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吵。」李弼沒戴手套的大手直接扣在她滑膩的皓腕上。


    果真不是他的錯覺,他是真的讀不出她的過去。


    舒雪尹才鼓起嫩嫩的腮幫子要抗議,就聽他說:「手套,你決定怎麽處理?」


    她臉色遽灰。不是已經忘了,幹麽還想起來呀?手套、手套她還能決定怎麽處理?那根本就被她給洗壞了,他現在問,擺明了又要欺負她吧?


    瞧她扁嘴扁得好哀怨,李弼不由得笑開,暫且將讀不出她心思的事丟到一旁。


    【第三章】


    李弼本姓上官,是國師上官羿的堂弟。


    上官家自開朝之初,即是護國國師,血液裏帶著玄人的血統,承襲國師之位的上官人都身負天賦,代代守護皇朝,雖說曾有數代沒落,但在三代前,上官家又再次受到皇朝重用。


    而他雖非國師,但也有天賦,且令他極為困擾,逼得他從小就戴上手套,隔絕碰觸,以免讀透人心,探知過去。


    聽說,上官氏的祖先以血祭換得天賦,可此舉卻累及後代子孫,上官家人成親之後,便是惡夢的開始,許是血祭所致,上官家人難以開枝展葉,成家後亦難獲二子,他的父親與國師的父親因為是雙生子,所以算是例外。


    但,他的母親生下他沒幾年後便病逝,父親隨之,而他的伯父前國師上官振則在用盡天賦後迅速老化,退隱至城外後山裏。


    上官家人,注定孤老。


    「王爺、王爺,那是什麽?」


    嬌軟的嗓音喚迴李弼難得出走的心神,垂眼便見一個隻到他胸口的纖瘦身影,又跳又蹦地指著眼前的慶典花車遊街陣仗。


    「丫頭,你真吵。」他斥著,唇角卻帶笑。


    她身穿歡喜日特有的馬甲式服裝,襯不出玲瓏有致,而是瘦削,可偏偏她熱情洋溢,活力十足。


    「王爺不是說,有問題盡管問的嗎?」她撇了撇嘴,有點埋怨。


    為了參加歡喜日,他丟給她這套衣裳,說穿了才要帶她去,逼得她硬著頭皮穿上,可是沒有水餃墊,她胸前好空虛,隻好多穿幾件襦衫稍稍掩飾。


    「本王說你可以問,可沒說你問了,本王就必須答。」他哼笑,走在禦道邊上,閃避熙來攘往的人潮。


    盡管以手套封住了碰觸探知過去的能力,但這些年來,他仍是愈來愈厭惡與人碰觸,就算擦身而過,都令他不耐。


    「王爺,你往這邊走就看不到了。」拎起裙擺,舒雪尹吃力的跟在他身後,可是他走得好快,她根本追不上他的腳步,不一會,兩人中間早已相隔大段距離。


    「怎麽,摔人時虎虎生風,現在倒像個小老太婆慢步了?」李弼在前頭等了半晌,才見她自人潮裏鑽出,氣喘籲籲地來到他麵前。


    「我會柔道,不代表我走得快。」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好嗎!


    「過來這裏。」見她快要被卷入人潮,他嘖了聲,探手將她拽到身旁。


    「哇,人真的好多。」她唿口氣。


    「這是皇朝盛事,當然人多。」雖說是未婚男女的日子,但近年來的慶祝儀式愈來愈花稍,莫怪皇城裏萬人空巷,隻為了一睹豐采。


    「可是,怎麽還沒有人跳八德舞?」


    「至少要天色微暗才會開始。」他繼續往前走,刻意放慢腳步。


    「那我們這麽早來做什麽?」


    李弼停下腳步,橫睨著她。「是誰吵著本王要趕緊來的?」


    「……我不知道晚一點才開始啊。」她小聲反駁。


    「還是要迴去了?」他勾起不安好心的笑。


    「不不不,我瞧前頭好像有市集,很熱鬧似的」她指著禦道往南的方向。傻子才會笨得現在迴府,現在迴去,就別想出來了。


    她教他柔道,他才帶她出門,要是迴去,他肯定會說教一次隻換一次出門,她覺得她已經慢慢摸透他的性子了。


    這男人脾氣不算太好,被她摔過,而他救過她,也整過她,表示他是一個一報還一報的人,但隻要不惹惱他,他也是會笑的,還不算難相處。


    李弼看向遠處萬頭攢動,立即想要走人。


    然而,眼前的小人兒眼巴巴祈求著的模樣太有趣,眸中的光芒從期待變成隻要他不走,就是背信忘義的小人。她用鮮動的表情明著罵他,他卻壓根不惱,反倒是被逗得心情大好。


    「走吧。」他噙笑走在前頭。


    已經有許多年沒參加過歡喜日了,這種節日注定與他絕緣,他也不屑參與,但既然她有興趣,陪她走一趟倒無妨。


    「王爺。」


    「嗯?」


    「你身上有沒有銀兩?」


    他橫睨過去。「你要做什麽?」


    「人家想吃那個。」


    李弼看向她所指的方向。「……你今年幾歲?」


    「吃糖葫蘆也要分年齡嗎?」舒雪尹微愕,覺得這個世界好麻煩。


    「那是娃兒在吃的。」


    「我今天是娃兒。」為了吃糖葫蘆,她不介意當三歲小孩,使出嬌軟娃娃音。


    李弼啼笑皆非。「雪尹丫頭,你似乎忘了你不過是本王的奴婢。」


    「奴婢不能吃糖葫蘆嗎?」


    「……得了,今天本王心情好,就破例賞你。」他走向賣糖葫蘆的小攤,買了一串給她。


    「爺,成親了嗎?」小販熱情問著。


    「沒。」他淡道,垂眼看著接過糖葫蘆,滿足的眯水眸的女人,不覺跟著勾笑。


    「欸,那就趁這大日子趕緊行動吧。」小販看向舒雪尹,擠眉弄眼,明示得很清楚,然而瞥見他腰間並無佩帶扇子,不禁又問:「爺今兒個忘了帶扇子了嗎?」


    微攏起濃眉,李弼沒迴答,逕自朝旁走去。


    舒雪尹聽見對話,跟在他的身後。「王爺,您怎麽沒帶扇子?你不跳舞嗎?還是你成親了?」


    他不耐地迴頭瞪她。「你瞧見本王寢房有女人嗎?」


    「沒。」她吃著糖葫蘆,嚼得很愉快。「王爺既是未成親,為何不跳八德舞?還是王公貴族是不跟百姓一道玩的?」


    「你的話太多了。」他微惱道。


    「……嗯。」她垂眼繼續吃,跟著他的步伐走,瞧他悶不吭聲地走在前頭,不禁微微失落,總覺得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


    金雀皇城為三重城,如鳳展翅歇伏在蜿蜒山道上,以皇宮南門永雀門為南抵三重門的禦道。最內圍的是皇宮,第二層則是王公貴族居所和各式朝廷內製所,到處可見團金打造的家徽團飾,最外頭則是外城,屬於百姓居所,棋盤式的街景整齊劃一,坊市齊列街衢市招。


    而慶典市集就從外城的禦道至內城門這段,整整有數公裏遠,處處旗幟飛揚,喧鬧不休。


    正當兩人走過一個攤子前,忽地聽見有人說:「姑娘請留步。」


    舒雪尹頓了下,向右看去,那是一個老者,他身前擺了一張桌子,旁邊插了支寫著「鐵口直斷」的旗子。


    「我?」她指著自己。


    「姑娘可否讓老夫看掌紋?」


    「……我沒有銀兩。」這種錢,她是沒臉開口跟那男人要的。


    「無妨,老夫隻是覺得姑娘麵相極怪,想要印證罷了。」


    「欸?」她想了下,走到他麵前,伸出了潤白手心。


    術士見狀,長長的灰白眉毛動了動,隨即把上她的脈。


    前頭走了大段路,等了半晌的李弼一臉不悅地走到她身後,正要開口斥責,卻見術士疑惑連連地搖著頭。


    「怎麽了?」舒雪尹問。


    「姑娘,你……」他抬眼看著她的五官,仔細看著每個細部,沉吟著,「這真是絕了,老夫看相數十年,從未見過你這樣的麵相。」


    「到底怎麽了?」哎呀,怎麽這麽會賣關子,勾得她心癢癢的。


    「姑娘是尊貴之人,萬人之上啊。」


    「是嗎?」她苦笑,確定他絕對是騙錢的術士。


    「可是,姑娘不像個短命之人,但命偏偏已是絕了。」


    舒雪尹聞言,暗笑在心,笑這術士好會作戲,絲毫不之身後的男人已麵泛薄怒。


    「荒唐術士,她若命絕,又豈會站在你麵前?」李弼惱聲低斥。


    術士看向他,不惱不怒,笑吟吟地道:「爺兒看起來就知道必定是華貴一生,現在若非高官之位,也必定是權貴之身。」


    「那又如何?」他身為鳳淩王,鎮守皇城多年,若有百姓識得他,專說些馬屁話,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命無妻緣,注定孤老。」


    他緊抿唇,還未動怒,便聽見身前的小丫鬟先聲奪人。「老先生,你說這樣的話可就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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