經過完了三周年,初九娶了你。為了不破壞你跟他的幸福,所以俺就隱藏了起來,一直住在y市,跟小寧住一塊……。”


    紅霞將從前的遭遇說一遍,一邊說一邊哭,聲淚俱下。


    可最後,香菱還是不相信,說:“你騙俺,天翼不是你兒子,你一定是鬼。”


    紅霞說:“不信,你就把小寧叫起來,也可以給李燕打電話,她倆都可以作證。”


    香菱將信將疑,很快抓起了桌子上的電話,撥通了李燕的門診部。


    當李燕在睡夢中接到電話的時候,一下子從按摩門診的床上跳了起來,說聲:“糟糕!出事兒了。”女人放下話機,穿上衣服風風火火往這兒趕。


    一時半會兒,李燕趕不過來,於是香菱就端起一盆水,撲向床上熟睡中的小寧,一盆冷水把小寧給澆醒了。


    小寧喝多了,睡得正香,冷水從頭頂給澆到腳心,女孩接連打了兩個寒顫:“阿嚏!阿嚏!別澆了,醒了,醒了。”她揉揉眼,一下瞅到了香菱,也瞅到了紅霞。


    小寧搔搔腦袋迷惑不解:“香菱嫂,紅霞嫂,你們倆……?”


    香菱一下子撲向了小寧,抓著她的肩膀來迴晃蕩,差點將小寧晃散架:“小寧!告訴俺這不是真的,紅霞姐死了,小天翼也不是她兒子,你說啊?快說啊……。”


    小寧啥都明白了,一個勁地責怪自己酒後誤事。


    咋就喝醉了呢?不喝醉,香菱就不會送她迴家,不送她迴來,也就不會發現紅霞活著的秘密。


    現在,事情到了無可收拾的地步,她隻好說:“香菱嫂,俺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俺也沒辦法啊,紅霞姐太可憐了。”


    懂了,啥都懂了,紅霞活著小寧知道,李燕也知道,唯獨俺跟初九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無意撞見,不知道這件事要隱瞞到啥時候。


    香菱一屁股坐在床上傻了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一會兒的功夫,李燕過來了,女人撲進屋子,瞅到另外三個女人,同樣明白了咋迴事。


    盡管小寧跟李燕一個勁地解釋,香菱的耳朵依舊充耳不聞。


    不是她不想聽,根本聽不進去,腦子裏嗡嗡響,亂又亂。


    紅霞姐竟然活著,小天翼竟然是她親生的兒子,跟初九哥是在蜜月時候懷上的,那天翼也是初九的親生兒子了。


    養了小天翼五年,想不到真是楊初九的種子,父子兩個早就相認了。


    辛苦五年,竟然是在為紅霞姐做嫁衣,人家可是一家人啊,早晚會團聚。


    那俺是誰?俺又是啥?小三?拆散人家和睦家庭的狐狸精?


    知道紅霞活著,初九一定不會要俺,會不會跟俺離婚,然後把紅霞姐接迴家?


    紅霞姐是毀容了,可初九一定不會嫌棄,看在孩子的麵上也不會嫌棄。


    現在好,人家三口子要團聚了,自己竟然成為了局外人。


    這件事情荒唐而又可笑,讓她手足無措,百爪撓心,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小寧跟李燕一起說:“香菱嫂,俺倆不是誠心要騙你的,真的,紅霞姐太可憐了,俺倆不得不收留她。”


    紅霞也說:“是啊香菱,剛才嚇到你了,對不起,俺不是有意的。”


    香菱說:“俺咋辦?以後咋辦?你會不會把小天翼搶迴去?會不會把初九哥搶迴去?你們一家人會不會團聚?”


    紅霞立刻意識到香菱的心裏想啥,趕緊勸:“香菱,你別多想,你跟初九才是兩口子,俺是不會迴去的。


    俺知道你不能生養,所以就把孩子還給了你們,初九當俺死了,那就讓俺永遠死下去吧?


    迴家以後,你跟初九好好過,好好對待天翼,俺跟他的緣分……徹底完了。真的,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俺絕對不會跟你搶男人,搶孩子。”


    香菱忽然捂著臉哭了,同樣是嚎啕大哭。


    哭一會兒,她猛地抱上了紅霞,一點也不嫌棄她醜,死死抱緊,說:“紅霞姐,你迴吧,俺……退出,迴到仙台山俺就消失,離開初九,離開那個家……你們一家人就會團聚了,姐……妹妹祝你們一家人幸福。”


    香菱說完就要走,可紅霞一下扯了她的手:“香菱,你別胡說八道,想拆散你跟初九,俺也不會等到現在,五年前就有機會。俺知道你也命苦,對初九好,你倆就好一輩子吧……。”


    “姐,可憐的姐……。”


    “妹,俺的好妹妹啊……。”


    這下好,倆女人抱一塊光剩下了哭,哭得稀裏嘩啦,淚流成河,跟一起死了男人似的。


    害得我在酒店裏打了無數個噴嚏。


    香菱是天亮以後才離開的,臨別以前,紅霞千叮嚀萬囑咐。


    她跟香菱說,千萬別告訴初九俺還活著。要不然憑他的脾氣,一定會把俺拉迴家,到時候,咱們的關係將會非常尷尬。


    這個秘密就一直保存下去吧,你倆畢竟做了五年的夫妻,姐不會打擾你們的生活。


    香菱不哭了,小寧叫輛出租車把她送迴了酒店。


    迴到酒店,香菱一頭躺倒,沉默不語,淚水繼續嘩嘩而下,糾結不已。


    紅霞姐還活著,咋辦?


    是忍痛割愛,成全他們一家三口,還是舍下臉皮隱瞞真相跟初九白頭到老?


    萬一有天初九知道俺隱瞞真相,一定會恨俺,說不定會惱恨一輩子。


    可如果真的退出,把心愛的男人,寶貝娃娃,溫暖的家庭,拱手送還給紅霞姐,卻心有不甘。


    自己多麽艱辛才苦苦撐起這個家啊?現在孩子眼看懂事了,男人事業有成,家產千萬。


    仙台山四個村子的女人,誰不眼氣俺香菱?誰不說俺有福氣,嫁給了世界上最疼媳婦,最體貼溫柔,最有本事的男人?


    她多麽疼自己的男人,多麽疼惜孩子,多珍惜這個家啊!


    她不允許任何外來的力量破壞這個家!家比命重要,必要的時候,為了家,她可以以命相搏。


    可不讓出來,又能咋辦?紅霞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從前的五年,是她從紅霞那兒偷來的,本就不屬於自己。


    紅霞姐跟小天翼還有楊初九,才是最完美的組合,最完美的三角形。


    當初,為了俺的幸福,紅霞姐可以毅然退出,付出了那麽多。今天,為了她的幸福,為啥俺就不舍得?


    決定了,還是走吧,走得遠遠的,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了卻殘生。


    初九哥,俺舍不得你……你跟紅霞姐好好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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