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皇城。


    “陛下有令,宣衛將軍府屯長李寅入殿覲見,李屯長,隨我走吧。”


    李寅急忙起身,緊緊跟在小太監身後,低垂著腦袋,不敢抬頭,邁著小碎步進入皇城。


    他是雒陽大火的親曆者,眼睜睜看著太平道教眾將皇城燒成焦土,進入皇城之後,目光偷偷地向四周窺視。


    新的宮殿群輝煌宏大,亭台樓閣,碧瓦朱甍,富麗堂皇,金碧輝煌,比舊皇城還要奢華恢宏。


    這些建築都是在最近三四年建成的,李寅參與過平安城的修建,他知道修建這些龐大建築群需要耗費多少人力和財力。


    靈皇帝在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的情況下依舊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修築如此恢宏的宮殿群,稱得上是窮奢極欲,驕奢淫逸。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之色,和自己的主公張歸元相比,靈皇帝腐朽得像是西邊的殘陽。


    東漢人實行兩重君主觀,即二元君主觀,像李寅這樣的屬臣隻忠心於自己的主公,張歸元作為天子的屬臣,忠心於天子。


    作為屬臣的屬臣,李寅並不忠於皇帝,這更貼近於後世的價值觀,誰開工資我忠心誰。


    李寅垂頭快速而行,小心謹慎,他很快發現,皇城裏充滿了死氣沉沉的感覺。


    穿過富麗堂皇的走廊,通過新虎賁衛士的檢查,李寅終於看到了大漢皇廷的統治者,當今的皇帝靈皇帝。


    靈皇帝躺在柔軟的虎皮軟榻之上,形似骷髏,眼窩深陷,瘦骨嶙峋,奄奄一息,滿臉死氣。


    聽到腳步之聲,想要轉頭看向李寅,卻無力轉頭,嚐試了幾次,都轉不過來,最終隻能放棄。


    上一次看到靈皇帝時,他舉手投足間,眼眸中射出道道寒光,有鷹視狼顧之象。


    沒想到幾年過去,就變成這副骷髏成精的模樣,要知道,靈皇帝此時也就三十多歲。


    “臣屬李寅,叩見陛下。”


    李寅不敢怠慢,趕緊躬身行禮,行完禮站在一旁,垂首侍立。


    靈皇帝一聲長歎,聲音虛弱得像是臨死之人最後一口氣一樣。


    “李卿,上次見到你,還是雒陽大火之時,唉,可歎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了。”


    “我的張卿過得怎麽樣了?講一講你們離開雒陽之後的經曆吧。”


    在靈皇帝的要求下,李寅開始繪聲繪色地講故事,從張歸元迴到老家省親,大破黃巾賊寇。迴到北海遭遇八國圍攻,大破八路聯軍。


    在北海休養生息,推行農業,鼓勵放牧,教化萬民,聽聞黃巾賊寇進入扶餘國後,張歸元果斷閃擊扶餘,將黃巾賊寇驅逐進深山之中,這中間的故事講述了一遍。


    宮殿爐火裏的火焰熊熊燃燒,靈皇帝安靜地聽著,臉上時不時露出快意的笑容,眼眸中的痛苦也少了幾分。


    李寅如何不懂,繪聲繪色地講述張歸元如何在戰場上追殺黃巾餘孽,將黃巾賊殺得屁滾尿流,屍橫遍野。


    李寅說完,靈皇帝眼眸中的笑意已經掩蓋不住,他忍不住高聲道:


    “好,好,好,張卿家不愧是我的肱骨之臣,遠在苦寒之地,也不忘替朕分憂。”


    “朝堂上的那些腐儒,還在說張卿家是大大的奸臣,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他說完,劇烈地咳嗽起來,喘息了半晌,忽然又開口歎息道:


    “唉,可惜了,朕已病危,再也見不到張卿了。”


    李寅嚇了一跳,趕緊跪倒行禮,連聲說著不敢。


    “陛下,我主公在扶餘國的國庫中得到許多天材地寶對人的身體特別有益,特意讓我送到雒陽,獻給陛下。”


    李寅說完,小太監將禮單奉上,靈皇帝擺了擺手,示意小太監念禮單。


    “百年老參百顆,百年何首烏百顆……”


    靈皇帝靜靜地聽著,直到小太監念完禮單,靈皇帝溘然長歎道:


    “有心了,有心了,自我染病之後,內外文武陽奉陰違,開始勾結太子,他們都盼著我早死,好當上從龍之臣。”


    “屬臣的朝貢,不是晚來,就是少量,隻有張卿,心裏記著我,真心擁戴我。”


    靈皇帝又問了幾個關於北海書院的問題,李寅避重就輕,將教化萬民的故事說了幾件,靈皇帝聽得津津有味,連連點頭。


    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聽到北海的故事後,他臉上的笑容比以往多了許多。


    在他的眼中,張歸元遠赴不毛之地,經受苦寒之厄,心係百姓,時刻牢記教化萬民,對自己忠心耿耿,對朝廷全心全意,實是絕無僅有的大忠臣。


    眼見自己身體一點點垮掉,若自己身死,年幼的太子無人照顧,無法約束朝中的腐儒,不如下定決心,將張歸元的官職提高,替太子守衛好北疆。


    朝中的腐儒們若是有所異動,張歸元可以隨時起兵南下,救駕勤王。


    “張卿立下不世奇功,更難得對寡人忠心耿耿,理應獎賞,李卿,張卿家現在擔任何職?”


    “迴稟陛下,我家主公現在是北海侯,衛將軍,北海太守,都督北境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


    靈皇帝沉吟片刻,開口道:“劉卿一直上書,天下兵寇不息,改刺史為州牧,以重其職,朕深以為然。”


    “張卿的北海現在擴大了一倍,再以北海太守稱之,就不合適了。”


    “傳,北海郡進為北海州,張歸元為北海州牧,地位和華夏十三州相同,應為華夏第十四州。”


    李寅腦袋裏嗡嗡直響,一旁負責記錄的小太監目瞪口呆,靈皇帝一句話,竟然將天下十三州變成了天下十四州。


    州牧是郡之上的最高行政長官,握有一州行政,民政,軍事大權,職位甚重,稍有差錯,立刻將變成割據政權,一般都由列卿、尚書出任州牧。


    廢除刺史,改立州牧,簡稱廢史立牧,是東漢末年皇權瓦解的標誌性事件。


    北海郡升為北海州,任命張歸元為北海州牧,這是靈皇帝對於張歸元的極大信任,這些職位,一般由皇族和皇權的忠心擁躉擔任。


    正當秉筆的小太監瞠目結舌,不敢落筆之時,下一條任命更讓他難以置信。


    “北海侯無法體現張卿的功勞,傳我口諭,張卿由北海侯進北海王。“


    此言一出,大殿之內鴉雀無聲,連暖爐之中的火焰都不再發出聲音,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


    東漢自光武帝劉秀建立以來,遵循了西漢初期的原則,非劉氏而王者也,天下共擊之。


    不再冊封異姓王,隻有皇族成員立下赫赫大功,才會被被封為王。


    除盧芳被冊封為異姓王以安撫匈奴外,東漢幾百年曆史,沒有其他人獲得這樣的封賞。


    此時此刻,奄奄一息的靈皇帝竟然要分封異性王,分封對象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這讓秉筆的小太監根本不敢落筆,跪在地上磕頭不止。


    靈皇帝的臉色逐漸陰沉下去,怒道:“我還沒死,你就敢抗命了嗎?給我寫。“


    小太監不敢怠慢,急忙爬起來,恭恭敬敬將靈皇帝的封賞寫到竹簡上。


    “車騎將軍苗在大破滎陽賊時戰死,車騎將軍的位置空缺,張卿由衛將軍遷車騎將軍。”


    漢朝的將軍按照地位分為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前將軍,後將軍,左將軍,右將軍和雜號將軍。


    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是重號將軍,一般由外戚擔任。


    在靈皇帝的規劃中,張歸元擔任托孤的重任,雖不是外戚,卻勝似外戚。


    老皇帝生前,老皇帝的外戚會幫助老皇帝鞏固統治。


    老皇帝死後,老皇帝的外戚會阻礙新皇帝的統治,因為老皇帝的外戚,並不是新皇帝的外戚。


    至於張歸元的外戚身份,也很容易完成,隻需張歸元成親,生下女兒,將女兒送到皇宮,嫁給新皇帝,張歸元就搖身一變,成為了新的外戚。


    靈皇帝雖然荒淫無道,但在他統治時期,皇權一直牢牢抓在手中。


    此刻他即將身死,自然不會對自己的外戚手下留情。


    “寫,加九錫。”


    秉筆的小太監已經麻木了,此刻即使靈皇帝說要禪讓皇位給張歸元,小太監都毫無意外。


    漢朝一共三四百年,還沒有權臣受到過如此禮遇。


    九錫是古代皇帝賜給大臣的九種器物,代表著九種權力待遇,是一種最高禮遇。


    九錫即九賜,分別是車馬、衣服、樂縣、朱戶、納陛、虎賁、斧鉞、弓矢、秬鬯。


    九錫,也象征著九種德行,


    車馬,指金車大輅或兵車戎輅,黑馬八匹拉車,其德可行者賜之。


    衣服,指袞冕之服,赤舄之鞋,能安民者賜之。


    樂縣,指定音、校音器具,能使民和樂者賜之。


    朱戶,指紅漆大門,能使民眾多者賜之。


    納陛,指登殿時特鑿的陛級,使登升者不露身,屬於貴賓專用通道,能進善者賜之。


    虎賁,指守門的虎賁衛士,可以組建虎賁軍,能退惡者賜之。


    弓矢,指彤弓矢百,玄弓矢千,能征不義者賜之。


    斧鉞,指行刑大鉞,能誅有罪者賜之。


    秬鬯,指祭禮用的香酒,用黑黍和鬱金草釀成,能孝道備者賜之。


    靈皇帝點了點頭,這才覺得滿意,讓貼身小太監念一遍。


    “張歸元征討黃巾有利,教化萬民有功。”


    “陛下加封,張歸元拜北海王,遷車騎將軍,遷北海州州牧,加九錫,都督北境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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