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沒有立即判斷,隻是讓人將朱顏喊來。


    “阿芙,你怎麽看?”


    長歌雲淡風輕的問朱顏,周圍人都不知道,長歌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在他們的眼裏,朱顏不過是個五歲的娃娃罷了。


    然而,朱顏沉吟之後迴答,“長姐,這不對。”


    “他們說是逃難迴來的,渾身上下的衣服也的確是很髒,可是身上卻沒有半點傷痕,這幾日治所裏也有不少迴來的難民,他們的麵色都暗黃,麵容消瘦,而他們卻紅光滿麵,不見半分疲憊之色。”


    “聽聞附近雞鳴山上有山賊肆虐,前陣子洗劫了幾個莊子,長姐,我懷疑他們是山賊派來的探子。”


    治所裏迴來的那些難民,餓的一路上什麽東西沒吃過。


    田裏剛收下來的糧食被叛軍全部收走了,他們隻能靠著各種掉落的葉子,或者從土裏翻找叛軍遺漏的番薯。


    金滿堂心中驚訝,朱家孩子都是這麽長得,怎麽才五歲的女娃娃,說話如此清晰,觀察力也如此驚人。


    朱顏注意到的,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


    頓時,長歌手下的兵卒看朱顏的目光就不同了。


    朱顏說完問長歌,“長姐,我說完了。”


    “嗯,不錯。”


    長歌不吝嗇自己的誇讚,她如今女扮男裝,英氣俊秀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活脫脫的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將領。


    娘娘腔!


    金進寶心中不屑的嗤笑,暗戳戳的惡意揣測,說不定哪個貴人榻上的兔兒爺,才有了這般地位。


    他那便宜大哥皮相也不錯,說不定也成了那貴人的入幕之賓,說不定還玩的是雙花,要不然怎麽能關係如此之好。


    這麽一想,他的心理倒是有些平衡起來。


    爺們雖然沒多少地位,可至少不用出賣自己。


    正想著,他對上了長歌那冷冽的目光。


    腦子一空,嚇得低下頭,不敢再胡思亂想。


    乖乖,這個兔兒爺莫非能看穿他怎麽想的?


    “押進大牢,明日處斬!”


    長歌冷然下令,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雲善,若你心軟,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個麵子,免他們不死,不過,如此危難之時,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長歌沒有忽略金滿堂。


    金滿堂心中一暖,嘴上卻是道:“大人明鑒,吾已和金家一刀兩斷,此二人,乃是害我生母陳氏的兇手,恨不能千刀萬剮!”


    “千刀萬剮,怕是有些難,不過,你剛迴來,應該無事,索性去做監斬官吧。”


    “吩咐下去,城中出現山賊奸細,為城中百姓計,為一方平安,我親自帶兵,剿滅山賊!”


    這是將山賊的名頭給金家人坐實了。


    金滿堂卻不在乎這些,隻是被長歌的決定嚇到,這附近的悍匪可不是那麽容易剿滅的。


    然而,長歌給了他一個不容拒絕的理由。


    剛好視察到城牆上,長歌眺望整個武都,手指伸出,劃過這視線所及,意氣風發道:“雲善,咱們現在的錢,可養不活這天下百姓。”


    天下百姓。


    盡管心中早有猜測,可第一次聽到長歌如此不加掩飾的野心,金滿堂隻有動容,因為她說的,是天下百姓,而不是天下。


    她分明是出身高高在上的貴女,可卻想用那稚嫩的肩膀,扛起這本不屬於她的責任。


    而她,從招攬他開始,就已經在做謀劃。


    金滿堂啞口無言,甚至有些汗顏,胸臆中有萬千豪情在其中蕩漾,被她所感染,都道商賈無情隻看利益。


    金滿堂一直以為自己是其中翹楚,心中如今卻隻有一個念頭,幫她,輔佐她,用生命來幫她實踐這畢生也許都難以達到的宏願。


    朱顏已經驚呆了,她如何敢想,長姐竟然抱得是這種想法。


    “嚇壞了?”


    長歌迴眸輕笑,將朱顏輕易的抱起來,讓她和自己同一視角。


    “阿芙,你看。”


    她手指所到之處,是城門外正在登記造冊的流民,他們那疲憊而又麻木的眼神,在看向武都的時候,卻充斥著渴望。


    那是對生活的展望。


    而在聽完周圍人介紹完城內可保護他們生存下去的時候,這些人的臉上露出了驚喜和激動的笑容。


    朱顏被感染到,心中也格外熨帖舒適。


    她忽然明白了長歌的意思。


    錦衣玉食,鍾鳴鼎食,吃喝享樂,固然會讓人高興,可也許對她的長姐來說,看這些人露出真誠而幸福的笑容,才是她真正高興之處。


    她偶然救下來的長姐,比前世南宮昂,還有那些所謂的競爭者,更像是一個君主。


    朱顏想起前陣子在書本上看到的天子一詞。


    先生說,天子,乃上天之子。


    可長姐卻說,天子,乃天下萬民之子。


    兩種不同的解釋,是天地之別,她能感覺到,長歌的心中,裝著天下萬物。


    朱顏的腦海中忽然蹦出這樣一句話來,雖九死其猶未悔。


    雞鳴山位於武都外兩百裏,重山疊嶂,地勢易守難攻,背靠懸崖,那山上的匪徒在武都未曾遷都之前就已經匪盜猖獗,在武都出事之後,這夥子匪賊狠狠的趁亂招收了不少人,搶奪了無數的女人和財寶,糧食。


    在別人眼裏,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在長歌眼裏,這就是一塊大肥肉,就在嘴邊,她怎麽能不去吃。


    雞鳴寨。


    “老大,就來了一個人!”


    山上的賊匪早就接到了消息,知道掌控武都的千戶朱長恪要剿匪。


    毛頭小子!


    匪首嗤笑,壓根沒將朱長恪這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放在眼裏。


    不過,山上軍師是個文人,自然會想的多一點,命令人在山下守著,一旦有動靜,立馬過來匯報,同時讓雞鳴寨裏的人都嚴陣以待。


    “什麽?”


    喝酒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聽到小弟匯報,仰天大笑,“一個人?”


    “你確定是他?”


    “且讓他來!”


    男人猥瑣嘿嘿笑道,“聽聞這朱長恪長得唇紅齒白,和那沒出閣的小娘子一樣,正巧咱們還沒有玩過這種貴人,今天就當給弟兄們開葷了!”


    穿著一身青衣的文人坐在下端,眉頭皺起,有些不讚同道,“寨主,不妥,朱長恪可是定國公朱鵬的兒子,怎麽能如此折辱,大不了殺了便是。”


    一句話就讓四下裏安靜下來。


    那匪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眉宇間盡是被掃興後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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