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娘同樣是鄉村悍婦,幹農活的出身,特別有力氣,那巴掌跟蒲扇一樣大。


    兩耳瓜子下去,把小貓子給扇蒙了,扇得他滿眼冒金星,身子滴溜轉了三四個圈。


    站定以後,抬頭捂住嘴巴,莫名其妙問:“嬸子,你打我幹啥?”


    狗蛋娘大眼一瞪:“我打你?要不是老娘腿都氣得軟了,俺恨不得踹死你!”


    小貓子裝作不知,問:“咋了?”


    “你咋了你不知道?小麗是俺狗蛋的女人,你小子竟然欺負她!姑奶奶跟你拚了!”


    老太太說完,脫下鞋子,繼續追著小貓子撲打,打算將他的腦袋拍迴肚子裏去。


    狗蛋的老娘討厭小麗,因為這女人傷風敗俗。


    可小麗畢竟拴住了兒子的心,她絕不允許外人褻瀆她。


    人要臉樹要皮,褻瀆小麗,就是看不起她,讓全家人跟著蒙羞,怎麽能不生氣?


    小貓子不敢跟狗蛋娘動手,人家是嬸子,輩分大,打死也不能還手。


    所以他趕緊躲閃,被狗蛋娘追得滿大街亂竄。


    小貓子高興極了,狗蛋娘追著他打,正好掉進他的圈套裏。


    因為可以毫無顧忌詆毀女人了,所以他一邊跑一邊說:“這件事根本不怨我。是小麗非要跟我上炕的,我不上,她還不樂意……你不管兒媳婦偷人養漢子,反而跟我鬧,沒道理啊。”


    狗蛋娘義憤填膺:“你放屁!俺家小麗不是那樣的人,胡謅八扯!”


    小貓子說:“你兒媳婦就是個公共汽車,誰都能上,不信的話,你去問問,俺倆昨晚玩得可歡暢了,小麗還舍不得我走呢。”


    一句話不要緊,狗蛋娘更加生氣了,怒道:“真的假的?”


    小貓子說:“當然是真的,我要是騙你啊,被楊初九用針紮死,現在你就可以到奶奶廟去問個究竟,看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狗蛋娘一聽,不再追著小貓子打了,而是穿上鞋子,雄糾糾氣昂昂殺奔奶奶廟而來。


    她要找小麗興師問罪。


    這個不要臉的賤貨,一邊勾搭俺兒子,一邊跟村裏的其他男人相好,真是死性不改。看我不撕爛她的嘴?


    於是,狗蛋娘顛著一雙小腳,顛顛地衝進了山神廟。


    天光已經大亮了,小麗也起床了,女人疊了鋪蓋,收拾了屋子,哪兒都掃得一塵不染。


    手臂上的傷口也用手絹包紮了,傷口不深,沒流多少血。


    狗蛋娘撲進屋子,首先就發現了地麵跟被窩上的血跡,還有小麗淩亂不堪的頭發,立刻怒從心頭起。


    她的眼睛跟刀子一樣,把小麗看得低下了頭。


    這是她未來的婆婆,小麗不敢跟她強嘴,隻是問:“嬸,你咋來了?”


    狗蛋娘怒道:“我來看看,你屋裏有沒有野漢子。老實交代,昨天晚上小貓子是不是來過?”


    小麗一聽,委屈地不行,好想跟未來的婆婆訴訴苦。


    她是一隻失群的孤雁,那麽的孤單,多麽渴望有人諒解安慰啊?


    首先抽泣了一聲:“嬸,小貓子夜兒個真的來過,他……欺負俺。”


    “啪!”話沒有說完,狗蛋娘的一級巴掌拍了過來,正好拍女人的臉上。


    緊接著,拳頭雙腳並用,在女人的身上又踢又打。


    小麗同樣被打蒙了,不知道咋辦,一個勁地哀求:“嬸,俺咋了?您幹嗎發這麽大的火?”


    老太太一邊打一邊罵:“你還跟我裝清高?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女人!你個小浪蹄子,養漢頭子,以後不準跟俺家狗蛋來往。見個男人就走不動道的賤人,早晚會把俺兒子帶壞,我打死你,打死你!”


    狗蛋娘的拳頭在小麗的肩膀上打,在女人的胸口上擰,咬牙切齒,還拔出胸口上納鞋底子的大針,將小麗的手臂上刺得淨是窟窿眼,鮮血直流。


    小麗疼得嗷嗷大叫,本來就冤屈,被狗蛋娘這麽一搞,心裏更委屈了。


    女人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猛地一推,將狗蛋娘推倒了,接著怒道:“你鬧夠了沒有?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這下好,狗蛋娘更不依不饒了:“你還敢跟我還手?姑奶奶跟你拚了,我不活了!”


    老太太耍起了無賴,猛地站起來,在小麗的身上一頭一頭亂撞。


    “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你好把俺兒子帶壞,好占了俺的家業,俺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你個浪女人,賤女人!養漢子精!”


    她沒完沒了,不講任何道理,把小麗逼得步步後退。


    小麗心如刀割,立刻明白小貓子在誹謗她,狗蛋娘是過來興師問罪的。


    這種事不能解釋,解釋就是掩飾,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越描越黑。


    女人差點崩潰,身子被狗蛋娘給逼到了牆角。


    狗蛋娘也不長眼,還在哪兒撞呢,一腳沒站穩,咣當,腦袋撞在了南牆上。


    這下好,腦門上起了一個大疙瘩,差點被撞得昏死過去。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叫起來,哭天抹淚:“來人啊——!養漢頭子行兇了啊——!打死俺老婆子了啊——哈!這日子沒法過了,打個雷劈死她吧——!”


    這麽一嚎叫不要緊,奶奶廟附近的田地裏有不少人在幹活。唿唿啦啦湧進來一大群。


    人們紛紛衝小麗指點,一雙雙刀子似得目光刺過來,謾罵聲也紛紛四起:“沒過門就打婆婆?這女人忒毒了,蛇蠍心腸,狗蛋真是瞎了眼,咋就看上了她?”


    “這女人也忒不守規矩了,想漢子想瘋了,小貓子那樣的人都能跟她上炕,真是賤人啊。”


    “揍他,給狗蛋娘出氣!”


    不明真相的群眾議論紛紛,怒目而視,摩拳擦掌,紛紛衝小麗靠攏過來。


    這時候的小麗竟然一點也不害怕了,表情十分平靜。


    命運就是這樣多變,村民就是這樣愚昧,真假對錯,誰又能分得清楚?愛怎麽汙蔑我,怎麽汙蔑我吧?


    反正名聲已經壞掉了,就這樣吧,愛咋咋地。


    所以她橫眉冷對,對那些人不理不睬。


    四周的群眾隻是張牙舞爪一翻,也沒真的動手。


    山民們大多容易被蒙蔽,可又十分善良,不想欺負外來人。


    就這樣,狗蛋娘被人拉走了,送迴到家。


    老太太還是不服氣,等著兒子狗蛋迴來給她出氣,把這女人趕出仙台山。


    總之,一天的時間不到,小麗陷入了鋪天蓋地的誹謗中,仙台山四條街的人,無不對她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全都罵她是勾搭男人的騷狐狸。


    當時,我跟狗蛋,趙二哥都在城裏賣菜,家裏發生的一切根本不知道。


    直到當天的黃昏時分才迴來,一路奔波,三個人都是疲憊不堪。


    將牛車趕進菜地,地裏的幾個工人在翠花的帶領下摩拳擦掌,立刻開始裝車。


    因為牛車子夜時分還要出發,第二天趕到城裏去。


    城裏的蔬菜供不應求,好幾個商家都是翹首期盼,急得嗷嗷大叫,全都指望著我家的菜趕緊進城。


    爹說:“老二,狗蛋,你倆辛苦了,家裏做好了飯,你嬸子煮了麵條,趕緊填飽肚子。”


    眼看著天黑了,狗蛋心裏牽掛小麗,憨憨一笑:“前進叔,我不餓,你們吃,我去廟裏看看小麗。”


    哪知道旁邊的翠花噗嗤笑了,說:“狗蛋,你個媳婦迷,別看媳婦了,先看看你老娘吧,聽說你娘的腦袋破了。”


    狗蛋吃了一驚,立刻問:“咋迴事哩?俺娘咋了?”


    翠花說:“俺嬸子今天到奶奶廟跟小麗打鬧,腦門磕在了牆上,在家躺著哩。”


    一聽說老娘受傷,狗蛋顧不得到山神廟去了,趕緊飛奔迴家,查看老娘的傷勢。


    剛剛走進家門,就聽到屋子裏傳來了老娘的哭聲:“這日子沒法過了……小浪蹄子打人啊,老天爺打個雷劈死她吧……。”


    狗蛋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屋子,一眼瞅到老娘的傷勢,幾乎嚇得暈死過去。


    老太太的腦袋真的破了,好大一個疙瘩,額頭腫脹地仿佛一座山包。


    狗蛋娘躺在炕上哀聲歎氣,聲淚俱下,尋死覓活。


    “啊!娘,這是咋了?咋了啊?”狗蛋一下子撲過去,抱上了老娘。


    看到兒子迴來,狗蛋娘跟看到救星一樣,一下子抓了兒子的手。


    “兒啊,這都怪你,領了個狐狸精迴來,昨晚上她偷人,小貓子進了她的被窩。老娘咽不下這口氣,跟她去辯理,沒想到那女人不知悔改,還把老娘打了一頓。


    你一定要趕跑她,打她一頓,為老娘出氣。要不然就不是我兒子,我也不是你娘。”


    狗蛋聽了個雲山霧罩,心說不可能啊?小麗溫良賢淑,怎麽會偷漢子?更加不可能跟老娘動手啊?一定是誤會。


    他說:“娘,你別騙我,小麗對我是真心的,你那疙瘩,別是自己碰的,嫁禍給小麗吧?”


    狗蛋娘一聽更加生氣了,上去揪了狗蛋的耳朵,咬牙啟齒罵:“你個兔崽子,到底我是你老娘,還是那個女人是你老娘?


    想不到你這麽不孝順,有了媳婦忘了娘,早知道這樣,生下來就該把你填進腳盆裏淹死,生塊石頭也比生你好。


    那行,你去叫她娘吧,以後別叫我娘。老娘就當沒生過你。俺滴天啊——!俺滴地兒啊——!生個兒子不孝順啊!他爹,你閃開,讓我死,一頭碰死算了!”


    狗蛋娘一下子推開狗蛋爹,腦袋要往炕沿上撞。砰砰砰,老太太的腦袋也夠硬的,愣是撞掉了土炕上三塊青磚。


    這一下可把狗蛋跟他爹嚇得不輕。趕緊過來攙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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