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的箭雨再次落下。


    隻是,與之前不同的是,此次的箭頭已經被點燃,從上方落下時,看上去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火。


    剛才淋下的“金湯”氣息過於濃烈,已經掩蓋了後期其他的氣味,這些南梁人的其他感官好像都和嗅覺一起被麻痹了似的,變得遲鈍了不少。


    “不必擔憂!他們也就隻會這些不上台麵的小手段了。


    天上還在下雨,沒一會兒就能把那些穢物衝刷掉,火也會被雨水澆滅,不要去在意這些,繼續往前衝!


    你們,開始撞擊城門!


    你們,繼續往城牆上攀爬!”


    哈木隻恨不能直接將自己的鼻子給戳爛,便不用再遭受這臭味的攻擊了。


    可還是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張大嘴將命令說了出來。


    正好在此時,前方不知哪個人一甩頭,頭發上沾滿的穢物便這麽飛揚了出去,直接落到了哈木的嘴中,牢牢地貼在了他的舌頭上。


    哈木吐也不是,吞也不是,臉都要綠了。


    好在手下的那些人足夠爭氣,在哈木發出指令之後,都沒有猶豫,真就一股腦子往前衝,等著雨水將火熄滅。


    況且那些箭矢的頭部燃了火,本身也會受到影響。


    若是火苗被雨水熄滅,對他們的殺傷力就更加有限了。


    可事情並不如他們想象中那麽美妙。


    天上的雨並不大,不過蒙蒙小雨。


    而這箭上的火,卻是十分堅挺,且火勢並不算弱,顯然是加了什麽東西在裏麵,並不隻是單純地點燃了箭簇而已。


    更糟心的是,放下被淋到他們身上的那些糞便,居然也成了助燃物,火一沾上,就找到了蔓延的途徑,貼著人的身體就燃了起來,好幾個頂著一身糞便往城牆上爬的南梁士兵,都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直接被幾隻箭給燒成了一個人形的火團,“咚”地一聲栽落下去!


    出現這種情況的,還不止一個人而已。


    哈木眼見著自己這邊的人數越來越少,與另一位幸存的將領心中都有些慌神。


    怎麽會?


    天上不是還下著雨嗎?


    這些箭上的火,為什麽會越燒越大!


    城樓上的蘇洛放下了弓箭,眼看下方零星的火點開始蔓延,雖然覺得這樣有些殘忍了,但心裏到底還是鬆了口氣。


    被燒死的痛苦不用說也知道有多難熬。


    但是,這些南梁士兵從跟著隊伍進入大興國土的那一刻,就已經稱不上完全無辜。


    雙方本就是敵對的關係,要去憐憫對方的死亡,未免太過聖母。


    蘇洛隻輕輕眨了眨眼睛,便將心底的那點兒不適壓了下去。


    火為什麽能燒起來,當然是因為箭上裹了東西。


    這些箭頭之上,都裹了沾了油的助燃物。


    射箭的目的,本也不是為了用箭矢刺死敵人,而是把火引過去。


    之前澆下去的那些“金湯”,臭味不僅能給這些南梁人帶去嚴重的心理陰影,還能對他們的感官起到麻痹作用。


    這些南梁人的反應變慢了許多,同時嗅覺也一時失常,隻能聞到空氣中濃濃的屎尿臭,卻對箭上的油味無法及時察覺,自然會以為雨水能夠熄滅這些火星子,對他們並沒有什麽威脅。


    等到發現火勢不對時,也已經晚了。


    而且,那些金湯也還有助燃的效果。


    這麽一來,火攻的殺傷力會被拉到最大。


    方才那一步一步的行動,都是相互關聯的,沒有一步是多餘。


    “城樓上就交給你們的,”蘇洛將箭遞給旁邊另一位守城軍,“我先下去了。”


    “蘇大人您放心,我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好好辦,”城樓上的士兵迴答道,“下邊兒就交給蘇大人你們了!”


    “好。”蘇洛答應一聲,轉頭要走。


    卻聽城樓上的人突然叫住了她:


    “蘇大人!”


    蘇洛站在台階上迴過頭去。


    那人大聲說道:


    “不管今日成敗,都要謝謝您,蘇大人!您是我們照川鎮的恩人!”


    此時情況緊急,時間並不寬裕,那人也隻是急匆匆說完這些話後,就立刻轉頭看向了城樓下,拿起手裏的武器繼續攻擊,並沒有再與蘇洛多說什麽。


    蘇洛愣了愣,很快勾了勾唇角,迅速從城樓上下來。


    “怎麽樣了?”


    丁三福此時正守在城下,和一眾城防軍加上力氣大的普通百姓,一起頂住城門。


    外麵的南梁軍顯然已經拿起了那些巨大的橫木開始撞擊,城門也被外麵的力道衝擊地不停向前晃動,連插在門上的長棍都搖搖欲墜。


    城門後,卻是密密麻麻站著許多鎮上的居民,一個頂著一個,用盡渾身的力氣和體重,將那幾乎要被破開的城門抵住,累得氣喘籲籲,也不敢讓開一步。


    城外的撞擊聲和吆喝聲不斷,城內的悶哼聲和發力聲也不停。


    見蘇洛下來了,丁三福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說道:


    “撐不了多久了!


    外麵的衝擊力太大,這門的質量也算不上太好,邊緣處已經有開裂的部分,銜接的地方已經斷開了好幾處。


    如今全靠大家齊心協力抵著,才沒讓那些混蛋衝進來。


    但這事兒並不輕鬆,如今我們的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蘇洛“嗯”了一聲,朝著丁三福吩咐了幾句,讓他一一通知下去。


    城樓外,哈木忍受著四周仿佛無處不在的惡臭,感覺鼻子已經快不存在了。


    而燒起來的活人和馬匹,慘叫聲也一直在耳邊迴響。


    那糞便連帶著衣料、肉體被燒焦的味道,更是銷魂。


    火燒起來的白煙,更是在周圍擴散開來。


    這可不像是早晨的白霧,沒有什麽氣味,還能幫忙隱藏住他們的身形,讓城樓上的攻擊無法落到實處。


    現在這點兒白煙,雖然城樓上的視野會受到影響,可他們下邊兒的人,受到的影響更大啊!


    不僅視野受限,聞到那煙子,更是忍不住嗆咳,連臭味攻擊都沒少,簡直就是折磨。


    哈木第一次感覺到了度日如年一般的磨難,隻盼著能盡快攻入城內,也好擺脫這樣的處境,趕緊找個地方洗洗刷刷,遠離臭味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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