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姑娘們更是不甘示弱,利用鐵鍁拍,用笤帚掃,用簸箕挫,用鞋底子捶,越打越憤怒,越憤怒越打。


    蝗蟲吃掉了她們一年的收成,她們就要掉蝗蟲的命,那種報仇雪恨的快樂充盈著每個人的心。


    可蝗蟲怎麽打也打不完,好像在故意跟人較勁,於是,街道上被打死的蝗蟲屍體越來越多,深可盈尺。


    因為天氣熱,早上被打死的螞蚱下午就開始爛了,滿大街彌漫著腐爛的臭味,人們的腳一踩,格格唧唧亂響,綠汁四濺,很多人都被嗆得嘔吐了。


    縣工作組的人是傍晚時分到達的,來的時候他們趕來了很多馬車,馬車上拉了不少的布袋。


    走進村子,他們就讓村民把那些死螞蚱往車上裝,並且登記數目。將來給村民換糧食。


    那些螞蚱被一布袋一布袋裝上車,然後拉出了大山。


    當時,沒人明白縣裏的人把死螞蚱拉去了哪兒。


    再後來我才明白,原來全部拉進了山外的雞場跟鴨場,當做了雞子跟鴨子的飼料。


    蝗蟲這東西是家禽最好的飼料,雞跟鴨子吃了以後,下出的蛋又大又圓,營養極高。


    其實村民院子的雞鴨昨天就開始追著漫天飛舞的蝗蟲撲食了,一個個吃得肚子渾圓。


    可因為數量太多,它們吃不了多少。


    天色黑透,堆積如山的蝗蟲被拉走了二十馬車,還是沒有拉完。眼看著都爛成了泥。縣裏的人擔心傳染疾病,隻好讓人用火燒掉。


    於是,有人在村口的位置點了一把火,煙柱衝天,螞蚱的屍體被人用鐵鍁跟簸箕搓上火堆,立刻油煙滾滾,惡臭難聞,好幾個人被熏得當場暈倒在地上,好懸沒搶救過來。


    第二天早上,漫天飛舞的蝗蟲跟蝗蟲一般的流言在仙台山蔓延開來。


    大家都說,戲班子那五個人死的冤屈,陶二姐也死得冤屈。他們陰魂不散,要報複仙台山的人。


    於是很多老頭老太太再次拿上大香,紙錢跟蠟燭,跑到了戲台著火的地方,跪在哪兒虔誠膜拜,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也有的老人幹脆拿上東西,踏上仙人台,跑奶奶廟的門口去燒香,祈求神仙奶奶大發慈悲,將螞蚱群趕走。


    奶奶廟門口的香火特別旺盛,老人們跪倒一片。


    有的幹脆不迴家了,就在哪兒過夜,一跪就是好幾天。螞蚱群一天不散去,他們一天不離開。


    這幾天,山裏人的夥食改善了,絕大多數不再吃糧食蔬菜,而是改吃螞蚱了。


    有用油炒的,也有不用油幹焙的,還有的人幹脆用簽子串成串兒,在煤火邊燒了吃。


    大家一出門都不敢說話,因為嘴巴一張,滿口是死螞蚱味兒。


    有的人吃得上了火,肚子裏憋得難受,跑茅廁拉不出屎。有的人蹲毛坑上跑肚竄稀,褲子都提不起來。


    幾天以後,整個仙台山的空氣很不新鮮,哪兒都臭得熏死人,哪兒都是死蝗的軀體,蒼蠅也跟著亂飛。


    螞蚱的臭味從一家家院子裏飄出來,從一張張人嘴裏發出來,院子一掃,跟秋風掃落葉那樣,堆積如山的死螞蚱,背都背不過來。


    背出去的螞蚱,有的被馬車拉走,有的直接填進了渠溝裏掩埋。


    沒人知道這場橫掃千裏的大蝗災啥時候退去,也沒人知道冬小麥還能不能播進地裏。


    總之,滅蝗的行動一直沒有停。


    大家幹脆把這些東西當做存糧,他們把幹淨新鮮的死螞蚱用大鍋煮熟,然後放在院子裏晾曬。煮熟曬幹以後,裝進麻袋裏,跟存放蘿卜條那樣,吊在梁頭上。


    這樣儲存起來的螞蚱不容易壞,一直能吃到過完冬天。


    老人孩子忙著逮,媳婦婆婆忙著煮,家家戶戶好不熱鬧。


    院子裏有樹的,就把瓦缸拿出來,放樹底下。樹上的螞蚱將樹葉樹枝啃完,就唿唿啦啦往地上掉,聚一大團落進缸裏。半天的時間,缸就滿了。


    然後加上水,蓋子一封,直接點火燒缸,缸燒熱,裏麵的螞蚱也就熟透了。


    我爹跟我娘一看,這個辦法不錯,於是也趕緊迴家,把缸放在樹底下接螞蚱。


    有的人家忙活地正歡,忽然聽到屋子裏孩子哭叫,跑屋裏一看,奶奶個孫,孩子的身上竟然落了一層,那些勇敢的螞蚱啃起了孩子。


    大人們就把孩子抱起來,用腳踩,用笤帚拍,一邊打一邊咒罵。踩得地上跟炕上淨是爛泥。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這些螞蚱竟然當場落地生子。


    它們在紛紛產軟,產在地麵上的軟,不到兩天的時間就成為了小螞蚱。紛紛從土裏往外鑽。


    小東西鑽出來就會吃東西,見綠色就咬,鋪天蓋地,絡繹不絕,前赴後繼。


    它們都把仙台山當做生兒育女的搖籃了,一點麵子也不講。


    趙二哥說:“初九,這樣不行啊?螞蚱越打越多,該咋辦啊?”


    我他媽怎麽知道咋辦?老子又不是玉皇大帝。所以隻是笑笑說:“該咋辦咋辦,那就把它們全部煮熟,當存糧唄,這東西比糧食味道好。”


    趙二說:“你放屁!老子都他媽吃膩了,跑肚拉稀止不住。還有,越過大山,那邊就是千裏良田。螞蚱翻過大山,整個縣的莊家都會毀掉,會引發大饑荒的。”


    我叼著煙卷說:“那也不管咱的事兒,盡力而為,能滅多少滅多少。”


    的確,老子才沒那麽偉大,蝗蟲吃不吃山那邊的莊家,山外的人挨餓不挨餓,管我屁事。


    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不成把老子累死?


    這時候,縣裏的來人忽然說話了:“上麵的人調來了大量農藥,還有噴霧器,大家快去準備,用農藥殺滅蝗蟲,快呀!”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山道上又來幾輛馬車,車上裝的是一箱子一箱子的農藥,再就是堆積如山的噴霧器。


    接下來,所有的村民一撲而上,紛紛抓起噴霧器,兌上藥水,開始漫山遍野噴灑。


    應該說,是這幾馬車農藥挽救了仙台山。所有的噴霧器一撒,那些蝗蟲再也爬不動了,一個個幹死在了哪兒。


    村子裏村外全部噴灑了農藥,山上的莊家地也全部噴灑了農藥。


    農藥的氣味把那些蝗軍給嗆得不輕,


    又過了兩天,跟來的時候一樣,滿山遍野的蝗蟲消失了。


    風幹的那些落了一地,其它的都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整個仙台山光禿禿一片,隻留下了滿目愴然的景象。


    地裏的玉米跟高粱葉子被啃淨了,穗子也不見了,剩下的隻是光禿禿的杆兒。


    白菜被啃得片葉不留,頸子都給啃沒了,穀子地也被壓得全部倒伏,大豆也稀稀拉拉,隻剩下了根莖。


    這一年的莊家徹底收不到家了,所有的農作物都在灌漿期,被這些小小的節肢動物,一腳就能撚死一堆的小東西給禍害沒了。


    他們摧枯拉朽、橫掃一切,號稱萬物靈長的人類在它們麵前竟然束手無策。


    整整五天,五天的時間,大山被蝗蟲的大軍攪得天翻地覆,顆粒無收。


    為啥是五天呢?村民都很奇怪,後來一想明白了,那是戲班子被燒死的五個冤魂在作怪。


    他們達到了報複仙台山村民的目的。


    蝗蟲被滅完,藥罐子一扔,我就跑迴家了,去看嫂子。


    這兩天翠花一直沒起,在炕上生病。


    我知道她是心疼今年的收成,不是感染了風寒。


    走進門,嫂子從炕上艱難地爬了起來,問:“初九,你咋迴來了?”


    我說:“看你,嫂子,你好點了沒?”


    翠花說:“你可是村長啊,這個時候應該堅守崗位,跑迴來做啥?快去……滅蝗。”


    我說:“螞蚱都殺幹淨了,趙二哥跟狗蛋在打掃戰場。”


    “喔,初九,那咱的白菜,還剩多少?”


    我說:“一顆沒剩,不單單白菜沒剩,一粒莊家也沒剩,讓蝗蟲啃淨了,哈哈哈……。”


    翠花抬手打我一拳:“你還笑,虧你笑得出來?兩年的收成付之一炬,咱又成窮光蛋了。”


    我說:“那怕啥?窮光蛋就窮光蛋,錢財本來就是身外之物,有我,有你……夠了。”


    “初九,你就是個樂天派,沒你,嫂子可咋活啊?”


    老實說,這次蝗災我根本沒當迴事,就是牽掛嫂子的身體。


    隻要嫂子身體好,五十畝白菜算個屁?錢是王八蛋,沒了重新賺。人不死帳不爛。


    把翠花攙扶起來,發現她麵色蠟黃,幾天水米沒沾牙了。


    “嫂子,你想吃啥,我去給你做。”


    嫂子抿了抿嘴唇說:“俺想……吃你。初九,讓俺吃了你吧。”


    其實嫂子早想吃了我,我也想吃了她。


    當初有約定,一定要等哥哥迴來才能吃。所以,盡管目前倆人都憋得難受,也要忍著。


    可他媽真的忍不住啊……。


    瞅瞅院子,外麵沒人,爹跟娘都到地裏噴農藥去了。


    我又把嫂子抱在了懷裏,還是在她的身上摸。她沒有掙紮,也過來摸我,俺倆一塊摸。


    摸,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誰也不害羞了。


    我摸她的胸口,她摸我的肚子,一對癡男怨女就這麽擁過來抱過去。


    也就是摸摸而已,無數次的重複,無數次一樣的幻想。


    我喜歡這種重複,怎麽重複也沒夠。她的手伸向我的哪兒,我的手也伸向了她哪兒。


    不知道摸了多久,我跟翠花一起打個冷戰,同時被閃電劈中。


    於是,我的褲子濕了一片,她也洪水泛濫了,抱著我哆嗦成一團。


    沒有酣暢淋漓的出入,倆人竟然全都達到了愉悅的高峰。


    不知道這算不算對哥哥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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