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娘聽不懂她說些什麽,扶她進了屋中,水柔呆呆坐下,好一會兒才說:「韓大娘幫我沏一壺饜饜的茶來,另外剛從井裏汲上的水舀一盆,浸了帕子在裏麵。」


    韓大娘忙擺手說:「不行呀,夫人,大人囑咐過的,夫人午後不能喝茶,要不夜裏睡不好,還有你滿頭大汗的,井裏剛汲上的水冰涼冰涼,可不能拿它洗臉呀。」


    不提袁熙還罷,提起袁熙水柔就在心中冷笑,誰又稀罕他那些虛假的關心,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怒道:「快去。」


    韓大娘連忙去了,不過茶沏得沒那麽濃,水也是微溫的,就是挨罵也不能害了夫人。


    水柔顧不上和她計較,仰脖喝了幾杯茶水,心裏才清明了些,起身站穩了,拿帕子擦了臉,頭腦也清醒了些,擺手讓韓大娘出去,咬牙去衣櫥裏翻找,沒有找到玉佩,轉眼看見那琴,要不去崇仁縣慕容山莊也好,隻是不知道月郡主從國都迴來沒有,月郡主曾送過一對耳墜子,說是慕容山莊的東西,拿著做個信物試試吧。


    拿出裝鳳冠的盒子,看著上麵亮閃閃的雙鳳朝陽,還有底下疊得方方正正的蓋頭,更覺遍體生寒,待拿出鳳冠卻一眼看見那玉佩,沒想到他會將玉佩和鳳冠藏在一處。


    水柔拿起玉佩,心裏說,天意如此,岐哥哥,我隻能找你去了,隻有你還可以相信,本想迴到和爹娘待過的小院子,可還是躲開他吧。


    她揣了玉佩,抬頭一眼看見那盞花燈,出去找一根竹竿挑下來撕得粉碎,燈架子踏得稀爛,喊來韓大娘將這些東西扔了出去。


    到小院子裏看著籠子裏的團團、圓圓,不由心如刀割,喂牠們吃飽食,迴屋又喝了杯茶穩住心神,出門一路往驛站而去。


    到了驛站一亮玉佩,驛丞滿臉堆笑說:「夫人請稍等,下官這就去準備最好的車馬,後日夜裏就可到鳳陽王府。」


    水柔在驛站等著不說,她不知道自己出門那會兒,袁熙已在前衙升堂問案,韓大娘看水柔匆匆走了,看著腳下那破碎的花燈,總覺得有些不對,又不敢去打擾袁熙,隻對若望說老爺一退堂就讓他迴來,夫人這邊有事。


    袁熙退堂後本想找姚縣丞詢問今年秋收之事,聽見若望說水柔有事,就忙往後衙而來,路上想著今日的案子。


    兩家農戶的牛頂鬥在一起,一牛死去,一牛受傷,兩家主人大吵大鬧不可開交,來到縣衙遞了狀子,袁熙深知耕牛對莊戶人家的重要,細細沉吟後才道:「兩牛相鬥,一死一傷。死者共食,生者共耕。」雙方都磕頭說合情合理,圍觀的人群也都叫好,袁熙心裏有些得意,午後因一些小麻煩耽誤了些功夫,不過斷得雙方服氣就好。


    他想著迴去說給水柔聽,她定會歪頭看著他說:「我的子昭是個好官呢。」


    他笑著進了院子,順著韓大娘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些破碎的花紙看上去很熟悉,被踩扁的竹架子看著像花燈架子,近前一看臉色就變了,可不就是兩人夜裏經常點的花燈,就問韓大娘:「這是怎麽迴事?夫人呢?」


    韓大娘說:「夫人午後聽說前衙找不到你,想去跟姚縣丞說一聲,過一會兒迴來後滿頭大汗,路也走不穩,後來喝了幾杯茶又浸了帕子洗了臉才好了些,過一會兒就到院子裏找了竹竿挑下花燈,紙撕碎了,燈架子踩壞了,又到廊下喂了團團、圓圓出門去了,到現在也沒迴來。」


    袁熙跑進屋中打開衣櫥,什麽也沒少,到底部抽屜中拿出裝鳳冠的匣子,當初想來想去將那玉佩放在此處,一是柔兒不會輕易找到,二是萬一她惱了要走,看見鳳冠蓋頭也會想起兩人的恩愛,或許就會心軟,就會有迴旋的餘地。


    打開一看,袁熙心中就有些抖顫,那玉佩果真不見了,起身喊了若望就上馬往驛站而去,在路上問若望:「剛剛在林子裏可有別人看見?」


    若望搖頭,「林子邊上好像有一個小丫鬟探頭探腦的,並沒有看到別人啊,大人吩咐我仔細記下你和那夫人做了什麽說了什麽,我又得躲著怕被那位夫人發現,我也沒顧上往旁邊看呀。」


    袁熙一聽就咬牙,「她找個隨行的人跟你說是州府來的,要相告朝廷機密事務,你也不盤查她的身分就巴巴喊了我去,若望,日後遇事要考慮周全才是,不要如此冒失。」


    若望忙點頭答應著,又小心問道:「大人,我是不是闖禍了?」


    袁熙跟他說:「不是你的錯,該來的早晚都會來的,等我們追上夫人,你把看到的、聽到的原原本本說給她聽就是。」


    兩人到了驛站,驛丞一看是縣太爺來了,忙笑著迎了出來。


    袁熙劈頭就問:「剛剛可有一位夫人持鳳陽小王爺玉佩來過?」


    驛丞忙迴說:「是,備了最好的馬車,遵照那位夫人的吩咐,送她往鳳陽王府去了。」


    袁熙皺眉問:「這會兒出發,可能追迴嗎?」


    驛丞心下萬般狐疑,也不敢問,恭敬迴道:「估計到了彭澤驛站也得黃昏時分,按例會換馬歇息一夜明日再走,大人應該能追上。」


    袁熙沉吟了一下問:「如果在彭澤稍事歇息接著上路呢?」


    驛丞說:「那就得騎六百裏加急快馬,到彭澤再換馬,子時許能追上。」


    袁熙就怒道:「子時?她如果子時也在趕路,你怎麽保證她的安全?可安排人手保護了嗎?」


    驛丞也不知他怎麽就怒了,依然笑著說:「依下官安排,到了彭澤驛站要歇息一夜的,並沒有夜裏趕路這一說。」


    袁熙也不理他,自言自語說:「依她的性子定會連夜趕路的。」說著就讓驛丞牽兩匹快馬過來,和若望翻身上馬就走。


    驛丞在身後追著說:「袁大人,此馬難以駕馭,千萬小心呀……」話未說完兩匹馬已不見了蹤影,驛丞呆呆看著馬蹄揚起的塵煙搖著頭說:「這袁大人看著斯文,竟能騎得了快馬,那女子如花似玉的,也不知何許人物,竟有鳳陽小王爺的貼身玉佩,她又和袁大人是何關係,竟讓袁大人騎了快馬去追,唉……」


    袁熙騎在馬上大聲問若望:「若望可能行嗎?」


    若望緊緊抱著馬脖子帶著哭腔說:「大人放心,我能行的。」


    袁熙喊道:「兩腿夾緊馬腹,雙手抱住馬脖子別摔下來就行,過會兒要落後了,你順著方向追趕就是。」


    若望顫聲答應著,咬緊牙關催馬追在袁熙後麵。


    袁熙在前麵策馬快行,遠遠望見彭澤驛站的兩盞大燈籠時,心下一鬆,就覺得兩腿間剛剛結痂的傷口處生生的疼,迴頭時若望一直緊跟著,忍著疼笑說:「若望真是不錯,以前騎過快馬嗎?」


    若望不說話,待到了驛站下馬抖著腿說:「從未騎過,不過真過癮。」


    袁熙點點頭找來驛丞,驛丞看見他的官服忙恭敬招待,袁熙和若望喝了杯茶問:「黃昏時可曾來過一位女子?」


    驛丞點頭說:「來過,那位夫人清雅無塵,可能嫌我們驛站不夠潔淨,喝了盞茶,換了馬就接著趕路了,那兩個差人本有些不願,夫人就把珠釵和耳墜子全給了他們,這才走的。」


    袁熙的心中一擰,那珠釵和耳墜子都是自己買給她的,她一直都寶貝著,如今竟毫不猶豫給了旁人,想到此處站起身,和若望上了換過的馬,飛快往淮揚方向追去。


    尹蘭漪這幾年日子過得優裕舒心,不想這一個多月卻不太平,七月十五盂蘭盆節在西林寺瞧見水柔妝容淡淡風姿綽約,一向以美貌自居的尹蘭漪,麵對著她心裏有說不清的不自在,方丈明知道自己是知府夫人,竟還是隻顧跟她說話。


    八月十四那天陪老爺宴請下屬官員,別出心裁梳了她那日的發髻,始料未及與子昭重逢,讓子昭知道她少妻老夫,本就心裏不痛快,更不痛快的是水柔竟是子昭的夫人。


    想到子昭,她不由柳眉倒豎,今日老爺忙碌,她趁機精心打扮一大早離開州府,一路奔波勞苦來到豫章,午飯也沒顧得吃,就在縣衙附近等著,看午後衙前空寂無人,這才打發隨行的家仆進衙內通告,心裏拿不準他願不願意見自己,便編了謊話說是朝廷有機密要事,他果真出來了,一身官服更顯氣度卓然。


    她笑著迎上前去,袁熙卻繃著臉說:「你也過分大膽了些,竟謊稱朝廷有機密要事匡我出來,你知不知道憑這個就能打你五十大板。」


    尹蘭漪嬌笑道:「那你倒是打呀,隻說嘴嚇唬誰呢?」


    袁熙冷眼看著她,「你以為知府夫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尹蘭漪看看他神情打趣道:「少假裝正經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袁熙淡淡問道:「孫夫人來可是有事嗎?有事就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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