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騁看到那一頭獨特的銀發,目光變得呆滯,眼裏再也沒有了先前的睿智。


    他隻在看過兩個人擁有這樣顏色的頭發,一個是當今東嶽陛下,另一個是東嶽太子,如今這個,他要如何解釋?


    “這位……殿下,微臣鬥膽一問,您是……?”


    明昭挑了挑眉,果不其然,隻是這東嶽的將軍大抵也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是戲還是要演到底的。


    “這你不必管,怎麽迴事?原本壓得西楚喘不過氣,現在卻損失慘重,你作為主帥,究竟是怎麽想的?”明昭心下暗暗思忖,究竟是放了他,還是殺了他?


    “臣……願以死謝罪。”池騁提刀就要自刎。


    明昭撿了桌上一支筆,扭腕甩出,大落了長刀,“死倒不至於,你把這個吃了。”明昭遞上一枚藥丸,示意他吃下,池騁不做任何猶豫就吞入口中。


    “你不怕有毒?”明昭有些奇怪。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池騁麵上毫不在意。


    “你如何知道我就是君?”明昭微微一笑,“萬一我是冒牌貨呢?”


    “不會。”池騁堅定地道,“這種銀色的頭發,除了東嶽的皇族,不可能擁有,其他銀色的頭發,也不可能冒充。”


    明昭麵上仍然是笑,“可是,我是女人啊……”


    池騁眼前的景色逐漸模糊,意識也逐漸消散,但明昭的話卻一字不落的如雷貫耳,他知道,他先前吃下的那顆藥丸,也許真的是毒藥,但他無悔,可明昭這一句話,卻激起他心中滔天的波浪,帶著最後的震驚和不解,他倒下了。


    明昭重新戴上麵紗,也帶上了池騁,悄然離開了營帳,明昭來到關頭,果然,西楚的軍隊已經包圍了秦峪關,明昭也不急,隨手牽了一匹馬,將池騁綁在馬背上,馬兒便馱著他飛快地跑了。


    她迴到軍營,原路離開,與在外等候的和瀧會合。


    “得手了?”和瀧問道。


    明昭搖了搖頭,“沒有主帥。”她的語氣裏帶了一絲惋惜,但絕對是切確堅定,容不得任何人懷疑。


    和瀧沒有起疑,“好個狡猾的池騁,也罷,我們先走。”


    明昭眨了眨眼,快速掩過眼底的異色,點了點頭,與和瀧一起來到關頭,毫無顧忌地開了關門,西楚的軍隊如潮水般湧入,迅速包圍了東嶽軍營,不多時,戰鬥已經結束,東嶽士兵,無一例外死在了西楚的鐵蹄之下。


    清理了軍營後,西楚的士兵迅速安排好了新的軍帳,撫慰了關裏的百姓,而後又布置了哨兵站崗。


    明昭睡不著,她站在關頭,迎著冷冽的寒風,思緒飄向了遠方。


    “給你。”低啞好聽的聲音傳來,一瓶酒落入她的懷裏,明昭微微側目,和瀧此時已經仰頭暢飲下一瓶烈酒。


    明昭笑了笑,想要把酒還給他,“我酒量很差。”


    “不醉不歡。”和瀧不接,他盯視著她琥珀般的星眸,那麽璀璨,那麽動人,仿佛純粹的酒液,他便要就此沉淪,“聽說,你是連中三元,少年拜相。”


    “是。”明昭不再拒絕,打開酒蓋慢慢地喝了一口。


    “那你這一生的婚嫁怎麽辦?莫非真要娶個女人?”和瀧偏頭看向她,後者仍然是淡淡的微笑。


    明昭不語。


    和瀧被她如春風般的淺笑灼傷了眼,鬼使神差般的道,“反正你的身子我也看過了,往後你不想做官,我願意娶你。”


    “是嗎?”明昭微怔,腦海裏卻浮現了楚清河的俊顏,“那便多謝你了。”


    和瀧看出她眼裏的心不在焉,心下一痛,“罷了,你若是不願意,我不強求。”


    “嗯。”明昭淡淡的道。


    和瀧不再逗留,悄然離開。


    明昭把酒對著長空,然後手腕一抖,所有的酒液都傾斜而下,潤了這一塵飛芳化雪。


    一連七日,大雪也漸漸停了,每日,明昭都會去看和瀧練兵,偶爾也會有馬賊來犯,隻是東嶽已經許久未來挑釁。和瀧告訴了明昭許多關於草原,關於沙場的事情,有時候練兵,甚至是明昭對上和瀧。


    “一字長蛇陣,二龍出水陣,天地三才陣,四門兜底陣,五虎群羊陣,六丁六甲陣,七星北鬥陣,八門金鎖陣,九字連環陣,十麵埋伏陣。陣法講究層出不窮,變化無端,你以為三五個變幻就能百戰百勝了嗎?”和瀧所指導的一方戰士最終打敗了明昭的戰士。


    “你這練兵很是不具參考意義,這些陣法再如何變幻,隻要攻不了城,一樣無用,要練就該練練戰術。”明昭毫不在意,儒雅的笑了笑。


    和瀧倒也知曉她的性子,不與她做更多的爭論,“行,口才我比不過你,我們比比酒量如何?”


    明昭勾了勾唇,“謝過將軍的美意,隻是飲酒傷身。”


    她的酒量極差,雖然不是一杯倒,但也喝不了多少,相反的,和瀧那是千杯不醉,上一次就著了他的道,喝得醉醺醺的,第二天醒來頭痛得要命,她發誓再也不暢飲。


    和瀧眼底劃過一絲異色,那夜她醉了,嘴裏一直吳噥地喚著誰的名字。


    他湊近了去聽。


    “楚清河。”


    隨後他自嘲的一笑,難怪她對他毫不在意,原來……佳人早已有了心上人。


    明昭不知道他心裏那些想法,告了辭後,便迴到了自己的營帳裏,印柳迎上來遞上一杯熱茶,明昭接過,輕抿一口,滿意地朝印柳點了點頭,這些日子,她已經將印柳調教得極好,雖然她自己不缺侍女,但是……總有高官士族缺的。


    她拆開一封信,正是楚清河寄來的。


    信中無非是敘述了如今朝廷的現狀,也對這次派她來又召她迴去做了一個解釋。


    “明昭,驕傲如你,平日裏你總是溫潤謙和,實則比任何人都要強,鋒芒畢露不是好事,此番,你若要怨我,倒也無事,我隻希望你更成熟一些。”


    “朝中人你也拉攏了不少,自己的勢力也一天一天壯大,我知道你有想做的事情,我也不會阻止你,但你此番瞞著我,我確是無法容忍的,明昭,你盡早給我一個解釋。”


    明昭心頭狂震,她怎麽也想不到,楚清河竟是為了這樣的理由“戲弄”她,還有,她暗中做的那一切,他原來都是知道的嗎?從來都不說,從來都不阻止,他永遠都隻站在她的身後,默默地看著她向前走,隻有她摔倒,誤入歧途的時候,他才會拉她一把,卻什麽也不說,隻靜靜的看著她。


    她一直以為,她才是那個掌控一切的人,如今,是她錯了?


    他似乎,什麽都知道。


    明昭心中百味雜陳,她繼續看到信的末尾。


    “玩夠了便早些迴來,你不在應天城的這些日子,很沒意思。”


    明昭撲哧一笑,直接說想她了不行嗎,還這麽含蓄……


    不過,明昭心裏的所有情感都漸漸軟化,化為一條緩緩流淌的河,深沉清澈。


    河名思念。


    她也想他了。


    想念他深邃的眼瞳,想念他清冷的聲音,想念他溫軟的嘴唇,想念他在朝堂上的冷靜沉著,威嚴霸氣,想念他生她氣時的惱怒擔憂,想念他偶爾的慌亂,偶爾的調皮,想念他隻對她身為夙夜時的放縱忍讓,還有他的琢磨不透。


    她會心一笑,抽出信紙拿起筆,開始寫人生中第一封信。


    三日後,信帶著濃濃的思念迴到了應天城。


    楚清河拆開信封,心下納罕,明昭還記得給他迴信啊,殊不知,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他看向那封信。


    “多謝陛下掛心,臣的傷已經無礙。”


    “感謝陛下對臣的一片苦心,臣臨信涕零,不知所言。”


    “陛下,雪停了。”


    “臣與和將軍相交甚好,雖有分歧,但臣一向是寬容厚德,對於他的屢次無禮與蠻橫,臣都不予理會。”


    楚清河能夠想到明昭在寫這些的時候臉上依然帶著溫潤儒雅的笑意,他越看越覺得好笑,簡直太浮誇了,而且這字……還真是龍飛鳳舞,亂得險些叫他認不出來。


    “楚清河,你什麽時候召我迴來?我想你了。”


    楚清河蒼白的俊顏上浮現一絲淺淡的紅,這明昭,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知輕重,還真把自己當斷袖了。


    但他的心頭還是莫名其妙的一暖,其實,他很想聽她親口對他說這句話,想聽她肆無忌憚卻又假裝恭敬地直唿他的名字,奇怪,他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對一個男子產生如此強烈的……思念?


    拍了拍額頭,楚清河放下明昭的信,收好,繼而拆開另一封信,是和瀧的信。


    信中也無非是邊塞的戰事情況,紫羚關秦峪關,兩戰勝,明昭也出力,秦峪關夜襲一計便是她所想出,楚清河微微一笑,不愧是他看重的人,忽的,他的目光凝住,眉眼更為柔和。


    “明相之酒量,為臣所見之人中最差,不見更差,隻此最差。”


    ------題外話------


    這章字數雖然沒到三千,但這是情感的結晶,一樣包含著滿滿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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