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村最悲苦的一個寡婦,不在我的團隊之內,她是住在奶奶廟小學裏的小麗。


    狗蛋死了以後,小麗就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寡婦。


    將白菜全部播種到地裏,我特意上了一次奶奶廟,去安慰小麗。


    我說:“小麗姐,你有啥困難隻管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小麗說:“初九,俺不苦,真的,一點也不苦。


    至少有你,有香菱,還有一群熱心的鄉親,大家都在幫俺,唯一不得勁的是……晚上狗蛋不在身邊。”


    這個我真幫不上忙。


    小麗姐的意思是,晚上沒男人,熬不住。


    她還年輕著嘞,才二十五六歲。


    俗話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塵土。


    就是說,女人從三十到五十勁頭大,坐地上塵土都能吸起來……那還買啥吸塵器?直接坐地上吸不就行了?多省錢?


    小麗姐正在虎狼之年,吃的用的好說,找人陪她睡……那是不行的。


    我也不行,狗蛋畢竟是我兄弟,那樣做簡直不是人!想都不敢想。


    所以我隻能說:“找機會……你再成個家,我想狗蛋九泉之下也不想你守著,還有孩子嘞……。”


    小麗說:“俺在梨花村沒親沒故,你是狗蛋兄弟,也算俺親人,俺的事兒你看著辦。”


    明白了,女人的確想再找個男人,不是對狗蛋的背叛,完全是為了繈褓裏的孩子。


    孩子沒爹可不行,單身女人帶孩子,也太苦了。


    很快,小麗姐看到了曙光。


    因為一個極品好男人,忽然出現在了仙台山。


    那個極品好男人就是江百岸。


    江百岸背著行李,風塵仆仆,跟蒼蠅一樣,一腦袋紮進了小麗姐的生活。


    那一天,我正在地裏鋤地,這邊是嫂子翠花,那邊是陶二姐,身後跟著幾個雇傭來的寡婦。


    白菜苗二指多高了,正在茁壯成長,漫山遍野一片蔥綠。


    六家人的地連在一塊,足足三百多畝,卷芯前必須要鋤一遍,不然大雨一來,就荒了。


    一邊鋤一邊跟幾個寡婦打情罵俏。


    鋤得正帶勁兒,忽然聽到有人喊:“喂——!初九,有人找你。”


    遠遠看去,田間的地壟溝上站著一個人,很熟悉,白白淨淨戴著眼睛,個子高高瘦瘦。


    正是去年在城裏被我砸破腦袋的江百岸。


    江百岸在衝我笑,眼睛卻死死盯著翠花。


    我趕緊撲上去打招唿:“哎呀江工!你咋到梨花村來了?稀客啊,稀客。”


    江百岸說:“我來看看翠花……。”


    王八羔子,早知道他來者不善,是衝嫂子來的。


    當初翠花在江家的蔬菜公司打工,早把江百岸給迷住了。


    這小子天天纏著翠花,如果不是老子那兩磚頭,他還不知道收斂呢。


    江百岸的忽然到來,弄得我措手不及,趕緊跟他握手,拿煙。


    “哎呀,一路上辛苦了,抽煙,抽煙。”


    “初九,謝謝,我不會抽煙。”


    “你來咋不打聲招唿,我好去接你,看你這一頭的汗?”


    江百岸一笑:“沒事,就當鍛煉身體了……。”


    “那行,家裏去,地裏太陽大,好久不賤,咱哥倆喝兩盅。”


    翠花也宛然一笑:“是啊江工,咱迴家,你細皮嫩肉的,禁不住曬。”


    就這樣,我跟翠花早早下晌了,把江百岸拉迴了家。


    家裏很熱,沒空調,一台風扇唿唿啦啦扇,江百岸揮汗如雨。


    遠來的是客,我讓翠花殺一隻雞,弄一壇子自釀的高粱,跟姓江的喝上了。


    江百岸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他是不是竄稀。


    再一噘屁股,我能從他後麵的眼兒……穿過五髒六腑,看到他的嗓子眼。


    別看你是工程師,跟我鬥心眼兒,還嫩點兒。


    他是想翠花了,想得不行,忍不住要過來。


    我說:“江工,你特意造訪寒舍,蓬蓽生輝啊,有啥賜教沒?”


    江百岸噗嗤一笑:“楊初九,你吃錯藥了吧?咋說話文縐縐的?這可不像你?”


    的確,人家是大學生,跟他咬文嚼字,就是班門弄斧。


    “喔,那你這次來,是路過,還是有別的事兒?需要幫助的話盡管開口。對了,晚上住不住?我給你安排地方。”


    我的話七分是委婉,三分帶刀子。


    那意思,你有事兒說事兒,沒事滾蛋!別他媽妄圖勾搭我嫂子,她可是有夫之婦。


    江百岸說:“我這次來,第一是看看翠花,第二是跟你談生意。”


    “談生意?咱倆有啥生意可談的?”


    “初九,你是不是又開始種菜了?”


    我說:“是?”


    “種了多少?”


    “也沒多少,滿打滿算,三百多畝。”


    江百岸說:“夠了,我的意思,你今年種的菜,能不能全部賣給我?不要給別人?從你的夏陽菜開始,到冬天的小包,二青,蛇綠八五,我包了,有多少要多少。


    還有,我希望你們幾個村的人全種菜,以後的菜全賣給朝陽蔬菜有限公司,我可以給你們定金。”


    “啥?你想壟斷這一代的白菜市場?”


    江百岸說:“對。”


    我心裏咯噔一下,本來想找機會整蠱他一下,沒想到這小子是來談生意的。


    他就是想壟斷這一代的白菜市場,找到直接的供貨渠道。


    可能也是為了翠花,隻有跟生意聯係在一起,他才有更多的機會跟嫂子接觸。


    堅決不能讓他得逞,我說:“那可不行!我的菜不能全給你?”


    “為啥啊?你不相信我?我們可以簽約合同的。”


    我說:“真的不行,我跟大東二東是兄弟,早有承諾,隻有他倆才是我最大的銷售商。不能繞開他們,直接把貨給你,那是砸我兄弟的飯碗,你想要菜,直接聯係他倆。”


    江百岸微微一笑:“初九,大東二東是我兩個表兄弟,我們是自己人。你的菜產出來,我立刻安排人拉,這樣我的進貨價格就可以低一點,你的銷售價格,比給大東二東還要高。”


    我說:“那也不行,這不是錢的事兒,是信譽,是承諾。我隻能給大東二東,你可以直接找他倆談。”


    不是我固執,是不忍心破壞跟大東二東的感情。


    我利用他倆的錢拉菜籽,然後送給榨油廠的胡老板,隻賺取中間的差價,就已經覺得很對不起大東跟二東了。


    其實這件事那哥倆已經知道了,農貿市場距離榨油廠不足三裏地。


    三裏地的路程,每年我就賺五十萬,那哥倆腸子都悔青了。


    可為了兄弟情義,他們卻一聲不吭,而且仍然對我很好。


    因為他們也是有利潤的,隻不過利潤沒我多。而且他們期盼的,就是仙台山每年兩季的蔬菜銷售權。


    把他倆的白菜渠道切斷,這是趕盡殺絕。一定會得罪大東跟二東,以後的菜籽,他們也不會再為我拉了。


    隻有為了利益,目光短淺的王八蛋龜孫子才會這樣幹!


    我說:“不好意思,江工,你恐怕要白跑一趟了,我跟大東二東早就簽約了,不能違背誓約。”


    江百岸一聽點點頭:“好樣兒的,楊初九果然是條漢子,不會為了利益背棄誠信,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好!白菜的事兒咱不提了,喝酒,喝酒中不?”


    果然,江百岸沒有再提讓我尷尬的事兒,倆人隻顧喝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的眼睛一直衝翠花那邊掃。


    翠花在忙活,沒搭理他,最多笑笑,可這小子的眼光就沒離開過嫂子的身體。


    我敲敲桌子說:“看啥類,看啥類?江工,我嫂子身上長花兒了?”


    江百岸的臉紅了,問:“初九,翠花真是你……嫂子?”


    “廢話!難不成是你嫂子?”


    “聽說你哥四年都沒迴來了?”


    “我哥迴來不迴來,她都是我嫂子,你有啥想法兒?


    江百岸說:“不敢,不敢,可惜啊。”


    我瞪他一眼,心說可惜個毛?看他那意思,翠花嫁給我哥,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我看你就是牛糞。


    他不懷好意的樣子讓我惡心,真想趕他走。


    可他沒有要走的意思,說白了這次來,就是為了翠花。


    狗屁收購白菜,多半是借口。


    他想跟翠花單獨談談,我才不給他這個機會呢。


    灌蒙你小子再說。


    江百岸是個小白臉,酒量不行,天色黑透,一壇子酒沒喝完,真的被我灌蒙了。


    他舌頭短了,說話也含糊不清了,一個勁地喊:“翠花,我好喜歡你,愛你啊……。”


    越聽越生氣,決不能讓他在這兒過夜。


    萬一半夜撒酒瘋,真跑嫂子炕上咋辦?


    晚飯過後,收拾好一切,我把江百岸抗起來,走出了家門。


    嫂子翠花跟了出來,問:“初九,你要把他弄哪兒去?”


    我說:“把他弄地裏窩棚去,不能讓他在咱家過夜。”


    翠花說:“這樣不好吧?人家畢竟是客人。”


    我說“你小叔子沒把他當客人,隻是當情敵,你是不是對他動心了?”


    翠花說:“你胡扯!俺才不會喜歡他。”


    我說:“那行,我把他弄山上,跟母狼過夜。”


    就這樣,我把江百岸抗到了窩棚裏,他沒跟母狼過夜,反而跟俺家的公狼過了一夜。


    公狼辛巴一直沒迴家,從春天開始,就住地裏的窩棚。


    辛巴之所以住窩棚,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看地,防止熊瞎子,地獾,兔子咬莊家。


    隻要大公狼在四周撒一泡尿,所有禍害莊家的動物都不敢來。


    聞到它尿液的氣味,別管是狗熊,野豬,土豹子,兔子,地獾,全都唯恐避之不及。


    沒有辛巴,地裏的莊家就被這些東西糟踐光了。


    第二個原因,是讓它守護奶奶廟的小學。


    村子裏有放哨狗,可比不過辛巴的機敏。


    隻要有狼半夜潛伏進小學校,辛巴會第一時間發現。


    所以,奶奶廟小學的小麗是安全的,睡在窩棚裏的江百岸也是安全的。


    江百岸抱著辛巴的腦袋,一直睡到半夜,做著夢,還一個勁地喊翠花的名字。


    狼腦袋上的毛,都被他的嘴巴扯掉無數根。


    半夜,這小子醒了,睜開眼一看,嚇得褲子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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