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安全,並意味著沒有危險,他遠離漁叟,坐在船頭,鏡擺身前,懷裏的古籍緊緊的抱著,封麵上,邪異眸子骨碌碌地轉動了下,凝視著劃槳漁叟的眼裏,帶上一抹森寒,與貪婪。


    若葉子軒看到古籍的異常,不知又會作何感想,他麵上看似平靜,然則心底卻不敢有一絲的鬆懈。他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他搖搖頭,許是自己幻聽了吧?叮叮咚咚?聞絲竹悅耳,炫音流轉夢河山,輕音之妙爾,皎皎月鐮下。


    泛輕舟,漣漪起,歸寧處,空杯漫灑闌珊處。時急時緩宛如高山流水,起伏之間動人心弦,玉女翩躚多姿,霓裳羽衣飛舞,一曲調音,婉轉動聽,引人入勝。葉子軒麵露疑惑,冷笑一聲,卻是不知這詭異又要鬧哪樣。


    咕嚕嚕?腹中空空,貪欲起,口生津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他,現在看什麽都像是吃的,黑潮漸漲,朵朵蓮生逐濤流;就在這時,一朵粉白相間的蓮花飄到船頭前,蓮蓬青翠欲滴。


    清甜的氣息撲鼻而來,蓮子脆嫩嫩的,看上去很可口的樣子,意識懵昧的葉子軒,伸手就要去摘蓮蓬。心中警兆頓生,伸出去的手,本能的換作持著利刃的左手,寒芒一閃,匕首挑拔之間。


    哢嚓?哢嚓?琉璃皸裂的清脆聲在他腦中響起,眼前之景立變,葉子軒隻覺一陣惡寒;他感覺胃裏的酸水都快吐出來了,吱地一聲?葉子軒挑起浸泡在黑潮裏的腦仁,一條條血色絲觸呈現在他的眼前,滴答滴答?


    腦仁方一出水,立馬幹癟,裏麵好似有什麽活物掙紮了幾下,哢嚓哢嚓?


    肢足扒拉,一隻蟲子鑽出癟殼,那是隻斑斕彩蝶,若不忽略翅膀下方的扭曲之眼,那定是最美麗的動物,彩蝶振動翅膀,陣陣百花香襲來。粉末灑落在身上,葉子軒隻覺身體一陣麻痹,渾身動彈不得。


    漁叟見狀,麵上笑嗬嗬的,劃槳的動作驟停,輕舟一陣搖曳,袖落露出枯皮雞爪,他捋了捋白須,這下可有好戲看了,此劫若渡不過去,何談以後。解下黃皮葫蘆,擰開塞子,嫣紅色的濁酒下肚,菊花般的老臉上,露出抹酡紅。


    身體搖晃了幾下??


    也就在這時,嘩啦啦?死氣纏繞慘白的手掌,破水而出,暗紅色的水花四下濺落,指甲青黑一片,手臂上傳來一陣寒意,眼看著尖銳的指甲,就要刺破的他的肌膚,葉子軒瞳孔一縮,奈何自己卻無法動彈。


    撲通一聲,嘩啦啦?翻湧的水麵漸漸的平息了下來,漁叟搖搖頭,這麽容易便翹辮子了,無趣?就在漁老叟撐起竹篙,想要劃船離開時。漁老叟手上的動作一頓,不對?有情況,隻見他眼裏泛起陣陣幽光。


    原來如此,這小鬼身上有著一對神之遺眸,避水神術?那小鬼,怕是還不知道吧!漁老叟眼底掠過一抹貪婪,抬起手掌,掌心醞釀起淩厲的攻擊??


    葉子軒宛如黑不溜秋的魚兒般,一邊躲避著發絲的糾纏,與攻擊,一邊揮舞起匕首,寒芒一閃,發絲上的鬼氣宛如陽春下的白雪,迅速消融。匕首一個攪動,纏繞在他身上的發絲立斷。


    破衣服下一片腐爛,爛肉裏肥胖的蛆蟲爬來爬去。水鬼一張慘白的麵癱湊得極近;一股汙濁的惡臭襲來,閉氣的葉子軒險些破防,他不小心喝了幾口河裏的濁流,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差點沒把他惡心吐了。


    水鬼見久久拿不下他,眼裏掠過抹焦急,水鬼說不急,那自然是假的,眼看著他離水麵越來越近,水鬼青綠色的眸子裏,掠過一抹兇光,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替死鬼,自己絕不能就這麽讓他給逃嘍!


    終是貪婪,戰勝了恐懼,水鬼化作一縷陰氣,就這麽消失在他的眼前,葉子軒表情一愣,也就在這時,身後的水流傳來一陣波動;身體一個扭曲,反過身去,鋒利的匕首,迅猛地刺入水流波動地方。


    他麵露異色,空了?感覺到頭頂上侵襲而來的寒意,葉子軒腦袋一偏,左手探出,一股惡寒傳來,腐爛處,蠕動著的肥胖蠕蟲,帶起一片濁黃液體。手臂上傳來的陣陣瘙癢感,直讓他一陣惡寒,他抖了抖手臂。


    強忍著心裏的惡心,一陣遊弋,身體迅速地逼近那水鬼。寒芒一閃,匕首劃破阻塞的水流,噗嗤一聲,嗯~匕首竟被什麽硬物給卡住了,他手上的力道加大幾分。


    墨綠色血液擴散開來,水鬼的身形緩緩地顯露,此時他眼裏,滿是濃濃的不敢置信,他是怎麽發現自己的。直到水鬼消亡,他才安心地爬上船,嘔~嘩啦啦?漁老叟眼神古怪看著葉子軒,掌心裏的能量緩緩地收斂。


    葉子軒眼底殺氣一閃即逝,藍色符文倒映入漁老叟眼裏,漁老叟收迴他的目光,嘴裏呢喃細語,嗬~舊神殘眸裏的遺誌,這算是對我的警告嗎?漁老叟渾濁的眼裏,掠過抹嗜血之意,胸腔間的殺意緩緩地壓下,就快了?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緩緩地挪開,葉子軒不由得鬆了口氣,說實話吧!以自己現在的疲態,他還真沒多少把握,對付眼前的漁老叟。


    如今正好?嗯,隻見黑水裏,飄浮著的腦仁密密麻麻的,可不算少啊!葉子軒看得頭皮發麻,哢嚓哢嚓?無數蝴蝶破繭而出,飛舞著的一群蝴蝶,感知到食物的氣息,紛紛飛向葉子軒;不待他有所動作,身體一陣麻痹。


    漁老叟臉色黑如鍋底,心情本就不怎麽好的他,如今一見眾詭蝶,在太歲頭上動土,他焉有高興的道理。麵對洶湧而來的詭蝶,雖驚慌失措,但他還是揮舞起手裏的武器,懷裏的古籍,一不小心跌落在船上。


    嗯~葉子軒蹙眉,古籍上的血眸不知何時已然閉合,它並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威能。且封印鏡同樣如此,漁老叟挑了挑眉,臉上陰森森的,咚咚咚??竹篙有節奏的在船沿上敲擊了幾下,無形的力量擴散了開來。


    但凡敢靠近老者的鬼眼冥蝶,撲簌簌地掉落。漁老叟的身周,空出了大片空間,持續的戰鬥下,葉子軒的體能正不斷的下降。稍不留神下,戰鬥勉勉強強的葉子軒,身體掛了彩,他愈發的艱難了;就在他以為自己就快要堅持不下去時,彩蝶逃也似的飛離。


    得以喘口氣的他,原本還有些不明所以,很快他就知道怎麽迴事了。千帆紙船過,波濤洶湧,河上的一葉扁舟隨風逐濤,四平八穩,毫無傾覆,就在葉子軒觀望其餘船舶時,眼中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封印鏡映照下,本以為鏡子不會顯出什麽有用的線索,然這一次,葉子軒卻是猜錯了。形形色色的紙人機械地劃著船隻,孤琴船頭架,白骨相伴之,顱骨垂胸肋,望方寸之地。


    古琴上的絲弦無人撥弄,竟詭異的彈動,弦音詭泣起;聲音入耳,引來葉子軒的注目。然其視之,枯坐的千萬具骸骨,忽而抬頭,顱骨機械般轉動,空洞洞的窟窿眼,是那般的幽深,


    骨爪一個虛攥,心髒沒理由的傳來一陣絞痛,枯骨胸肋間,有血滴匯,血色經絡緩緩滋生;胸腔間半顆虛幻的心髒凝聚而出,咚咚?心跳聲宛如,雷鼓敲響。撲通一聲,葉子軒臉色蒼白,額頭上冷汗涔涔,這是怎麽迴事。


    封印鏡映照己身,鏡身上血色符文閃爍,鏡麵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樣,隻見他身上插滿了拇指粗的血線,血線的一段銜接著骸骨,葉子軒見此,他眼皮子一陣狂跳,他恨恨地磨了磨牙,紙船上劃槳的漁夫嘴角上揚,臉上露出邪異的笑容。


    葉子軒不敢有所耽擱,匕首在空氣中胡亂劃拉,此刻的他活像個瘋子,給我斷啊!嘣嘣嘣??古琴上,一根琴弦忽而崩斷,才凝聚了一半的心髒破碎開來,流失的氣血,慢慢的迴籠,葉子軒臉色紅潤了些許。


    等葉子軒再迴眸時,隻見漁老叟麵色森然,幹癟的枯爪離他的腦袋,不過一絲之隔,葉子軒驚出了一身冷汗。漁老叟是何時靠近的?心力憔悴的他,已然沒那那麽多心思去思考了,幹癟癟的掌心上,裂開一猙獰的口子,猩紅舌頭甩動間,竟帶起一片腥臭的液體。


    葉子軒心底升起一股惡寒,他一個懶驢打滾,避開漁老叟的手臂。嗯~忽覺手下有異,我怎麽感覺到手底下黏糊糊的。


    餘光一瞥,他手下按著的是老者半邊腦袋,老者獨眼與他對視了一眼,嘿嘿?漁老叟嘴裏露出兩排血牙,恐嚇之意十足。血液暈染了甲板,而老者的無頭身體正不斷的靠近他,葉子軒赤紅著雙眼,麵容扭曲,嚇?嚇你姥姥的嚇。


    他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足下一個發力,嘭地一聲,半顆頭顱撞在欄杆上麵,白燈籠晃了晃,葉子軒一個箭步衝上前,淩空一躍,利刃紮入漁老叟的心窩子,墨綠色的血沁出?


    待他理智迴籠,枯皮爪子已然落在他肩膀上,肩膀上突地一沉,刺骨的寒意襲來,葉子軒身體僵在原地,等他在去看船的角落,角落裏,哪還有什麽殘缺腦袋,漁老叟邪笑一聲,眼神意味不明。


    化作紙軀的漁老叟,其模樣,像極了自己,葉子軒欲抽身急退,其卻驚駭的發現身體已然動彈不得;紙化蔓延至其腰部的位置,他麵色一白,他不會是又觸犯了禁忌吧?


    就在這時,古籍上,原本閉合著的邪目忽地睜開,瞳孔裏的豎線,左右晃動了下。


    紙化褪去,萬千紙船拱衛著葉子軒所處的紙船,紙船互噬,船隻的模樣孫息大變,船身白骨裝飾,白燈籠裏,浮現出一張又一張鬼臉,兇惡的鬼臉衝出燈籠,欲擇人而噬,嗷嗷嗷?


    匕首揮舞間,鬼火潰散,腳下燃起一簇簇火苗,陰寒的氣,一寸寸地爬上他的身體,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甲板下忽地冒出一群骷髏,身著的是件破爛流丟的盔甲,一手獅頭圓盾。


    一手鏽蝕長刀。仔細觀瞧,其赫然是唐刀的模樣,骷髏走動間,難聽的刮啦聲響徹在耳畔,身形左移右挪,繼則左支右絀,忽覺寒風襲來。


    封印鏡一拋,身體一個後仰,身體倒如彎弓,鏽刀貼著他麵門斬下,他忽而勃然色變,嘶啦?忽覺胯下一涼,身體一個扭曲,躲避開去;伸手抹了把臉上的冷汗。


    區區二兩肉,險些就被鈍刀子給一刀切了,他不敢想象,若讓鈍刀子慢慢磨蹭,那得多疼。鏡身翻轉間,封印鏡定住骷髏鬼火三秒,懷裏的古籍剛一拿出來,古籍晃悠悠的飄浮上半空。


    嘩啦啦?書頁翻動,籠罩在骷髏群身上的黑霧,肉眼可見的稀薄了一圈。


    骷髏的實力,再度削弱了一波,身體貼近,三四刀下去,散架的骸骨在無法重組,過了良久,戈止,他一屁股坐在骸骨鋪就的地麵,肩膀一垮,他總算可以歇息了。


    忽覺有人注視自己,葉子軒心裏頭一緊,視線一掃,緊了緊匕首與鏡,船艙裏的紙人,給他一種怪怪的感覺,船行不知多少公裏,嘩啦啦?嗯,隻見不遠處,甲板詭異的撕裂開一道口子。


    咕嚕咕嚕?


    地湧黑水,船身忽地一沉,身體搖晃了下,葉子軒的臉陰沉得都快滴出水來了,還真不讓人安生啊!


    靠近豁口,抄起骨頭去堵,然而這不堵還好,一堵腳下的豁口愈大了,甲板一陣綿軟,染血的手掌忽地冒出,嚇得他心跳慢了半拍。


    匕首狠狠刺下,然而這一下,他卻是失了準頭,忽覺身後有異,葉子軒扭過頭,隻見他身後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具七尺高的紙人,白麵紅塞的臉上,露出抹詭異笑容。


    啊!暗,無盡的黑暗,黑暗便是此間的永恆,暗得令人壓抑?暗得令人心生彷徨?


    殘船緩緩地沉沒入水裏,不起絲毫的波瀾,河上,隻餘下一具斑駁的血棺漂泊向未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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