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司計低著頭說,“雖五月時,下了不少雨,但宮裏定期便會有土工隊的人排查房梁建築,早前有的橋板鬆動腐爛,也都是更換過的。”


    這話的意思,那就是這迴秦柳瑟在橋上摔倒,並非偶然。


    “可確認了?”


    “叫懂木工的人查過了,雖那木板挖得自然,裂縫做得精細,瞧不出端倪,但那些接口處,卻是……卻是能叫老木工一眼看出不同。”


    ”那座橋比較偏,平日裏那處走動的人沒有旁的地方多,要找到知情的人不易,不過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一個個排查下來,總能摸得到。“


    詹司計這話說完,永嘉帝的臉色,果然要冷上好幾分。


    詹司計心中也沒底,查到這個層麵,是否還要繼續查,因著這般結果便能說明,這是後宮妃嬪的爭鬥。


    再查下去,隻怕會波及到更多人,而她也擔心,後麵拽出來的人太過顯赫,不好收場。


    永嘉帝閉目片刻,又睜開眼,淡淡道,“繼續查下去。既然能做得這麽幹淨,自然是懂木工造作之人,便按著這些人查,查個水落石出。”


    詹司計應了“是”,便自退了下去了。


    --


    許是昨夜裏著實不夠得勁,這日晚上,永嘉帝沒有去舒月軒,而是自宣了其他人伺候。


    秦柳瑟倒也樂得自在,不然何止永嘉帝難受,她也不好受。


    以前秦柳瑟倒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但這迴不知怎的,許是現如今伺候得多了開了竅,或是昨夜永嘉帝那樣實在折磨人,叫她有了這些自己也沒想明白的奇怪感受。


    不過每日的例行問候倒是沒少。


    青竹時常是早上來舒月軒送些東西,作為禮尚往來,午後,秦柳瑟便會讓子衿也送些東西過去,好有來有往,叫永嘉帝也念著她。


    每日躺在舒月軒不動,便隻能聽著侍女說些外頭的事情和今日後宮的所見所聞。


    譬如說,有一日子衿去了承乾宮,便碰見周才人,卻給永嘉帝送香囊了。


    秦柳瑟聽著點點頭,沒有青青子衿那般的覺得自家主子給周才人出了好點子。


    她隻是有些感慨地覺得,“這才幾日的功夫,周才人便把香囊趕製出來了,也是不容易。”


    指不定是要夜裏熬著燭光做女紅的。


    青青聽了歎口氣,覺得每迴她家昭儀的想法,怎的擔心的都跟別人不一樣呢。


    譬如她們想的是,擔心自家昭儀被人分了寵愛,她家昭儀倒是一點不擔心。


    秦柳瑟笑道,“你們換個角度想想,皇上寵她不也挺好,分掉些近日那王樂瑤和柳依依的恩寵,不好嗎?”


    這幾日,沒了柳秋娘,確實有了新人占了承乾宮的寵愛。


    青青歪著腦袋,覺得自家主子這麽說,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


    到了夜裏,永嘉帝果然是翻了周才人的牌子。


    如是八卦,每日叫秦柳瑟更易打發時間。


    再譬如,這日子衿去承乾宮送綠豆餅,迴來便跟她說,“昨日裏我在承乾宮外頭的偏道瞧見柳才人身旁那位青梅,還以為是偶然。”


    子衿頓了頓,又說,“沒想到今日去了,又碰見她剛好往迴走了。”


    子衿不會平白無故說這些小事,是以秦柳瑟便問道,“然後呢?”


    子衿又道,“我在宮外碰見在掃地的小九,聽她說,那青梅是去找青竹姑娘的,這段時日,來了好幾迴,每迴都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搗鼓什麽,而且那青梅,也不進去承乾宮,就在外頭牆角等著,若不是小九時常要灑掃,是沒人能瞧見她們藏在那裏的。”


    青青聽了不解地道,“柳才人在禁足,那青梅又不是去送東西的,三天兩頭去承乾宮找青竹姑娘做什麽,她們又不是同一批的侍女。”


    秦柳瑟和明月姑姑對視一眼,心道確實是這個道理。


    做賊一樣碰頭,又不是什麽正經事,肯定有貓膩。


    不過等她能外出,已經到了七月了,這中間的時間,宮裏發生什麽事情,多半是跟她沒有關係的。


    但秦柳瑟還是招唿明月姑姑道,“你去開箱奩,拿些銀子或是值錢些的首飾給子衿。”


    “明日再去,拿些給那位小九,叫她好生盯著,有什麽事情便跟你說,若真有準訊兒,迴頭再給她重賞。”


    秦柳瑟這消息傳到小九耳朵裏,就跟久旱逢甘露一樣。


    這話在她聽來,就像朝她拋出了橄欖枝,讓小九覺得自己在後宮的日子有盼頭了,早晚一日能重新迴秦昭儀手下。


    是以,她盯著青竹那邊的動靜,就更加頻繁了。


    秦柳瑟心裏也提防著,不過在事情沒露出破綻之前,她也不好作出什麽舉動。


    --


    快到七月,宮裏也有一堆事情要操持。


    七月有中元節,又是民間的鬼月,雖說永嘉帝不信鬼神之說,但宮裏早有的老傳統不能廢。


    到得七月初一那日,宮裏便要舉行祭祀,還會有道士進宮做法。


    總歸永嘉帝不信是不信,但老祖宗的流程,還是得走一走。


    因著秦柳瑟臥病在床,便也沒法跟李賢妃商議這些事。


    但這兩日,也有尚服局的人過來,要給秦柳瑟量身子,置辦那日祭祀的衣裳。


    秦柳瑟這一躺,就足足躺了快十日。


    其實到了四五日時,消了腫,她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但秦柳瑟這人惜命,怕過早走太多路傷了身子,便一直在舒月軒裏養著,哪裏也不去。


    到了六月底,秦柳瑟總算得了自在。


    她得了自在,那位溫美人,也終於得了自由。


    知道秦柳瑟康複出門,溫美人便帶著這十日裏謄抄的女誡來“負荊請罪”來了。


    誰都看對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但明麵上,溫美人經過這段時間永嘉帝的冷落和打壓,麵上是一副做低伏小的姿態。


    秦柳瑟客客氣氣收了她的女誡,溫溫和和與她說了幾句話走了這個過場。


    溫美人顯然也不想在這裏多做停留,坐了不過一炷香便告辭離開了。


    溫美人走了,秦柳瑟便起來看青青和明月姑姑準備明日祭祀要用的宮服。


    這迴的七月祭壇,並非所有後宮嬪妃都能參加,隻有三品之上的,才能跟在永嘉帝後頭去祭祀,所以尚服局才特意做了這套新衣服。


    剛走進側間,子衿就進來在她耳邊道,“昭儀,柳才人那位侍女青梅,原先是在尚服局做活兒的。”


    秦柳瑟心裏一驚,當初聽到青梅和青竹碰頭,縱使有懷疑,也隻以為是他們這幾日要使壞。


    誰知她腳好了,後宮還是風平浪靜的,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


    可現如今來看,難道是這風波還未被掀起。


    秦柳瑟手指摸著那宮服,皺眉深思。


    尚服局?


    難不成她們不是不想搞事情,而是在等她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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