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謫仙穀口。


    夜漸漸深了,烏雲遮蔽了月光,天地間灰蒙蒙一片。北風唿嘯,嗚嗚作響,卷起陣陣雪霧。


    帥帳之內,爐子燒得通紅,木柴燃燒的劈啪聲此起彼伏。豆大的油燈照耀出焦黃的光芒,照在人臉上,宛如油畫一般。


    張家部曲有頭有臉的人物,除了放哨的青麵,齊聚於此。


    主心骨張歸元,部曲長鮮於丹,幕僚長拓跋根,千夫長山坤,遼水鬼王,後勤長老骨頭,屯長徐長安,百夫長完顏於菟。


    怨靈千命以燈光為媒介,隱藏在陰影之中,充當守衛。


    “我和主公在獸潮裏潛伏,險些被妖王殷雷發現,九死一生,用盡手段,才僥幸逃了出來。”


    山坤將一路所遇所聞詳細地說了一遍,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化魂境妖王殷雷,八名化形境妖將,十萬妖兵,每年冬天都會形成獸潮,裹挾著寒風和暴雪南下劫掠。


    張家部曲的主力是八百悍卒,與之相比,簡直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以卵擊石。


    老羊皮拓跋根咳嗽一聲,向爐子裏填了一塊柴火,盯著火焰,輕聲道:


    “以往的經驗,以遷徙為主,在獸潮南下之前,向南方遷徙,就能躲開獸潮。”


    鮮於丹閉上眼睛,又想起了噩夢般的遷徙經曆,無奈道:


    “從玄菟郡到北海,穿越七千多裏,走了三個多月,如果每年走一個往返,其中的損失我們根本無法承受。”


    “這段路橫穿十幾個勢力範圍,途中戰死病死凍死失蹤的族人超過千人,折損的各種牲畜超過兩千頭。”


    “我們無法再走迴去,即使獸潮的損失遠大於遷徙,我們的糧食也無法支撐重走這條遷徙之路。”


    張歸元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們此行的目的是耕種仙田,我收購了五萬畝仙田,這些仙穀全部收割完,再想南遷已經晚了。”


    “如今之計,隻能築城。”


    築城?眾人眼睛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族人數千,還有五色神牛這種洪荒異獸,築造一座城池不難。


    可是石頭築成的城池能夠抵擋獸潮嗎?


    張歸元笑道:“我和山坤這次抵近偵查,所獲頗豐,我發現八健將中並沒有水族出現。”


    “十萬妖兵多是無法化形的尋常野獸,即使修煉成人形,也擋不住強攻硬弩。”


    “如果我們能挖開長渠,引來北海之水,建成護城河,築起石頭城,那些妖兵根本啃不動石頭城。”


    一旁的遼水鬼王眼睛亮起,興奮地說道:“俺能控製冰層,冬天萬裏冰封,護城河肯定凍成冰坨,獸潮踏冰而來,我再融化堅冰,必然能將這些妖魔凍進冰河之中。”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老羊皮拓跋根依舊眉頭緊鎖,低聲道:“妖王殷雷和八健將怎麽對付?”


    “護城河和石頭城牆可擋不住它們。”


    “可以花重金請陣法師布置陣法和結界,再雇傭煉氣士加強城防。”


    “獸潮南下是為了避難,覺得石頭城難啃,自然會離開這裏,襲擊其他部落。”


    “隻要我們能在石頭城裏堅持到冬去春來,危機自解。”


    張歸元眼眸中閃爍著精光,對著部曲們說道:“此番北上,我們要在北海建立根基。”


    “如果我們能成功擋住獸潮,對於其他飽受獸潮危害的其他部落來說,我們就是明燈,肯定會吸引越來越多的人前來投奔。”


    “而且,隻要能安穩經營,這座城池必然會成為北去絕望高原和外興安嶺的落腳地。”


    “你們知道一座邊城,究竟會多麽繁華嗎?”


    老羊皮拓跋根輕輕一歎,無奈道:“主公,擁有這種思想的人,不止你一個,時間證明,他們都死了。”


    “希望主公這次堅持,能夠成功,在北境真正建立一座能庇佑人族的堅城。”


    一直沉默不語的後勤長老骨頭忽然開口道:


    “主公,我年少時曾做過工匠,參與修繕長城,此時距離春耕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明天就去考察周圍的群山,尋找城牆的材料。”


    “好,讓青麵帶你,它會飛,能節省時間。”


    “後勤的工作,交給你的兒子小骨頭負責。”


    眾人正在七嘴八舌討論城池的樣式,帥帳之外傳來一陣打鬥的聲音。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徹雲霄,眾人對視一眼,將年老力衰的拓跋根等人護住,組成戰鬥隊形衝了出去。


    營地裏各個帳篷紛紛點起油燈,八百悍卒從睡夢中驚醒,以極快的速度穿戴盔甲,拿起枕邊的武器,準備戰鬥。


    “沒有夜襲,不必驚擾,快點滾迴去睡覺。”


    “我逮住了一個妖魔的探子,不必驚擾,沒人劫營。”


    青麵大步流星走向帥帳,腋下夾著一頭仙鶴,那頭仙鶴一會兒變成人形,一會兒恢複妖身,不停掙紮。


    張歸元命山坤去安撫部曲族人,將這頭仙鶴扔進了帥帳。


    仙鶴剛一落地,滴溜溜變成人形,變成一個光屁股小孩,它嗖地一聲鑽到桌子下麵,渾身顫抖不止。


    眾人一陣無語,這麽小的小妖,怎麽可能是妖魔的探子,青麵這廝太過魯莽。


    鮮於丹忍不住出言嘲諷,青麵不忿道:“俺在高空警戒,發現這家夥鬼鬼祟祟來到營地,趴在樹上偷聽,不是探子是什麽?”


    小孩奶聲奶氣地反駁道:“胡說,我才沒有鬼鬼祟祟,我是正大光明來的。”


    “你們這裏沒有管家,沒有看門的大黃,我不知道找誰,這才趴在樹上思考去找誰。”


    “這隻烏鴉精不分青紅皂白,把我從樹上拽了下來,差點沒把我夾死。”


    聽到小孩稱唿青麵為烏鴉精,眾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


    青麵是海東青修煉得道,前幾日在十幾裏外觀戰,被閃電擊中,渾身上下的羽毛燒得焦黑無比,故此被小孩認成烏鴉精。


    “小孩哥,你來找誰?”


    小孩探出頭來,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是白鶴童子,是天瀑劍蘇月白的使者,這裏有管家的一封信。”


    “還有一個乾坤袋,要送給禦魂宗的張歸元老爺,俺家管家說了,乾坤袋裏的禮物是我們的賠禮。”


    “管家還說了,今後大家都是鄰居,是宗門派遣到北海的仙田佃戶,一定要多親多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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