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之前射擊金狼騎一樣,這次的箭雨更不可能把糾纏在一起的兩軍區分開,隻能是趕上誰算誰。


    但不同的是,金狼騎渾身包鐵,執必部重騎兵的所謂重甲,可是跟這種渾身包鐵的具裝不能相比。


    同樣被箭射在身上,玄甲騎可能就是輕傷,青狼騎就可能是重傷甚至丟命。


    換句話說,執必落落不光是把自家將士豁出去那麽簡單,甚至可以算是有意犧牲自家將士性命,就為了讓玄甲騎躲不開執必家的箭雨攻擊。


    哪怕是徐樂也想不到,執必落落居然會歹毒至此!要知道突厥不比中原,並不是一個強有力的朝廷控製。


    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對於部眾的約束能力本來就弱於農耕體係的官府朝廷。


    可汗可以靠威權以及嚴刑峻法維護權威,要求部民聽命行事。


    但是所行也不能過於苛刻,否則那些族人也不會答應。


    如果是阿史那那種強悍部落,上下之間武力嚴重不對等,普通牧民自然無力反抗。


    要麽就是可汗能夠恩威並舉,固然懲罰嚴格賞賜也同樣豐厚,下麵的人也就還會支持你。


    否則一味威壓,就等著下麵人反彈造反吧!就算不具備和你直接對抗的勇氣,他總可以逃跑。


    草原上又不是隻有一個部落,人家帶著帳篷牲畜投奔其他部落,你難道還能到對方部落去抓人不成?


    這種情況下,就形成了草原獨有的一種生態和規則。


    再鐵腕的梟雄,也隻能是通過軍法約束部下,把規矩跟百姓說明白,誰違反了就要殺頭。


    讓大家知道怎麽做可以領賞,幹了什麽就會沒命,這樣殺人誰也說不出不是。


    但絕對不會出現自己是大汗或是阿賢設,就能隨便殺人這種事。


    真那麽做就是倒行逆施,等著牧民逃亡吧!這些青狼騎要是戰死沙場沒什麽話說,至親家屬也不會有怨言。


    馬上男兒吃的就是這碗刀槍飯,生死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


    該領賞領賞該拿撫恤拿撫恤就是,別的還有什麽話說?


    可是被敵人打死是一迴事,被自己人射死可是另一迴事。


    兔死狐悲,執必落落今天能對他射箭,明天就能對我下手!這種想法一蔓延開,對於士氣軍心甚至是部落凝聚力都是巨大影響。


    上次遭遇這種情況,還是在和執必思力交戰的時候,被他用箭雨暗算了一波。


    不過他是少年紈絝,什麽混賬事情都幹得出來,倒也不足為怪。


    而且那次青狼騎全軍覆沒,也沒人能去告他的狀,幹什麽都無所謂了。


    執必落落是什麽人?


    他是執必部阿賢設,是大汗的左右手。


    他如此作為如何服眾?


    今後再點兵出戰,那些部下又該如何去看他?


    正常情況下,絕不會如此!也正因為這一舉動太過喪心病狂,徐樂根本就沒考慮進去,自然也就未加提防,結果就是在一家人手裏,吃了兩次同樣的虧。


    廝殺正酣之時,冷不防箭簇從天而降。


    叮當作響聲,金屬刺入皮肉聲不絕於耳。


    原本廝殺正酣的雙方將士,紛紛從馬上掉落。


    其中既有突厥也不乏玄甲軍將。


    “執必狗賊!”


    徐樂肉眼可見之內,便有三名梁亥特部落的神射手,以及昔日李世民身邊親信家將李錦,在這輪箭雨中不幸落馬。


    李君羨身上也挨了兩箭,不過這位狂徒公子非但沒受箭創影響,反倒是被激發了那股子兇戾之氣。


    雖然沒運起已經被徐樂嚴令禁止使用的心法,卻也變得如同瘋虎。


    口內唿喝連聲,手中大槊盤旋抽打,反倒是比沒受傷的時候更為兇悍。


    韓約、小六、薛萬徹隻這麽一掃,就發現自家心腹將士身上都帶了傷。


    連這些頂尖大將尚且如此,其他人的情況更不用說。


    雖說戰場上時刻麵對生死,但是自家骨幹的損失和其他人終究是不一樣。


    更何況這些人不光是玄甲騎中流砥柱,也是徐樂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好手足!眼看他們紛紛帶傷,徐樂如何不怒?


    伴隨著一聲狂吼,徐樂戰馬前衝大槊橫掃千軍,一擊之力就已經把三名突厥兵打落馬下。


    其他突厥人眼看這情形,斷定徐樂這幫人是要拚命。


    全都拿出吃奶的力氣死命防守,力爭先行防範住這一波攻勢再作道理。


    可就在這時,徐樂手中馬槊猛地在空中一轉,隨後便是陣陣唿哨聲響起。


    本來還如狼似虎直撲麵前青狼騎的玄甲騎兵再次轉向,身形調轉之間,正對上與之前兩百斷後玄甲交戰的執必狼騎!由於已經見過一次玄甲手段,這些狼騎現在到也不算是全無防備。


    不過他們正在和那斷後的甲騎交鋒,眼看玄甲騎主力直麵自己,這些狼騎頓時覺得不妙。


    不少人已經開始圈轉腳力,試圖盡量避開這雷霆一擊。


    然而徐樂卻沒打算給他們這個時間,就在青狼騎剛剛有所動作時,這些玄甲騎兵已經催動坐騎朝著他們猛撲過來!這些青狼騎原本靠著兵力優勢已經對殿後的玄甲騎形成包圍,四麵八方刀槍齊下,試圖以人力優勢一點點把這支精銳生生磨死。


    可是現在人家主力已至,再保持包圍態勢就是找死。


    再說這些青狼騎經過之前交手也能確定一點,自己不具備和玄甲騎正麵交鋒的實力。


    見勢不好立刻催動坐騎四散躲避,那支被圍困的玄甲騎自然破圍而出。


    雖然隻是片刻光景,這些甲騎已然滿身箭杆遍體血汙。


    烏黑的甲葉上,滿是不知來自敵人還是自己身上的血。


    鮮血滴滴答答滴在戰裙、馬背以及地麵上,這些幸存將士看上去就像是剛剛從地府裏麵殺出來的修羅惡鬼。


    雖然經曆過這麽一場死戰,但是這些人並未被嚇破膽,甚至都沒感覺到疲勞。


    隻一見徐樂的戰馬大槊,這些人便覺得有了力氣,不用招唿主動列陣歸隊。


    徐樂這邊坐騎腳力不停,朝著那些潰散甲騎直追過去。


    他的模樣比自己的部下還要可怕,馬上、身上插著十數箭杆,身上乃至槊上都滿是鮮血。


    再配上那金剛麵覆,活脫就是一尊降世戰神。


    別的不說,光是這個模樣就令人膽寒。


    再說昔日徐樂單騎衝陣打斷青狼旗的威風,整個執必部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這麽個主朝自己衝過來,誰又敢說不害怕?


    雖然千夫長在使勁吆喝,但是這些青狼騎還是不由自主後退四散,沒人願意當第一個倒黴蛋。


    眼看著玄甲鐵牆就這麽拍過來,這位千夫長隻好把心一橫,咬牙催馬帶著自己嫡係百人隊迎麵衝上。


    死就死吧!這樣死了起碼還算是戰死沙場,家眷有條活路。


    若是死在阿賢設軍法之下,一家老小都貶為奴兵,那就徹底沒了希望。


    這位千夫長在衝鋒之時,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幾乎是咬牙閉眼,不顧一切地衝過去,緊接著就發現自己又上當了!徐樂做出的那種拚命架勢根本就是假的!眼看著玄甲騎就要撞上青狼騎的刹那,玄甲騎居然再度轉向,鐵騎貼著青狼騎衝過去。


    等到這位千夫長迴過神來,就隻剩下把玄甲騎蕩起的塵土吸入肺裏。


    徐樂根本不是突圍,也不是這支銜尾追殺的甲騎,而是直奔方才放箭的那個千人隊!結社率看著這一幕不由得讚道:“這漢家子倒是有趣,報仇不過夜,方才吃了虧,現在就要報複迴來。


    這性格倒是對我的胃口!”


    劉武周皺眉道:“隻是這一來,不是正中了執必阿賢設的算計?


    他就是想要把徐樂和他玄甲騎留下,以圍獵之法蠶食消滅。


    徐樂如此往返衝殺看上去驍勇,實則是自入死地。


    況且這麽往返奔跑消耗馬力,也不是明智之選。


    如此看來,徐樂還是一勇之夫,為鬥將或有餘,為主帥則不足”“行了!”


    結社率毫不客氣打斷了劉武周的話:“定楊汗昔日為前朝效力時,可是有名的上將,便是父汗提起定楊汗的名字也要搖頭歎息,稱一聲我部心腹之患。


    怎麽如今說出這等言語?


    你且好生看看,徐樂來往奔走是為了什麽?


    他那第三支兵馬哪去了?”


    結社率如此一說,劉武周才如夢初醒。


    是啊,徐樂方才一分為三,可是眼下交戰的隻有兩軍,第三支兵馬去哪了?


    由於第三支部隊交戰並不積極,玄甲騎又太過搶眼,所以大多數人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直到結社率提醒,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少算了一支兵馬。


    現在再一找,卻發現看不到蹤影。


    戰場上煙塵太大,加上騎兵往來馳騁蕩起的煙霧遮蔽視線,導致根本看不清第三支兵馬的所在。


    也不明白,徐樂的作為和他第三支人馬有什麽關係。


    還是宋金剛在旁自言自語:“聲東擊西!執必阿賢設想要留下徐樂,徐樂竟然也想要留下阿賢設?”


    結社率看看宋金剛,微微一笑道:“所以小王才說,他對我的胃口。”


    劉武周眉頭皺的更緊:“即便如此也不對。


    眾寡懸殊人力無法挽迴,就算他暗算了阿賢設,自己兵馬如何撤出?”


    “撤?


    他為何要撤?


    那裏麵又不是死人,自然會接他迴去!”


    結社率用馬鞭指了指柏璧軍寨,這下所有人都沒了話說。


    之前李世民閉門不戰,死守軍寨不出,讓大家產生了一個心理誤區,認定李世民隻能守關不敢野戰。


    如今聽結社率一聽才想起來,他手下掌握著數萬精銳。


    真要是比人多,恐怕執必部還不是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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