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默覺得有股無形的壓力直衝她襲了過來,連忙撤掉了嘴邊的手,然後規規矩矩的摟住了惠萼的脖子。


    程璽麟見她乖乖的收了手,又警告性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方才凝神開始觀察起這一隊人來。


    這一路加上提前去知會其他人的五人,一共有十一人,其中隻有惠萼一人是女子,而這些人中間,除了最先撲到他麵前哭喊的人穿了件深綠色馬褂之外,其他的人全都穿著同款同色的青衣短衫,可見這隊人馬應該是女娃娃家裏的奴仆。


    而方才一直都是那女子在主持大局,被指派的家丁皆是言聽計從,可見這女子地位不一般,隻是封建社會,當真身分尊貴的女子是不會如此輕易出門拋頭露麵的,由此可見,必然隻是府上受寵愛得依仗的大丫鬟。


    搜救的人馬似乎還分了好幾批,而他們之所以能這麽快的找到他們,恐怕得歸功於葉默驚飛的鳥群和那連串的狂笑聲。


    想到這裏,程小帥哥不禁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似是生怕還沾染著泥巴,毀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而今能看出的事情也不多,也隻得走一步算一步了,能有一個富足的家庭背景,在這等級分明的封建社會,也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那叫葉寧的奴仆辦事效率確實夠高,等葉默他們一群人穿出蘆葦群,上了農家割草的小徑,便看見一大隊人騎著馬自右側的小路飛奔而來。


    當頭的青俊少年一身白衫,看樣子大概隻有十三、四歲,胯下駿馬高頭健蹄,踏踏奔馳,如騰雲駕霧,葉默一時竟看得有些呆了,現實版的白馬王子啊……不過馬好像是棗紅色的。


    那少年奔到他們麵前,竟縱身一躍,輕巧的落在了地上,然後白影一閃,葉默隻覺得身體一涼再一暖,自己已經在少年的臂彎裏了。


    「茉茉,快讓哥哥看看,傷到哪兒了嗎?是落水了嗎?有沒有被湖水嗆著?有沒有被蟲子咬到?有沒有嚇壞了?」


    一連串的有沒有,劈裏啪啦問得葉默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答他,習慣性的抬頭去看她老公,卻發現那個四、五歲大的瓷娃娃眼裏蹦出兇惡的紅光。


    呃……而且那光還嗶嗶嗶地往白衫哥哥身上掃,先是抱著葉默的手臂,再是湊到葉默小臉蛋跟前的鼻子,完全無視掉了他那變身成為新鮮蘿莉的老婆求救的目光。


    沒辦法,葉默隻得自救了,雙手被緊緊的裹在長衫裏動彈不得,她隻得盡量往後仰,以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蠕了蠕嘴唇:「哥……」


    「呀!」哪知白衣的少年突然一聲驚唿,那視線正落在葉默身上青灰色的布衫上,皺了皺眉,然後一把將那布衫扯了下來。


    「是誰把下人的衣服裹在五小姐身上的,這麽點禮數都不懂嗎?葉家何時養得如此廢物?」說話間已經撩起自己的衣擺,將葉默裹了進去。


    先前脫衣服給葉默穿的那小廝一臉驚悚,撲通一聲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少爺饒命,少爺饒命,是小的一時糊塗,萬萬沒有辱沒小姐名聲的意思,就算是借奴才熊心豹子膽也是不敢的。」


    就連惠萼神色都變了,也跟著跪了下去,「是奴婢疏忽大意了,請三少爺責罰。」


    葉默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心下一片驚悚,隻不過是裹了下人外衣而已,這是不是小題大作了些。


    而一直冷眼旁觀著的程璽麟卻想得比葉默深厚許多,這便是真正的封建等級社會,人分三六九等,尊者為貴,卑者為賤,絕對不容許絲毫的逾越。


    這時候,自另外兩個方向又趕來了兩隊人,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疾步趕上來,一把摟了葉默就開始哀號:「哎喲,我的心肝兒寶貝兒,總算是找到了,嚇死爹爹了。」


    葉默隻覺得晴天一道霹靂,她非常配合,身軀一震,被雷得裏焦外嫩。


    這……這是她爹?


    她爹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兩個人,最後若有所思的看了惠萼一眼,揮了揮手道:「起來吧,跪在這裏像什麽話。」


    葉默分明看見惠萼身體僵了僵,然後叩頭謝了恩才又站起身來。


    同她爹一起趕來的還有一位英俊威武的叔叔,說是叔叔還著實有些過了,那人不過三十來歲的模樣,頂多隻比以前的葉默大個六、七歲,叫叔叔實在是……形勢所逼啊。


    那帥叔叔走過來,並沒有同她爹一樣摟了她老公,心肝寶貝兒的叫嚷個不停,他隻是微笑著摸了摸她老公的頭,然後吩咐身後的仆人準備迴府。


    既然侯爺都發話了,葉默她爹也隻得暫時鬆開葉默,迴身示意身後的黑衣男子,「迴府吧,不然凍壞了你五妹。」那態度與之前截然不同,彷若兩人。


    一直安靜站著的黑衣男子則恭敬的垂下頭去,並沉聲答道:「是,爹。」


    葉默被她爹悶在懷裏好半天,這時候終於能喘出一口氣來,有些呆愣的看著黑衣男子,這個人也是她哥哥?可她爹的態度……不是該重男輕女才是主流嗎?


    一直到被她爹抱到了一輛大馬車前,葉默才醒悟過來,連忙四處尋找她老公,看見程璽麟他們正朝著前麵的另外一輛走去,心裏不禁一慌,扭了身體就要掙紮出聲,卻看見前麵欲上車的程璽麟突然轉過頭來,然後狀似無意地將右手食指按在了嘴唇上。


    那個意思她當然明白,他是在讓她不要說話,見機行事,於是那一聲「老公」便又咽迴了肚子裏,然後聽話的隨她爹上了馬車。


    雖然是個冒牌的五小姐,可這始終也是正牌的肉身,再看這些人的態度,看來這個五小姐是真的被寶貝得厲害,那麽隻要她不露出馬腳,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吧。


    何況,還有她老公在。


    黎陽城又名水都,以烏水江與墨乘江交匯點為中心,呈三角形擴建出去,地處兩條大江交匯,有著相當便利的水上運輸條件,再加上這裏氣候怡人,四季如春,許多人特意慕名前來,或常駐,或避暑過冬,或僅是途經卻因諸多因素定居下來,日久天長,黎陽城便發展出了如今的盛況。


    葉默他們的馬車行駛了不多時便進了城,剛進城的時候,還有許多低矮瓦房,隨著馬車不斷進去,便見紅磚綠瓦,高樓聳立,四、五層的更是不在少數。


    街道平坦寬闊,能容四輛馬車並排而過,街上的行人皆是衣著光鮮,紅光滿麵,還有不少當街擺了棋盤殺上幾盤,甚至還有些中年的商戶婦女,三五一群的站在自家店鋪門口嘮嗑家常。


    葉家的府邸就在黎陽城正北方位的永華巷裏,馬車徐徐行過堅實的長堤石板橋,穿過那條聞名的飛花街時,一身白衣的葉青川自外麵撩開車簾,衝裏麵歪在惠萼懷裏的葉默歡笑道:「茉茉快看,這便是你最喜歡的飛花街了。」


    葉默此時隻覺得頭昏腦脹,胸腔裏一陣陣的泛腥,若是這馬車還同先前一樣顛簸,她恐怕非得吐出來不可。


    身子雖是軟綿綿的,可她實在是好奇外麵的世界,自上了馬車開始,就沒人主動掀簾子,她壓根兒就沒機會瞧一瞧這外麵的世界,此時聽說外麵有好看的,連忙手腳並用的爬起來,湊到窗戶邊就往外麵瞧。


    還沒看見所謂的飛花盛況,便先嗅了一鼻子的槐花香甜,因為數量的緣故,那香味還顯得有些濃鬱,此時一陣微風,純白色的花串簌簌飄落,如漫天馨香的白雪,當真好看得緊。


    繁美華貴的馬車緩緩駛過,車輪子壓過那些純白嬌嫩的花朵,硬是沾染了一整圈,馬車外麵護衛的奴仆全都凝神斂氣,穩步走在周圍,其中還有兩位翩翩俊秀的公子哥兒,黑衣的騎黑馬,白衣的騎紅馬,一派氣宇軒昂。


    有時候遇見些拾花的花農,無不停步迴首,還有人交頭接耳,細聲討論。


    「那是葉家的儀仗啊,最前麵那位便是葉大公子吧,看見白衫子的那位了嗎,便是葉三公子無疑了。」


    「你問哪個葉家?你頭暈了?自然是飛花街盡頭的那家咯,府邸占去了半邊的烏水江北。」


    「聽說了嗎?葉家的大公子要迎娶福家的二女兒了,而且還是正室呢,福家……」


    「切,有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是有幾個臭錢,他家那幾個兒子也沒瞧著一個考取功名入朝為官的。」


    議論的聲音各持己見,可都在說明著一個不爭的事實,那便是葉家的名望和財富。


    葉府的正門朝南大開,正對著清澈的烏水江,大門左右分別開了兩扇偏窄些的偏門,然後再自東、北、西三方各開一處側門,其中東門直接通往女眷內侍的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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