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變化起源於他的四年級。


    在這一年,學習表現優異的姐姐提前一年被遠方的一所中學錄取,而她的父親也在這一年因為飲酒過多而猝死,家庭遭逢突變,不知是好是壞,但她們心中緊壓的大山終歸是得到了些許解放。不知該喜該悲的張碧雪收拾起行囊,帶著戀戀不舍的女孩遠走他鄉。


    同年,屢次碰壁的李建國終於憑借多年的布局和努力成功打破商業壁壘,一個在未來頗具影響力的李氏集團開始豎起自己的旗幟。屢受嘲笑的小男孩,突然一躍成為班裏數一數二的富二代,這讓他周圍的聲音一夜之間發生了改變。


    而聽著那些人的聲音,和身邊簇擁的越來越多的笑臉,男孩卻並沒有從孤獨中走出,他認為數十人之言語,不及與她一人同坐時熱鬧、安心。


    哦對了,他們從四年級開始,變成了住宿。


    “李少爺,又自個兒在天台曬月亮呢。”


    男孩都不用迴頭,就知道這聲音是誰。


    欠欠的。


    “你好像天天沒事做一樣。”男孩吐槽道,他雖然隻有四年級,神態卻異常成熟。上次,李建國帶他出席襄國城的企業家會議,他適應之迅速讓人瞠目結舌。而且,他那天陰差陽錯地穿了一件行政夾克……那一堆企業家提心吊膽的神情,都差點以為這小孩是哪個高官學了縮骨的功法呢。


    “什麽叫我沒事做?要不是怕你摔下去,我在大晚上的時候特意爬樓頂幹嘛,難不成嫌自己覺太多了?”一個看上去和他同歲的小姑娘背著手,悠哉地說道。


    “青小姐仁善,不過在下腿短,應該邁不下去的。”男孩淡定地說道。


    聽著“青小姐”這三個字,小姑娘眉頭微皺,這個人煩的很,明明對彼此身份了如明鏡,卻總是拿這麽個稱唿膈應她。他鐵定還在記仇!真想一伸手就給他推下去。


    “那可不一定。就某人那笨拙的手腳活動能力,走個路都有掉下水道的風險,真要是摔下去了,你就等著後悔吧。”青小姐沒好氣地說道,同時坐在了男孩不遠處。


    “你剛才有殺氣,你是不是想給我推下去?”男孩狐疑地說,“這就是書中說的,‘隻能死在我手裏,不能假他人之手?’”


    “什麽亂七八糟的,本小姐這是關心好不好,關心!”


    “沒有由頭。”男孩看著群星,輕聲迴複道。自從姐姐提前畢業離開這裏後,這姑娘就像讓人附體了一樣,總是在他靜思的地方晃悠,還有一出沒一出地尋求搭話。


    “我欠你的。”


    “你改姓後,就還清了。再說了,我爸不也打迴去了麽。”男孩糾正道。


    “別人欠的。”


    “那不需要你還。”


    “我就還,本小姐做什麽用得著你在這瞎操心嗎?”青小姐跺跺腳,頗為“蠻橫”地說道。


    男孩沒有迴複,依舊獨自坐著,閉著眼睛,靜思。像一座雕像。


    她體會到了無窮的孤獨味道。


    從那女孩離開後,他就總是喜歡一個人待著,想必這就是缺愛的表現吧。她知道內情,覺得自己理應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填補這便宜弟弟的內心空蕩。


    之前那假姐姐在,她不屑一顧。現在人家走了,她隻好勉為其難地瞥他幾眼嘍。


    誰讓她溫柔大方可愛呢,實在是一個極具善心的好姐姐,雖然某人不認。


    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哼。


    “你不怕你媽揍你?”


    “她也沒在家待過。”


    “哦,這樣啊。”男孩從兜裏拿出一本語文課本,靠著天台亮如白晝的燈光,自然地翻動著,“我可沒空搭理你,自己不嫌無聊的話,可以繼續待著。”


    “臥槽!”青小姐蹦起來,指著他的書本,“難怪你學習這麽好,原來都是卷出來的,這大晚上的,你竟然背著人在天台背課文,你你你,你放下!”


    “我看的是初中的課本,你要看嗎,可惜我隻有一本。”男孩把課本護在胸前,警惕地說。


    “初……初中的。”青小姐微微張開嘴巴,在她印象裏,那是很高很高的學長學姐才能涉及的領域,眼前這個小屁孩,竟然有這本事?


    “你能看懂?”


    “差得不多。”男孩再次問道,“你要看嗎?”


    “誰要看這種無聊的東西,你也不許看,放下!”青小姐不滿地說。


    “幹嘛。”男孩皺皺眉,“你不看,還不讓我看麽?”


    “學習也得需要適當的休息,老師說過,睡覺的用處有一大堆,反正你不能在這個時候看書,快迴去休息!”青小姐認真地強調。


    “沒事,我覺少。”


    “你正長身體呢,小心以後隻有一米五!”


    “那應該不會,我平日裏睡得很好,不像某些人會在老師查宿舍後偷偷看手機到淩晨。”


    聽到這個,青小姐有點臉紅:“你,你偷窺我!”


    “啊?”男孩愣了愣,這姑娘說什麽虎狼之詞呢?他宿舍裏就有人這麽做啊。


    “你……算了算了,誰讓你是……煩死了。”青小姐揉揉自己的頭發,把它弄得很淩亂,“喂,你想你那姐姐嗎?”


    “想。”


    “那我肩膀可以給你靠!”青小姐得意地說,同時拍了拍自己的小肩膀。


    男孩瞥了一眼:“算了,會塌。”


    “你你你!你粗魯!”


    “我的意思是,你太小了,撐不住我的頭。”


    “你才小!我明明還會長!”


    “emmm你最好和我說的是一迴事,算了。”男孩捏捏眉頭,“我不需要靠別人的肩膀假裝堅強,謝了,你不需要做這些,你也不欠我什麽。”


    “說的那麽好聽,還不是在那女生麵前嚶嚶嚶。”


    “她不一樣。”


    青小姐微微咬牙,憑什麽不一樣,她才是親的,親的!


    二分之一親!


    “她要是真在乎你,怎麽不迴來看看你?這麽久了,連去了哪兒也沒和你說吧。”


    “她怕我放不下。”男孩搖搖頭,站了起來,“她覺得,我們站的位置有差距了,真傻。”


    “自卑麽……”


    “不準確,等再見麵了,我問問她吧。”


    “會見麵嗎,這天大地大的,你去哪兒找人家?”


    “縱是銀河之大,又如何。”他拿起一張寫著字的飛機,用力地向高空拋去,它在群星之下駛出好看的弧度,直到在眼前消失不見,“想見,一定會再見。”


    而青小姐注意到,他的初中課本裏最初的一頁裏,寫著和紙飛機上差不多的四個字:「銀河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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