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順著查理的目光看去,由悲鳴聲激起的巨大雪暴自山巒湧出,與天邊的深黑抵在一起,中間不再留下任何空隙,直看得她心頭一陣緊促,連唿吸都慢了半拍。


    “竟然…怎麽會這樣?”梅單手捂在胸口,一向平靜無波的臉上隱約浮現出了點點緊張感。


    “那是死亡與絕望的聚集體…我能感覺到,是這樣的。”查理目光銳利,喉結抖了兩下,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微微有些抽動,“不會有錯的…斯維特蘭娜,絕不是單純的風暴。”


    “大人!是您的職階特性?”梅向前邁了半步,擔憂地看著查理的側臉,她對於勇者的判斷沒有丁點懷疑。


    勇者點了點頭,他將長劍拔起,橫在了胸前,眼睛盯著劍身上鐫刻的魔法紋路有些出神,“肩負著慷慨與希望的大天使‘拉米爾’,負責指引死者的靈魂升入天堂。即便是再促狹貧瘠的絕境,也有著希望的存在,但是…”


    查理略微停頓了一下,自從雪山的悲鳴聲出現,他的心頭便升起了一絲不安,如今這層陰霾正在迅速擴大,“但是我在那片烏雲裏,感受不到任何希望的氣息,那是真正的死地。”


    “我們現在撤離還來得及嗎?”梅稍稍平複了下心情,又恢複了冷靜與果斷但勇者的表態卻又將她的心情給拉入了穀底。


    “來不及了…而且現在開拔,就必須放棄那些鎮民,下令迴營地吧!那裏是背風處風勢會小一些,堅持到風暴過去,我們再進山!”查理搖了搖頭,轉過身對著梅吩咐道,語氣平和卻不容置疑。


    “可是那群鎮民…!”梅歎了口氣,還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查理揮手打斷了。在這位冷靜且理智的助手看來,這時候放棄這群自私且固執的家夥才是最佳選擇。


    “不必說了,勇者代神向世人播撒康憫與拯救,我是不會斷了他們求生的希望的。”查理斬釘截鐵地否決了梅想說的提議,“梅,執行命令吧。”


    \\\"遵命!查理大人…\\\"梅左手撫在胸口,低下了頭,接著便從腰間摸出一枚紅色的寶石,向其中灌輸了魔法力。紅色的光芒閃過,但卻很快黯淡下去,沒有絲毫作用。


    “怎麽會!!”


    查理卻是對此毫不意外,他笑了笑揮動長劍,一道深紅色的劍氣直飛如天,而後在烏雲的下方爆裂開來。點點紅色的碎屑自天上飄下,和飛雪混在一起。“這裏的空間已經被鎖死了…你的人偶水晶自然是用不出來的。”


    “多謝大人…”梅看著手中毫無作用的水晶,這才明白了查理所說的“死地”究竟是什麽意思,空間被鎖死,他們也便沒法使用轉移水晶或是傳送法陣快速離開此地了。


    “剩下的就交給我吧…”查理看見助手有些消沉,忽然笑了笑帶頭走迴了營地,仿佛眼前的困境算不得什麽。梅握緊了拳頭,心中的焦慮也緩解了不少,畢竟帶領她們的,可是勇者啊!


    …………


    而在進入亞拉拉特山脈的山口小道上,漫天的風雪再次遮蔽了一切。冒險者們的臨時營地中,篝火或是陶罐、碎布,在失去了人類的打理後,僅僅半刻鍾不到,便被積雪所掩埋。


    一名虎背熊腰的壯漢,頂著烈風走在茫茫的雪地中,腳下踩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雪坑。他站在一塊巨石前停下了步伐,默默蹲下了身伸出手在厚重的積雪裏撥弄了幾下,露出了薄雪蓋住的,滿是鮮血的人臉,正是那位固執的守夜人圖恩。


    “是你?嗬嗬嗬…你是來殺我的嗎?請隨意吧…”圖恩並沒有失去意識,他的身上不斷泛起微弱且堅挺的橘黃色光芒,不斷修複著那殘損的身體,然而由於體力的耗盡,即便傷勢早已恢複大半,守夜人依舊疲乏到幾乎動彈不得,身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抽動。


    “不…如果是我這樣的人殺了你,那就太過可惜了。”蹲下的壯漢嘴角咧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眼神複雜地看著倒在雪地中的圖恩。那壯碩的身形和身上纏著的繃帶,讓守夜人一眼便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正是那天在酒館外,被狠揍到變形的白金級冒險者,“棕熊”布雷迪!


    “被你打過之後,我想了很多…”布雷迪站起身,語氣平靜地看著這位曾經令自己感到恐懼的敵人,“像你這樣的人…究竟在堅持些什麽?”


    “我一直混在這群冒險者的營地裏養傷…他們中的有些人很強,哼…但都是一群傻瓜!和你一樣。”布雷迪稍稍停頓了下,“我想不明白…你們明明有著這麽強大的實力,卻為什麽在做著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就算被打成這樣,雙方卻都沒有退縮…”


    布雷迪握緊了拳頭,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在酒館外的落荒而逃,簡直和剛剛冒險者們與圖恩的死戰形成了鮮明對比。


    疑惑…不解,更不甘心。他麵部繃帶下的傷口竟再次崩裂,滲出了鮮紅的血跡。布雷迪一把掐住圖恩的脖子,眼睛幾乎要突出來,“迴答我!為什麽??”


    “嗬嗬嗬…”圖恩愣了片刻,虛弱的臉上竟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你現在還想去找伊萬的寶藏嗎?”


    “……”布雷迪手上的力道鬆了許多,搖了搖頭,“不想了…連安東尼奧那種傳說中的人物,都是帶著死誌才敢前去挑戰的,我還想活著。”


    “這樣啊…那太好了。”圖恩沙啞的聲音裏帶著些許欣慰,這才迴答了布雷迪的問題,“你能改變想法…這便是我一直堅持的目的吧。”


    圖恩的話讓這位曾經暴躁且傲慢的冒險者,逐漸陷入了沉思…或許一時半會兒他還沒有理解圖恩的迴答,但卻隱約能夠明白一些。棕熊喘著粗氣,憤怒地哼了一聲,“你打敗了我!我布雷迪向來尊重強者!但你也成了我的心魔,我必須殺了你,才能擺脫恐懼……”


    “但我現在不會動手,等你養好傷,我再來堂堂正正取你的性命!”布雷迪情緒激動,忍不住咳嗽了一聲,但還是對著圖恩放下狠話。自己在酒館外留下的陰影和恐懼,必須正麵擊敗這個男人才能破除,不然恐怕他一輩子都要活在這種怯懦與畏懼中了。


    “哈哈哈哈…”圖恩忍不住笑了出來,鼓起一絲氣力掙紮著坐起身,抬頭看向了山峰的方向,“雖然我很想說樂意奉陪,但恐怕你是沒這個機會了。”


    布雷迪順著圖恩的目光看去,漫天的雪暴雖然還未壓近,但估計用不了一個小時便會徹底吞沒這裏…死亡就在眼前,還談得上什麽陰影與挑戰?棕熊也是自嘲地一笑,他搖了搖頭,自己沒有像荊棘鳥冒險小隊那群弱雞一樣,第一時間離開這裏,就已經沒機會逃跑了。


    畢竟他也是經驗豐富的冒險者,布雷迪雖說不想死,但當死亡真的迫近時,他卻似乎也沒像自己想象的那樣驚慌失措。棕熊坐下身,靠在滿是積雪的大石上,從懷裏摸出了一隻水壺,擰開蓋子仰頭灌了下去。


    “真倒黴,酒都沒了。”布雷迪歎了口氣,舔了舔最後一滴從水壺中流出的烈酒,似乎有些遺憾。他看著坐在旁邊赤裸著身子的圖恩,不免感到頗為奇妙。


    沒想到自己最後竟然要和這個把自己恨透了的怪物死在一起,棕熊摸了下發酸脖子,說不清此刻的心境。但或許從想要明白圖恩信念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絲敬畏也說不定。


    “啊…可惜……沒能吃到季阿娜的便當。”圖恩眼神迷離,躁動的雪粒飛進了他的眼角,又化成雪水流了下來。然而在那片白色的山頭處,圖恩很快注意到了一條黑線正沿著山道快速衝下,如同自天邊烏雲中滲出的閃電,輕巧且迅捷地劃破了地麵的雪白。


    一抹清脆的鈴聲隱約響起,圖恩的眼睛轉動了兩下,有些意外地坐直了身子,茫然地看向遠方。


    “這聲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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