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娘半夜出來上廁所,恍恍惚惚瞅到翠花解下衣服,光了身子,進了我的棉被。


    當時,老太太嚇一跳,差點坐地上。


    這也是她後來迫切讓我娶媳婦的原因。


    也許娘跟爹覺得,趕緊給我找個媳婦,娶迴家,懷裏有了別的女人,翠花就不會對我產生幻想了,哥哥迴來也好有個交代。


    畢竟叔嫂之間瓜田李下,難免會遭人非議。這種不倫之戀,在山村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澆地不是啥輕鬆活兒,雖說不用挑水,可特別熬得慌。


    因為山村的地大多是梯田,這一方澆完,必須要將柴油機跟抽水泵移動到下一方地。


    戶主改地籠溝,我必須陪著,二十四小時連軸轉,防止機器拋錨。


    還好這台柴油機質量不錯,叮叮咣咣響了兩天,一點毛病沒有。


    第三天的傍晚,趙二那小子屁顛屁顛靠了過來,當時我正在睡覺,沒注意。


    他跟賊一樣,先是跑抽水機跟前看了看,讚歎不已。然後過來晃蕩我。


    “初九,醒醒,你醒醒?”


    眼鏡睜開,一看是趙二,那氣就不打一處來,怒道:“幹啥?”


    趙二眉開眼笑,跟吃了蜜蜂屎一樣,掏出一根煙,遞給了我:“兄弟,抽煙,抽煙。”


    我怒道:“你有事兒說,有屁放!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一百塊不是給你了嗎?”


    “沒錯,錢給了,可我這次不是為了錢?”


    “那是為了啥?”


    趙二的臉上顯出了恭維之色,說道:“兄弟啊,你著老天幾個月沒下雨,地再不澆,就旱死了,我這兒有二畝地,你幫忙用抽水機給澆澆唄。”


    我一肚子氣,早看他不順眼了,怒道:“不管!你找別人吧,也不敢,免得你老婆再摸我,老子還要包賠錢。”


    趙二尷尬地說:“你還記得這茬呢?那次就是個誤會,我也沒打算要你錢,不然的話,明天我就把錢還給前進叔?”


    那天我爹去送錢,趙二毫不客氣收下了,手裏攥著錢還一邊說他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賭那口氣,給我一個教訓。


    教訓你娘個腳!砸了俺家的鍋,搗了俺家的灶,還把老子暴摧一頓,這件事就這麽完了?


    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這次不要說拿錢,就是你老婆孫桂蘭把衣服解光,站我麵前一絲不掛,老子保證不雄起。


    我說:“對不起,真的不敢,你再訛我咋辦?”


    “兄弟,你就這麽記仇?”


    “廢話!要不我打你一頓試試?”


    “所謂千貫置家,萬貫置鄰,咱可是好鄰居啊。”


    我說:“老子沒你這樣的鄰居。”


    趙二也是血氣方剛,既然話說到這種份上,他唿哧站了起來,怒道:“行,楊初九,以後有啥事兒,你可別求我。”


    我說:“放心,絕對不求你,老子討飯,以後也繞開你家門口。行了吧?”


    “中,你小子有種,咱們走著瞧。”


    “走著瞧就走著瞧,那個怕你不成?”


    趙二特別氣憤,甩甩袖子走了。


    哥們瞟也沒有瞟他一眼,懶得鳥他。


    正在哪兒生氣呢,我爹來了,叼著煙鍋子說:“初九,你迴家吃飯,我來幫你看機器。”


    “爹,你吃過飯了?”


    “恩,吃過了。”


    “那你迴家休息吧,我不餓。”


    爹忽然生氣了,眼睛一瞪:“讓你迴,你就迴,幾天幾夜不睡覺,鐵人也熬不住。讓你迴家還有別的事兒。”


    我問:“啥事兒?”


    “迴家你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家裏有啥事兒,既然爹讓迴家,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這兩天的確累,腰酸腿疼,是該好好休息一晚了。


    趕迴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娘跟翠花做好了飯,狼吞虎噎吃完,就往炕上躺。


    翠花卻把我拽了起來,笑著說:“初九啊,你別睡,一會兒家裏有人要來。”


    我累得不行,衣服也懶得脫,不耐煩地問:“誰要來?你跟你娘在不就行了?”


    翠花噗嗤一笑:“爹沒告訴你,今晚……你要相親?”


    “你說啥?”一個翻滾從炕上爬了起來:“誰要相親?”


    翠花臉上的笑很不自然:“你唄,娘找了媒人,要跟你說親了。”


    渾身機靈靈打個冷戰,腦子裏嗡地一聲,老半天沒有明白過來。“相親,跟誰相親?”


    我發現翠花的眼角紅紅的,女人的聲音像個拍了半死的蚊子:“娘說,要把趙二哥的妹子香菱說給你做媳婦,今天晚上……相親。”


    撲通,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半天沒緩過來。


    這個消息像個重磅炸彈,在我的腦海裏轟然炸響。來得太突然了,遂不及防。


    一股無名的怒火從心裏潮起,我的聲音有點竭嘶底裏:“不行!誰讓你們給我相親了?我不娶媳婦!”


    翠花說:“那可由不得你!爹跟娘說了算,想做個孝順兒子,你就乖乖換衣服,一會兒跟香菱見麵。還有,媒人也來,千萬不能失禮。”


    我愕然了,怒氣衝衝從屋子裏衝出來,找娘去辯理。


    娘正在廚房刷碗筷,鍋碗瓢盆碰撞,弄得稀裏嘩啦響。


    “娘!誰讓你們給我相親的?我不娶媳婦!”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第一次跟母親吹胡子瞪眼。


    娘沒有生氣,心平氣和說:“初九啊,你今年十九了,是該找個媳婦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我說了,不娶媳婦,我的婚姻自己做主。”


    娘說:“那你想咋著?上天啊?今天這件事,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要不然,你爹就打斷你的腿!”


    “娘,為啥啊?你跟爹為啥要給我找媳婦?我還小的很。”


    娘說:“不為啥,就是想抱孫子。”


    “不行!再給我個理由!”


    “沒有理由,一句話,今晚這親,你是相,還是不相?”


    我怒道:“堅決不!你們這是包辦婚姻,我要去告你們!”


    “你說啥?老娘把你養這麽大?你要去告我?行,我不活了,上吊去……。”


    娘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搬一個馬紮,來到了院子裏的棗樹底下。


    我家院子裏有顆棗樹,在不高的地方就分了叉,用來上吊正合適。


    娘先把馬紮放好,然後從院牆上摘下一條繩子。


    那繩子烏黃烏黃的,夏秋兩季用來捆莊家使的。


    早些年,很多人日子沒法過,或者兩口子拌嘴生氣,都用這種繩子上吊。


    娘站在馬紮上,繩子一甩,就搭在了樹杈上,然後挽個活扣,套在了脖子上。


    她用挑戰的目光看著我:“最後問你一句,到底相親不相親?”


    我以為老娘是在嚇唬我,繼續嘴硬:“堅決不!娘,你別逼我。”


    娘說:“行!那咱娘兒倆下輩子見……。”


    說聲說完,老太太兩腿一蹬,腳下的馬紮倒了,她的身體就懸掛在了半空中。


    又一個炸雷在我的頭頂上劈響,這下真的傻了眼。


    “哎呀!娘,你這是咋了?咋了啊?嫂子快來,娘上吊了!上吊了……。”


    趕緊撲過去,一下抱住了娘的雙腿。


    翠花也從屋子裏衝了出來,眼前的情景嚇得她手足無措:“娘啊,到底啥事兒啊?初九,摘繩子,快呀!摘繩子。”


    哪裏還顧得上摘繩子,我一手抱著娘的腿,另隻手摸向了牆上懸掛的鐮刀。


    一鐮刀下去,繩子應聲而斷,娘的身體砸在了翠花的身上。


    老太太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差點沒背過氣去。喉嚨上還有一道繩子的勒痕。


    我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太陽穴,娘老半天才能說話。


    第一句話就問:“初九,你今晚到底相親不相親?不答應,不單單我,你爹也會上吊。”


    我哇地一聲哭了:“娘啊,你倆為啥要逼兒子啊?我到底咋了?哪兒做錯了?”


    娘說:“你沒有錯,娘就是想早點抱孫子,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翠花的手滑落在了地上,眼淚也流了出來:“初九,你倒是答應啊!別讓娘生氣!”


    我牙齒一咬說:“好,我答應,答應你,立刻相親,行了吧?”


    我不得不妥協了,跟爹娘的生命比起來,我的婚姻根本不算什麽。


    天知道他們為啥要把我逼向絕路?天知道到底哪兒出了問題?


    幾個月以後,才明白怎麽迴事,原來,昏迷的那天晚上,娘發現了翠花的秘密……嫂子進了我的棉被。


    同時,村子裏的謠言也紛紛四起。我跟翠花的那點事不幾天的時間,傳遍了梨花村的角角落落。


    風言風語灌滿了爹娘的耳朵,而我跟翠花卻還蒙在鼓裏。


    流傳的版本有好幾種。


    第一種,有人說我跟翠花在學校就戀愛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俊姑娘愛上了傻小子,傻小子愣是不知道。


    翠花當初之所以答應嫁給我哥,不是真的喜歡他,而是為了我這個小叔子。


    因為隻有嫁給楊初八,才能靠近楊初九。


    第二種版本,有人說我跟翠花早就發生了關係,因為哥哥楊初八沒有娶媳婦,所以弟弟不能搶先。反正翠花早晚都是楊家的人,幹脆就嫁給了楊初八。


    第三種版本更加荒誕。有人說我哥是個假太監,那方麵的功能不行。翠花嫁過來寂寞難熬,就跟我這個小叔子好了。


    而且翠花的肚子裏,已經有了我楊初九的種,孩子都他麽好幾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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