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在山坡上兜圈圈,全都如臨大敵,彷徨無助。


    它們知道前麵埋伏下了陷阱,而且那陷阱會為它們帶來滅頂之災,所以全都徘徊不定。


    但它們又不忍心看著樹杈上的小狼受苦,所以一個個焦急難耐,隻能在石台下的山坡上兜圈圈。


    好像在等,不知道等什麽。


    終於,我知道它們在等什麽了,因為狼群中缺少一個領導者。


    那個領導者,就是仙台山的白鼻子狼王。


    狼王不到,沒有一條狼膽敢擅自行動。


    果然,狼王來了,威風凜凜,是被一大群狼簇擁著來的。


    那是一支二十條狼組成的衛隊,應該是狼王的護衛隊。


    這些狼全都是高大威猛,經過了層層篩選,統一是剛剛成年的壯狼,每一條狼的皮毛都是光滑閃閃,綢緞一樣。


    它們都是能征慣戰的勇士,專門護衛白鼻子狼王的安全。


    白鼻子狼王的個子十分高大,站在狼群的中間簡直鶴立雞群。


    它的後背足足比普通狼高出一大截,身子也足足比普通狼長出去一尺。


    正是擁有了強健的體魄,戰無不勝的力量,才可以在狼群中脫穎而出,占據了狼王的寶座。


    這條狼我認識,正是那天在半路上截殺我跟紅霞的大狼,咬死紅霞的那條母狼是她的妻子,也就是狼群裏的狼皇後。


    至於樹上的小狼,正是它跟狼皇後產下的皇子。


    看到自己的兒子被吊在空中,狼王的鼻子一聳,眼睛滴溜瞪圓了,再次惡狠狠盯了我一眼。


    當我的眼光再次跟白鼻子狼王鋼錐一樣的目光驟然相撞的時候,這次沒有嚇得尿褲子,而是顯出一股冷漠的微笑。


    反正老子已經決定要死了,臨死前也要拉你墊背。


    狼王果然跟普通的狼不一樣,沒有暴躁,沒有癲狂,反而顯出了無比的冷靜。


    它一下子蹲坐在地上,腦袋一搖,脖子上的毛發紛紛亂抖,嗓子裏也發出一聲悶哼。


    那是告訴所有的狼群,大家不要隨便出擊,一切聽我的命令!


    它在四處查看敵情,觀察潛在的危險。


    仙人台包圍的幹柴,沒有引起它的注意。那些幹柴堆積得不是很高,狼身輕輕一躍就能過去。


    埋伏在地麵上的獸夾子,也沒有引起它的警覺,盡管狼眼在暗夜裏看得十分清楚,比白天要清晰十倍,可那些獸夾子卻隱藏地很好。


    而且從狼王的眼睛裏看出,它根本沒尿我。


    我楊初九並不出色,沒有老獵人冷峻的眼光,也沒有成年人那種猙獰的霸氣。


    我就是一白麵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手臂並不渾圓,身材也不偉岸。而且嘴巴上沒胡子,完全就是一個孩子。


    經驗豐富的狼王根本沒把一個孩子放眼裏。它覺得,一個孩子不可能耍出啥花樣。


    看到狼王的冷漠,我在樹上罵了一句:“狗曰的,我靠你老娘!你媳婦殺死我媳婦,今天老子要讓你媳婦抵命!!有本事你就過來,過來咬我啊?”


    狼王聽不懂人語,但是卻感到了我的囂張,鼻子哼了一聲,顯出一股不削。


    它心有餘悸,不知道我在哪兒布置了機關,腦袋依然在擺動,在查看。


    狼王沉得住氣,可是它身邊的那條母狼沉不住氣了。


    母狼愛子心切,衝著小狼眼淚汪汪,一個勁地吼叫:“吱吱吱,嗷嗷……嗷嗚!”


    那意思,放開我的孩子,有本事衝老娘來!


    我同樣沒尿它,反而抓起一根樹枝,直接捅向了籠子裏的小狼。


    樹枝從籠子的縫隙裏過去,捅在小狼的身上,小狼叫喚地更厲害了,也更痛苦了。


    它眼巴巴看著母親,母親也眼巴巴看著它,母子四目相對。


    當時,我沒有感到多麽殘忍,因為母狼在咬死紅霞的時候更殘忍。


    對待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小狼痛苦地嚎叫著,激發了母狼天生的母性。


    這條母狼再也按捺不住了,終於四蹄一縱騰空而起,唿哧一下飛過幹柴堆,來到了大樹的底下。


    母狼撲向仙人台,腳步落在地上根本沒停,第一次撲擊是爬坡,第二次撲擊,直奔半空中的小狼。


    它想把兒子救下來,可籠子很高,差了那麽一點,雙爪距離籠子隻有不到半尺的距離。


    它撲空了……。


    第二次落在地上的時候,它輕舒狼腰,身材俊美,墨子裏閃出一串淚珠。


    站在狼的審美觀上,這條母狼是非常漂亮的。


    它一身的灰毛,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狼耳朵也尖尖的,四條蹄子並不粗壯。


    肚子上的毛發是潔白的,沒到秋天,後背上的狼毛已經在漸漸轉變,成為黃色。


    當然,它美不美不管我的事兒,老子又不想討一條狼做媳婦。


    就是它,就是它殺死了紅霞,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立刻,手裏的獵槍穩穩抬起,瞄準了它的腦袋,隨時準備扣動扳機。


    當我的手指扣在扳機上的那一瞬,猶豫了一下。


    這樣殺死它太便宜了,老子要讓它受苦,多品嚐一下失去親人的痛苦。折磨它,讓它生不如死,痛斷肝腸。


    母狼一擊沒有撲中,身材輕盈地飄落在地上,好像二兩棉花那樣,悄無聲息。


    但是它不甘心,很快,再次騰空,撲擊第二次,第三次……。


    不知道撲擊了幾次,力氣不夠用了,唿唿喘著粗氣,鼻孔一縮一張,胡子抖動,肚子也一鼓一張。


    慘叫聲也更加淒厲,好像在求饒,也好像在安慰孩子不要害怕,眼神裏閃出的不是兇狠,而是乞憐。


    最後,那乞憐再次轉變為憤怒,惡狠狠瞪了我一眼。目標也迅速改變,不再是半空的木籠,而是樹上的我。


    母狼再一次撲擊過來,竄上的是樹幹,看樣子想竄上大樹,將我這個奪走它兒子的壞人給咬死。


    可它忘記了一件事,狼天生是不會爬樹的。


    竄上樹幹四五米,爪子再也支持不住,出出溜溜滑了下來,狼爪子跟樹幹摩擦,絲絲拉拉作響。


    盡管它死死抱著樹幹,可龐大的身軀還是從樹幹上滑了下去。


    這一擊再次失敗了,母狼變得暴怒異常,奮不顧身,尾巴一擺,身子一搖,血盆大口猛然張開,竟然衝樹幹咬了過來。


    它想利用牙齒將樹幹咬斷,牙齒將樹皮撕裂,在樹幹上合攏,咯吱咯吱作響。


    為了狼崽子,它啥也不顧了,不顧頭頂上的獵槍,也不顧任何潛在的危險。隻有一個信念,救出自己的孩子,母子團聚。


    這顆大樹太粗了,兩個人都抱不住,狼牙縱然厲害,也不能移動大樹分毫。


    最後,它的門牙都崩裂了,滿嘴冒血也沒覺察到,還是衝著樹幹咬個不停。


    不但如此,它還一個勁地嚎叫,一個勁地衝著樹幹猛烈撞擊。


    樹幹微微晃動,大樹上的枯枝爛葉紛紛掉落一地。


    我驚愕了,心裏產生了震撼。


    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如此殘忍的報複方法,是不是太過分了?


    可一想到紅霞的死,那股怒氣就按耐不住。看著母狼悲痛欲絕的樣子,心裏冒出的是報複的酣暢淋漓。


    母狼的樣子很顯然將對麵的白鼻子狼王也感染了。狼王同樣暴怒異常,亂了方寸。


    它也不忍看著愛子受孽,看著妻子悲痛欲絕。於是一聲悶吼,終於發布了進攻的命令。


    山坡上的狼群再也無法忍受,全都跟攻克敵人堡壘的勇士那樣,紛紛竄出戰壕,奮勇而上。


    嗖嗖嗖,一條條黃影猶如鬼魅,紛紛越過幹柴堆,竄上了仙人台。


    大樹底下烏壓壓一片,哪兒都是狼的影子,哪兒都是兇猛的鬥士。


    幾條狼同時撲向了半空中的木籠,還有幾條狼迅速撲向樹幹,打算將我撲下來。


    更多的狼撲向那條母狼,跟它一起合力撕咬樹幹。


    粗大的樹幹在群狼的嘴巴裏顫抖不止……我在樹上嚇壞了。


    本來是不想出手的,因為打算將白鼻子狼王給引過來,一並殲滅。可那條狼王精明地很,躲在哪兒紋絲沒動。


    這個時候不出手不行了,因為狼身撞擊樹幹,樹冠來迴亂抖,真擔心堅持不住掉下來。


    那樣的話,摔不死,也會被這群狼咬成碎片。


    於是,我終於拿出一根火柴,輕輕一劃,一個罪惡劃響了。


    抬手一丟,燃著火苗的火柴從半空中落下,掉在了仙人台的幹柴堆上。


    唿哧一聲,火苗子竄天而起,那堆幹柴上是澆了柴油的,見火就著。


    立刻,熊熊的火光迅速彌漫,烈焰騰空而起,眨眼的時間,將群狼的退路封死了。


    這一下狼群可倒黴了,變得慌亂不堪,紛紛亂竄,玩命地奔逃。


    仙人台三麵環山,出路被大火封死,根本沒地方躲。


    一丈高的火苗子紛紛卷來,立刻,將附近幾條狼身上的皮毛給點著了。


    身上著了火的野狼疼痛不堪,一個勁地往狼群裏紮。


    很快,就將其它狼的皮毛同樣點著。一個個火球在狼群裏亂滾,蔓延。仙台山上哀嚎聲一片。


    半空中也彌漫著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惡臭難聞,滾滾的濃煙衝天而起。


    半個仙台山都被烈火映照得萬紫千紅,成為了人間的煉獄。


    我沒有害怕,沒有驚慌,嘴角上反而裂出一股更加猙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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