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兀自沉思,而他對麵的華服男子此時端了茶,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碗蓋撇去茶沫。


    瓷器清脆的碰撞聲將淩景麒驟然迴過神來。


    他唇抖了抖,似乎費盡所有力氣才將一句話完整說出:「臣子以為此事還須與父親先去信,臣子的身份低微,不敢越矩。」


    沈滄鈺聞言似笑非笑審視著他,李奇鬆口氣,可仍是憂心忡忡。淩昊若是知道事情經過,定然還是會多想,所以淩家便是不上折子,事情造成的結果還是一樣。皇帝依舊還是會怪責到他們父子身上。


    淩景麒卻被沈滄鈺看得背後都滲了汗,挽夏抿緊了唇,眸中有著不悅。沈滄鈺在朝她兄長施哪門子的威?


    她雖然未完全弄清楚他要淩家上折子的用意,卻有一點是明白的,他定然是要借此事做文章,而且不會對淩家有害處。可他對兄長表現出來的莫名針對,讓她有些生氣。


    挽夏想著抬起腳,然後狠狠在他腳麵上來迴碾踩。


    輕微的疼痛沈滄鈺並不在意,可一張俊臉依舊沉了下去。


    她倒真是很護著這個淩景麒!


    他看對方的視線便又多了幾分淩厲,將茶擱下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亦先給淩將軍去信一封吧。」


    淩景麒也發現他對自己的不滿,隻裝無事低聲應是。


    「王爺,小臣倒是認為您行事三思為好。」陳玄突然冷冷開了腔,一番話說得殺意森森。


    陳奇被兒子舉動驚得太陽穴猛跳幾下,忙側頭聲色俱厲斥道:「放肆!」又站拉他站起身,朝沈滄鈺要告罪。


    他卻是抬手一臉無所謂的神色阻止道:「他確實是放肆,你也不差。」


    陳奇被他一句話憋得臉都紫了,確實有沈滄鈺在哪輪得到他先聲奪人,說放肆二字。


    「本王如何行事,輪不到你們置喙,你們自然也可以把申辯的折子遞上去。」沈滄鈺閑閑地朝陳奇說著,彷如陳奇父子已是將死之人,眼中還露出些許可惜之意。


    陳玄死死捏著拳頭,有種想將他就此格殺的衝動,陳奇亦難受又難堪。璟王是真把他們往死裏逼。


    可他心裏明白,如若他不應下璟王想到能保一時的辦法,他們現下的情形可不就是與將死之人無異。


    可那是與太子為敵啊,太子是儲君,以後是要登基繼承大典的。便是他們現在能得一時延喘,可以後太子稱了帝,首先就得清算了他們陳家。


    陳奇仿佛身在孤峰上,進退不得,萬般為難中萬念俱灰。


    沈滄鈺見陳奇耷拉下了眼皮,冷笑一聲:「有陽光大道不走,偏闖地獄,本王隻在此與陳同知道聲珍重了。」


    他話落,父子倆的氣勢頓時又似矮了一截,眼中連生氣都沒有了般。


    挽夏看到這好奇不已,慣來不將人放在眼裏的錦衣衛居然連喘氣都變得小心翼翼,沈滄鈺是怎麽把人弄到這份上。


    開場似乎就談崩了,氣氛變得壓抑不已,王培適時敲門進來擺飯,好歹衝淡了些眾人的緊張感。


    美味河鮮,瓊漿玉液,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擺了一整桌。


    沈滄鈺將王培派去給挽夏布菜,引得眾人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幾眼。


    飯畢,陳家父子一臉灰敗告退,估計再好的飯菜也用得如同嚼蠟,挽夏默默同情他們片刻。


    淩家兄長想著也該告辭,頻頻看向還淡然坐著喝茶的妹妹。


    挽夏心中還惦記著先前未說明白的事,並不想就此離去,沈滄鈺哪會不知道她的性子,且本也是要說清楚的。他正了臉色,看著淩景麒沉聲說:「淩大少爺可知本王為何要與你提上折子之事?」


    淩景麒是疑惑,見他問及,虛心道:「還請王爺提點。」


    「有著錦衣衛在沿岸護航,還有著寇匪摸到了船上,你覺得皇帝會認為我是如何想?」


    淩景麒神色一頓,有些不好開口,挽夏隻得接話:「如若我是七皇叔,第一想法自然是借刀殺人。」


    她話一出,淩家兩兄弟都抿唇皺眉看她,仿若在責怪她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可挽夏就是敢說了,皇帝曾經還想除去他們淩家,或者現也還有殘留的想法,又有什麽不敢說的!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溫嫻倒是要比淩大少爺直爽多了,既然本王與你準備說清事情原由種種,自然是沒有要害你們的想法。淩大少爺也可以想想,本王這些日子以來,可有做過對淩家一件不利的事?不但未曾做過,還幫著將皇帝對淩家的疑心全轉移到本王身上,淩大少爺似乎過於謹慎小心了。」


    這話再說直白些,便是不識好人心。


    淩景麒被說得臉陣紅陣白,挽夏又伸腳踩他,心道,她兄長又不清楚這麽些。話有些過重了。


    沈滄鈺這迴沒有輕易放過她,借著寬袖遮掩,手悄無聲息就摸上了她的,不輕不重地捏她指尖。她急得想抽手,卻在瞬間又被用力捏住,然後再輕輕地摩挲,惹得她臉直發燙偏不敢有大動靜,隻能拿指甲掐他。


    房間裏沉默了好大會,沈滄鈺才再看向麵有羞愧之色的淩景麒:「不過本王一直也未說明白,淩大少爺心中有顧忌也是人之常情。」


    挽夏聞言這才安靜了些,隻任他牽著。


    他神色亦緩和下來,「寇匪一事是錦衣衛辦事不力所置,皇上認為本王有所誤會,必然會要表出一個態度,起碼要讓本王消些氣。這樣也是穩住本王與本王的外家,也算是對外有一個交待。」


    「可船上除了本王,又還有著淩家,你們父親亦是明白皇帝對淩家的忌憚,皇上也清楚自己心思已被淩將軍看透。這樣,皇上自然又會多一個想法,怕淩家因此誤會與他離心,和近在北平的本王暗中勾結。」


    他說到暗中勾結四字時,修長的手指扣進了挽夏指間,也她緊密的十指相連。挽夏被他另有所指臊得垂了頭。


    生了沒臉麵見父母兄長的羞愧。


    她重生生掙紮了許久,還是掙紮不過。


    沈滄鈺緊緊扣著她,絲毫不鬆,朝淩家兄弟又問道:「這種局麵,皇上的辦法仍舊隻有處理了那一批錦衣衛。可如若此時有人出來擔了匪寇襲擊的主事,局麵又大大不同了,錦衣衛內陳奇便可以再歹出一個人來共同頂罪,他與他兒子便有一條活路。你父親見此自然隻會恨那主事之人。」


    話到此處,淩家兄妹完全明白了,原來方才他與陳奇所說的陽光大道是指找替罪羔羊。


    可挽夏想了想,覺得事情又不那麽簡單,如若隻是找替罪羔羊,陳奇身為同知肯定手上捏了不少官員的把柄。他隨便找一個編造便可,為何又不答應,錦衣衛裏的人哪個是善茬,何況是為了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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