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是個合格的母親,更是一個善良溫柔的女性,她跟紅霞翠花一樣,是我一生的摯愛。


    當初娶她,就是為了擺脫翠花。


    簡單的說,她成為了我擺脫那段叔嫂不倫之戀的工具。


    可這一點也不影響我喜歡她,我因為曾經有這樣一個妻子而驕傲。


    她對我的愛是純潔的,幹淨的,一如既往的,她想為我留下一條根,所以才抱養了小天翼。


    小天翼的出現,也為她以後的離開埋下了禍根。


    因此,我也欠下了她一生的孽債。


    我拉著香菱的手上去了仙台山,沿著狼群留下的腳印一路尋找。


    天氣陰沉沉的,雪還是在下,還好身上的衣服夠厚,一點也不冷,嘴巴裏唿唿噴著哈氣。


    這雪下得讓老子窩火,因為拖延了我尋找狼王的時間。


    一個優秀的獵人,可以根據野狼的腳印,糞便,來尋找狼群走過的路線。


    頂尖的獵人甚至可以透過氣味,找到野狼的藏身地點。


    可一場雪下來,把什麽都掩埋了,狼群的腳印不見了,糞便跟尿液也不見了。


    狼群走進大山就一哄而散,一條也找不到了。


    因此,我跟香菱整整在大山裏轉悠了四天,仍舊是一無所獲。


    第四天的下午,就在俺倆疲憊不堪,準備迴家挨訓,跟茂源叔磕頭賠禮的時候。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孩子的笑聲:“咯咯咯……咯咯……。”


    香菱對孩子的聲音特別敏感,立刻停住了腳步:“初九!孩子!是天翼在笑,你聽到了沒有?”


    我說:“聽到了,好像……從那邊的山坳裏傳來的,哪兒有個峽穀,走,咱們上去看看。”


    於是,我跟媳婦一口氣衝上了前麵不遠處的斷崖,斷崖的下麵是一段人跡罕至的峽穀。


    仔細一瞅,嚇得我魂飛魄散,眼前的一切也讓我驚得目瞪口呆。


    小天翼沒事,可他真的被狼群包圍了,而且跟他在一起的,還有我們家的那條狼崽……辛巴。


    辛巴利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小主人的安全,而且正在跟白鼻子狼王僵持。


    其實那天狼群攻擊村子,小天翼被狼王叼走,學校裏的狗群就知道了。


    狗群跟人群是一前一後趕迴村子的,人群撲空,狗群也撲空了。


    狼在村子裏橫掃一通,然後消失無蹤,誰也不知道它們去了哪兒。


    白鼻子狼王的無理取鬧激怒了辛巴。


    辛巴作為一條狼,對主人的絕對忠誠,也是我沒有想到的。


    我一直覺得它是一條狼,野性未滅,早晚會給村子裏帶來禍害,所以老是提放著它。


    可這東西就是覺得自己是條狗,是我跟翠花把它養大,它不會讓主人受到一點傷害。


    它覺得受到了侮辱,狼王沒有把它放眼裏,是對它忍耐極限的挑戰。


    所以它低聲一吼,悄悄出了村子,單槍匹馬殺上了大山,跟著狼群的腳印追了上去。


    狼王叼著小天翼跑得很快,因為它的個子大,孩子的體格小,毫不費力。


    再加上有其它的狼斷後,動作非常瀟灑,三縱兩縱,進去了村南的原始密林。


    辛巴緊追不放,一邊走一邊跟斷後的狼周旋。


    估計辛巴不想戀戰,唯一的目的就是把孩子從狼王的嘴巴裏搶奪迴來。所以它盡量避開跟斷後狼的爭鬥,而是抄近路追趕過去的。


    或許追擊了幾個小時,也或許追擊了一晚,終於,狼王叼著孩子衝進了那斷山坳。


    那山坳是個葫蘆口,隻有一個出口,易守難攻。


    當看到那個葫蘆口的瞬間,我立刻明白了狼王的真實意圖。


    它想借助這兒有利的天險,把我給騙過來,然後意圖殲滅。


    簡單的說,狼王非常聰明,就是想利用天翼做誘餌,把我狂進來,然後群狼圍而攻之。


    你不是殺了我媳婦嗎?你不是奪走了我的兒子嗎?你不是當初用奸計,一把火滅了我的狼族嗎?


    今天小爺也要讓你嚐嚐丟失親人的滋味,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他媽讓你楊初九家斷根兒……。


    當然,是我揣測狼王的意圖,這東西怎麽想的,王八蛋才知道。我又不是它爹。


    可它卻忘記了一點,那就是辛巴一直在它身後跟著,它一直沒有離開辛巴的視力範圍。


    就在狼王衝進山坳,將孩子丟在地上,唿唿喘氣的時候,辛巴從旁邊一側的斷崖上唿嘯而下。


    嗖地一聲,仿佛一塊滾下山坡的磐石,紮進了狼群。


    而辛巴撲咬的並不是那些野狼,首先撲向的,就是地上的小天翼。


    它一下把小主人保護在了身下,裹在了懷裏。


    白鼻子狼王當然不樂意了,立刻跟辛巴展開了一場奮力的拚殺。


    可辛巴卻像趙子龍保護幼主那樣,在狼群裏殺了個七進七出。


    因為我跟香菱趴在懸崖上向下瞅的時候,發現了山坳裏大量的狼屍。


    很多狼的屍體都僵硬了,幹透了,血液也凝固了,身上落滿了大雪。


    有的狼被撕裂了脖子,有的狼被撕裂了肚子,有的狼腦袋都沒有了,隻剩半拉。


    山坳的平地上到處是鮮血淋漓,到處是橫七豎八的狼屍。


    而且那些活著的狼,也是狼狽不堪,傷痕累累。


    辛巴的狀態也不好,同樣身受重傷,後背上,屁股上,兩腿上,很多地方的皮毛被劃開了,撕扯了,血跡斑斑。


    它疲憊不堪,但依然把小天翼保護在身後,用自己一側的身子幫著孩子取暖。並且虎視眈眈盯著等待攻擊的狼。


    我難以想象在這四天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不知道它們打了多久,也不知道當時戰鬥的慘烈。


    但可以知道的是,孩子沒事,不但沒有被咬傷,沒有餓死,甚至都沒有哭一聲。


    那小子還在笑,抱著辛巴的腦袋,去揪它的耳朵。


    可辛巴一點也不生氣,仿佛一個父親,對孩子的頑皮不削一顧。


    “啊!孩子……我的孩……。”


    香菱想大聲唿喊,但是我立刻堵住了她的嘴巴,沒讓她叫出聲。


    要知道,現在可是千鈞一發,辛巴可能是在利用最後的一點意誌在苦苦支撐,目前已經是強弩之末。


    一旦這種底氣泄去,群狼就會一撲而上,在我沒有救出孩子之前,把天翼撕成碎片。


    所以目前任何風吹草動都是危險的,後果嚴重的。


    香菱的身體在我的懷裏顫抖,眼睛裏閃著亮光。有渴盼,有關愛,有擔心,更多的是恐懼。


    她沒有去關心辛巴的狀況,隻是死死盯著孩子,發現孩子沒事,她的臉上終於閃出了喜悅。


    “別出聲!千萬別出聲,你一出聲,孩子就完了,辛巴也完了。”


    香菱點點頭:“初九,咋辦,咋辦啊!”


    我也沒辦法,腦門外是汗腦門裏是亂,腦子跟發動機一樣,轉得飛快。


    想要下去直接救天翼跟辛巴,可那是不可能的。


    首先,這段懸崖太高,恐怕不低於七八十米。


    我背後的那條登山繩是五十米,不能完全夠到底。


    從斷崖的一側繞過去,進去葫蘆口更加不可能。


    哪兒至少圍了十幾條狼,將整個出口圍得宛如鐵桶。


    老子不是趙子龍,沒有那種勇冠三軍的本事,跟十幾條狼交手,估計最先趴下的那個是我。


    煞筆才會這麽做……。


    可從那兒進去呢?一時間又想不出來,隻能把獵槍慢慢抬起,首先保護辛巴跟孩子的安全。


    哪條狼不怕死的,敢衝過去,老子先給你一槍。


    香菱有點沉不住氣,抱著我的手臂苦苦哀求:“初九,快救救孩子,求求你了,快呀。”


    我說:“不能著急,先看看再說。”


    “可萬一它們咬了天翼咋辦啊?”


    “你放心,孩子四天都沒事,辛巴不會讓它們得逞的。”


    香菱嘴唇緊咬,估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半空中雪花飛舞,山坳裏雪花飛舞,一男一女的身體宛如磐石不動。真的擔心稍有動靜,會給辛巴跟天翼帶來傷害。


    僵持還在繼續,白鼻子狼王將狼隊成扇形排開,把辛巴跟天翼包圍在其中。


    它們在等,等著辛巴倒下去的那一刻。


    狼王的心理不服氣,本來它的計劃是完美的,可都被辛巴破壞了。


    它也不想要辛巴的命,要不然辛巴早就完了。


    對這個背叛狼族的不肖子孫,它隻想施以教訓,因為狼崽辛巴畢竟是它的孩子。


    我難以想象,這四天的時間,辛巴是怎麽堅挺過來的,又是怎麽讓小天翼毫發無損的。


    還有,這小子沒有餓死,究竟狼崽是靠什麽養活它的?


    真他娘的奇了怪了。


    但是很快就明白了,辛巴喂養天翼的竟然是……狼血,還有狼肉。


    辛巴咬死了不少野狼,吃了不少同類的肉,它把肚子裏的狼肉從胃裏反芻出來,喂養孩子。


    這東西竟然把孩子當做狼崽來養。


    山裏的狼就這樣,在撫養幼崽的時候,總是把肚子吃得渾圓,迴到巢穴裏,將胃裏的食物反芻出來,用那些嚼碎的肉末喂養幼崽。


    曰它娘嘞,惡心死了……我差點當場吐個翻江倒海。


    還好天翼小,啥也不知道,換上他爹老子我,餓死也不吃。


    但很快,就被一種莫名的感激跟痛楚占據了內心,被辛巴這種偉大的愛震撼了。


    這哪裏是狼,比人還要重感情。它把我楊初九當做了兄弟,當做了親人,也當做了最忠誠的主人。


    我的眼淚不知不覺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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