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時,連父母也不曾來探望,我想,也許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進了醫院。


    隻手遮天,倒算榮與將一項本領。


    我在醫院,能見的也不過是賀書亭一人而已。


    賀書亭為人很好,果然穿著大白褂來看我幾次。帶點水果點心,和一點有趣的小故事。


    我雖然沒有食欲,他送的東西倒總吃得幹幹淨淨。


    有時候看他熱情開朗,很想和他說點貼心的話,但知道周恆他們必定會把我們談話的內容一字不漏轉告與將,隻能忍住。


    我必定見不得人,身體稍有好轉,與將立即命人將我請迴榮家。


    榮家,才是貨真價實的監獄。


    這一來,連每日隱隱盼望的賀書亭來訪都成了奢望。


    與將看我呆坐在窗前,問: “怎麽了?好象鬱鬱不歡。”


    我不做聲,懶洋洋一倒,蜷在沙發上。


    與將還是老樣子,我想他這樣子一定會堅持到世界末日。


    每次和他大吵大鬧,我都以為他會有少許改變。


    更狂暴也好,更惡毒也好,或者良心發現把我放飛於天外,那就更好。


    好幾次看他激動萬分,幾乎連眼淚都要流下來,或是對我露出失望神色,象要把我解決。哪料第二天,又是沒事人一個。


    照樣的溫柔體貼,說話輕聲輕氣。


    這樣下來,把我的脾氣也磨得沒有。也懶得吵,也懶得說話。


    有時候總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不過是個放不開的魂魄還在榮家遊蕩。


    渾渾噩噩過了幾天,忽然有一天,周恆敲門道: “黃先生,有人來看你。”


    不是連探監權利都沒有的囚犯麽?


    何人來訪?


    我悶得發慌,跳了起來。


    熟悉的人影滿麵春風進來,似乎把外麵的自由空氣也一同帶來。


    “通過重重測試,終於達到見你的標準。” 賀書亭手裏還是提了一袋橘子,笑道: “你的保鏢,幾乎把我所有的資料都問過,似乎一出院,就忘記了以前見過我。”


    懶得生這些閑氣,我說: “書亭,又是橘子,你愛吃橘子就算了,為什麽又老逼著我吃。”


    話這麽說,伸手探進袋裏取了一個。


    真是奇怪,以前和他一點交情都沒有,現在他卻成了一個重要得不得了的人。似乎他的存在,代表了我的另一種生命,代表我以前自由輝煌的一切。


    “橘子有豐富的維生素。”


    就知道他會這麽說,不愧是醫生,動不動就把營養學擺上桌麵。


    他又說: “而且,你的手那麽白,配上橘子的紅色特別美麗。”


    我一呆。


    本來正在剝著橘子,忽然停下手裏,抬頭望著他。


    賀書亭見我的目光,猛然臉色變紅,低下頭去。


    其實這種情形見得多了,以前的黃生,隨便手指一勾,就能讓人臉紅心跳。


    瘋狂率性的日子,已不複在。


    我心頭亂得厲害,居然象有小鹿在撞一般。


    想是太久沒有嚐到這種自豪的滋味,以致反應生澀。


    兩人隔著茶幾坐著,都低頭不說話。


    這樣尷尬又曖昧的沉默,誰都不想打破。


    半天,賀書亭象被紮了一下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我要走了。”


    我看著他,有點失望,失望中竟然還帶著一點不舍。


    我說: “好,不送。” 想說下次再來,卻抿著唇沒有說出口。


    我的處境,昏暗難明,他一點也不知道,一點也體諒不到。


    他屬於光明和自由,前程無量,隻是一個來探訪的使者,卻不能把我帶到他的國度。


    “生生,再見。”


    我低頭,不肯看他的眼睛: “再見,書亭。”


    他走過來,握握我的手,象普通的告別。


    我忽然感覺掌心被塞進了某樣東西。


    心裏一驚,詫異地抬頭盯著書亭。


    “我還會來看你的。” 他對我眨眨眼睛,裏麵帶了點少見的頑皮。


    我不動聲色將手裏的東西緊緊握著,朝他點點頭。


    賀書亭一笑,去了。


    周圍都是監視的人,一直不敢看手裏的東西。


    到了晚上洗澡的時候,我躺在浴缸裏,掏出小心翼翼藏好的東西。


    不過是一張小小的紙片。


    但對於我,能夠逃過與將讓人窒息的監視,即使是一張紙片,也是可貴的。


    上麵寫著幾個字,端正圓潤---------“知你處境,可要幫忙?”


    我心狂跳。


    幫忙、幫忙,這是天上掉下來的援軍。


    不由想到是否是與將的詭計,不過我已經在他掌握之中,何必再耍這等招數?就算是與將的詭計,最多被他取笑玩弄一次。


    如果因為疑心而白白浪費這良機,才真是傻瓜。


    黯淡無光的生命仿佛又出現轉機,我心裏忽然充滿了力量和衝動,想高聲呐喊。


    從來不知道,希望能使人瘋狂。


    反反複複將紙條看了又看,就象我的救命符一般。


    很想留在身邊,失去勇氣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以做鼓勵。


    到底還是安全為上,先毀屍滅跡。


    本來放在馬桶裏一衝就好,我卻偏偏學了光緒,放在嘴裏嚼碎了直著脖子咽下去。


    仿佛這樣可以表達我的堅定,不辜負賀書亭的營救。


    晚上,與將躺在我旁邊,吻我的臉。


    “生生,明天榮氏有股東聚會,你來嗎?”


    我搖頭: “不,我身體不好,根本不想動。”


    何況不知道賀書亭何時會來訪。


    不由感謝與將,給一個機會讓賀書亭看我。他這麽好心,或許因為書亭是醫生吧,可以隨時監控我的健康狀況。


    與將輕輕摸我的鎖骨,痛心地說: “瘦了很多,是不是飯菜吃得不慣?我以後要天天看著你,不許你吃這麽少。”


    聽他為我擔憂,多日來對他冷冷淡淡,今天卻忽然有點感動。


    想到有機會逃開與將,心裏又興奮又傷感,不由說: “我喜歡吃酸菜蝦米湯,你親自做,我就多吃一點。”


    與將輕笑: “那我明天做。生生,你今天心情很好呢。”


    我大吃一驚,暗恨自己露了馬腳。


    與將何等人,在他麵前,說錯一個字都沒有生機。


    為什麽當年有爸教導時不多學一點商場的奸詐陰險之術?


    到今日,我是深深知道自己的幼稚和單純了。簡直是幼兒園尚未畢業。


    不敢再亂說話,我翻個身背對與將,把被子扯到胸口。


    與將似乎很高興,湊前從後抱住我,甜甜睡去。


    如果大家想接下去看的話~~~就要~~~這個這個,那個那個......


    因為弄弄已經到了倦怠期,沒有人鼓勵就會跑去睡覺,讓大家呆在坑裏遊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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