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是一場死戰,沒想到居然是這等結果。


    鼠雀穀內,當真是一群野鼠黃雀,簡直不成個樣子!”


    鼠雀穀的戰鬥遠比想象中容易多了,跟隨到此的唐軍,其實都做好了死戰乃至戰死的準備。


    畢竟大家人困馬乏肚裏無食,很多人的戰馬都快走不動了。


    勉強站著不倒就已經不易,更別說快速衝鋒突擊敵陣。


    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大軍到達之後,敵人居然在內訌。


    而且因為廝殺半夜,體力和精神都到了極限。


    本來就已經到了你給我一拳,我還你一腳,喘息半天再衝過去打的地步。


    看到陣型嚴整的唐軍出現,頓時就沒了戰鬥下去的勇氣。


    成片的士兵丟棄武器跪地投降,就連不可一世的金狼騎,現在也失去了尊嚴,跪地乞降的模樣和其他部隊並沒有什麽區別。


    李世民看著這一幕有點錯愕,扭頭看向身旁的徐樂。


    兩人經過昨晚的談話,彼此之間可以說全無隔膜,但又感覺距離前所未有的遠。


    有些東西不是說你想迴去就能迴去,或者說你說自己不在意就真的不在意。


    哪怕是已經直抒胸臆,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多少還是有點別扭。


    不過兩人終究是當世豪傑,又有著共同的敵人,因此依舊是並轡而行。


    由於徐樂之前創造過太多驚喜,導致李世民下意識認定,眼前的一切依舊是徐樂的手筆。


    後者卻搖了搖頭,表示這一切確實和自己沒什麽關係。


    就連徐樂都沒想到,事情的變化居然會是這樣。


    雖然說自己有充分的把握戰勝金狼騎,但是想著怎麽也是要大戰一場才行。


    沒想到現在變成了走馬取勝,甚至把金狼騎都抓了當俘虜。


    更重要的是,結社率居然死了?


    這事誰能想得到?


    要說死,也該是死在自己手裏,怎麽莫名其妙就死了?


    這也太便宜他了!徐樂甚至懷疑過結社率是詐死脫身,但是金狼騎發現結社率死屍後,就把屍體保護起來,哪怕殺成一鍋粥的時候,也沒有讓屍體被毀。


    有死屍為證,才打消了徐樂的顧慮,同時也讓他心頭的疑雲更盛。


    打死他都不會相信,這人會是劉武周殺的。


    徐樂又不是阿史那家那幫子弟更不是金狼騎,和這件事沒有切身利害關係,想問題就客觀多了。


    劉武周殺結社率圖什麽?


    他要有這個膽量,還會給突厥人當狗?


    再說就這殺人手法,也未免太糙了。


    毒藥匕首一擊致命,看上去是邊地俠少的手筆。


    但問題就是,這也太俠少了!劉武周那種人詭計多端,他要殺人還用得著這樣?


    憑劉武周的能力和手段,有一千種殺人無形的方法,根本就不會殺得這麽簡單粗暴。


    這一看就是為了騙金狼騎這幫渾人,讓他們把事情往劉武周頭上想故意栽贓陷害。


    又擔心做局太複雜金狼騎想不明白,就故意搞得簡單直接,不用動腦子就能知道是誰幹的。


    劉武周和宋金剛並未被俘,早在昨晚兩軍交戰之時,他們就已經帶著親兵逃脫。


    不過大部隊都留下來和金狼騎交戰,帶走的不過是兩三百甲騎。


    這點人撐死就是當個馬賊流寇,鬧不起多大風浪。


    別說是對抗唐軍,就算是像樣的義軍都能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就現階段的戰事而言,他們已經影響不了什麽。


    河東諸地基本可以做到傳檄而定,收複河東乃至奪取馬邑,都是指顧間事。


    正如李世民所說,大家一路走來摩拳擦掌,準備和虎狼搏鬥。


    沒想到最後,就是遇到這麽一群鼠雀之輩。


    這種感覺,讓人感覺有點哭笑不得,不過總體來說,還是以歡喜為主。


    畢竟誰也不願意去玩命乃至送死,能活著能輕鬆獲勝,對誰來說都是好事。


    疲勞和饑餓全都被這突然到來的勝利所衝淡,大多數人已經開始用直刀拍著馬鞍縱情放歌,或是拿刀在那些俘虜頭上比劃來比劃去。


    雖然主帥沒下命令,自己不敢擅自對俘虜做出處置,但是嚇唬嚇唬總是無傷大雅。


    反正戰爭的威脅一去,大家也就沒什麽可擔心的。


    疲勞算什麽?


    睡一覺歇幾天,什麽都好了。


    餓又算什麽?


    隻要打完了仗,就有的是地方給自己提供軍糧。


    在河東還能真餓著不成?


    既然打了勝仗也不用玩命,剩下就是封賞。


    這麽大的功勞,得封多大的官?


    又得賞賜多少財貨?


    對於大多數底層軍漢來說,這些都是最實際的東西。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徐樂那樣身無餘財,所有的收益都拿來養兵。


    普通軍漢想得很簡單,一刀一槍封妻蔭子榮華富貴,有這些就比什麽都強。


    李世民的臉色則很是凝重,和現場氣氛格格不入。


    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眼下的這一切反倒是不算什麽。


    徐樂看出他的心思,朝李世民使個眼色讓他別開口,兩人打馬來到一邊,徐樂才低聲道:“還在想結社率?”


    “始畢可汗的次子,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死的。


    劉武周和宋金剛絕不是躲我,而是怕突厥人找他們算賬。”


    “我要是他們,就主動來當俘虜。”


    李世民苦笑一聲:“對他們而言,死在誰手裏都沒分別。


    可是咱們就不一樣。


    不怕樂郎君笑話,我可沒想過要殺結社率。


    一個活得阿史那少汗,能從始畢可汗手裏敲出不少好處,至少也是投鼠忌器。


    一個死的結社率,能給我們的隻有麻煩。”


    “執必部那位少汗,到時給咱們留了一手好棋。”


    徐樂並沒有否認李世民的話。


    雖然自己和他的見解乃至對突厥人的態度都不一樣,但不代表李世民說的無法接受。


    他是按照帝王的角度考慮問題,和自己看的角度不一樣,結果自然就不同。


    自己是恨不得把突厥人消滅才和心思,李世民誌在天下,考慮的都是自家基業,當然是希望先取了天下再說。


    這時候要是和始畢可汗大打出手,唐朝所有的機動兵力都得投入馬邑戰場,根本沒有餘力去攻伐中原。


    且不說他們和突厥的戰爭勝負如何,就算是取勝,打完以後估計也沒有餘力去取天下。


    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這事肯定是執必思力幹的。


    不過自己看出來沒用,人家始畢可汗不信,你說出大天也是枉然。


    忽然徐樂眉頭一皺:“執必落落!”


    李世民這下也反應過來,執必落落被擒到執必思力殺結社率,這裏麵要說沒有關聯,自己實在是沒法相信。


    之前一直困擾自己的疑點,這下也有了答案。


    執必落落是故意送上門來,目的很可能是為了見到父皇李淵!李世民厲聲道:“來人!”


    徐樂卻搖了搖頭:“過去這麽長時間,追不上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執必落落現在多半已經快到長安。


    裴監能把楊思送到軍前避禍,自然也有人能把執必落落送到陛下麵前當麵交涉。


    你現在派人去追,已經來不及了。


    隻有見步行步,隨機應變而已。


    與其想他會做什麽,不如先放手做事。


    隻要自家刀快,就不怕執必家脖子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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