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拓跋氏建立的北魏王朝國祚將盡,爾朱榮獨霸朝綱時,麾下有大將盧曹勇武過人號稱無敵。


    及至爾朱榮被殺天下大亂,拓跋天下分為東西,高歡、宇文泰這對堪稱北地雙璧的豪傑,開始了權力之爭。


    盧曹作為爾朱舊臣,看兩方都不順眼,割據薊州自立為王。


    但是其有勇無謀,所部很快被高歡所破,盧曹帶領殘兵出海於島嶼自立。


    據說其在島上發現巨人骨骸,其中巨人脛骨長丈六重百斤,盧曹也是生平所僅見。


    他雖然兵敗入海,可是依舊不願向高歡低頭臣服。


    命令麾下工匠,將這兩條脛骨製成兩杆人骨槊,一杆自用,另一杆則作為貢品進獻高歡。


    這所謂的朝貢,實際是向高歡挑釁。


    當時高歡麾下第一猛將高昂已經戰死,餘者如斛律金等部將雖勇,也都使不動分量如此沉重的馬槊。


    遞補高昂位置的,乃是曾率三千甲騎大破宇文泰,一戰擒五王四十八將而歸的猛將彭樂。


    作為高歡手下第一虎臣,他也隻能把這條槊舉起來,卻無法駕馭更不能當作臨陣兵器,盧曹之勇由此可見一斑。


    彭樂雖然不能使這條大槊,可畢竟是唯一一個成功舉槊之人,高歡還是把馬槊作為賞賜送給彭樂。


    而在盧曹死後,彭樂又把盧曹珍藏的一部名為秘記的讖書留在手中,和馬槊供奉一處,其意更多還是敬佩盧曹武藝,睹物思人。


    隻不過時移事易,彼時高歡已死,高歡之子高洋篡位稱帝,彭樂因戰功封為陳留王。


    不想那本秘記上有一句讖語:天王陳留入並州。


    這句讖語又為前行襄州事劉章所知,認定彭樂要造反,連忙密報高洋。


    彭樂這位勇武絕倫的猛將,就這麽稀裏糊塗送了性命。


    他的這條大槊則又為朝廷所得,最終鎖入齊國府庫之中。


    等到大隋建立之後,世人結合讖語,紛紛推測當時解讀讖語有誤。


    所謂的天王陳留入並州,實際是指楊堅之父楊忠當時官拜陳留郡公,讖語正該落在他頭上,彭樂隻不過是倒黴而已。


    楊家正需要天命加持,讓百官歸心,對於這種荒誕不經之說不但不加以控製,反倒是鼓勵這種謠言到處發散。


    就連這條人骨槊,也被納入皇家府庫中,作為楊家天命的象征之一收藏起來。


    這條槊承載的東西太多又太複雜,已經超出了兵器的範疇。


    再加上它的分量尺寸,都超出正常的大槊範圍。


    就連勇冠三軍的彭樂都使不得,其他人就更別想了。


    所以楊家父子也就沒把它當作兵器賞賜給部下,就這麽放在庫裏。


    楊廣移駕江都的時候,將宮中珍藏紛紛南輸,其中點名要的就是這條大槊。


    或許也是希望借助這條槊的種種傳說,為自己增加幾分福氣,或者再出個彭樂那樣的倒黴鬼,替自己擋下這殺身之禍。


    徐樂在江都的時候,楊廣曾經帶著他看過這條槊,語氣裏也滿是自豪之意。


    不過當時並沒有讓徐樂去觸碰或者試著用一用,畢竟這東西對楊家意義非同一般,楊廣既不想用它賞人也就不想人用。


    再說就算他願意,徐樂也不一定願意。


    每個武人都有自己的應手兵器,這兵器的分量尺寸自己最清楚,而且日常練功的時候,也是拿這件兵器練。


    哪怕做不到人和兵器合二為一,至少手感熟悉,用起來最順手,出錯的概率也是最低。


    再好的武器,如果是陌生的,總有一個適應時間。


    如果是製式兵器還好點,一段時間就能適應。


    像人骨槊這種特殊的武器,適應時間就更長而且難度也大。


    哪怕是一等一的鬥將,也未必就能把它使好。


    宇文承基傳家的寶槊,在江都被自己親手打斷,沒想到他最終是選了這條怪槊為武器。


    它的分量和長度都夠用了,固然說想要控製好不容易,可反過來說,真的掌握了之後,威力也確實比普通的馬槊更大,當得起一個“寶”字。


    徐樂並不相信所謂巨人脛骨這種說法,那種傳說荒誕不經且無據可靠,實在是沒法讓自己信服。


    盧曹之所以這麽說,很可能是當時他那種處境下,急需給自己增加“天命眷顧”這種說法,讓部下不至於離散。


    不管是突然換這麽一件古怪兵器,還是進貢寶槊向高歡示威,說到底都是個自保的手段。


    希望通過這些方法提振士氣凝聚人心,再恐嚇自己的對手,讓高歡別來攻伐。


    從他最後離奇死亡的結果看,當時其處境肯定是非常惡劣,部下多半有了叛亂之心,逼得他不得不用這種手段。


    所謂的巨人脛骨,更可能是海外的怪樹或者其他什麽材料。


    再說如今槊杆外麵已經刷好了朱漆,更是看不出和人骨有什麽關係。


    宇文承基參與兵變,最終結果了楊廣。


    現在手裏拿的則是號稱楊家天命象征之一的人骨槊,這種組合總讓徐樂感覺哪裏不對勁。


    拋開這些怪理論神之語不提,實際上就是這條槊本身的威力巨大,而且更適合宇文承基眼下這種打法。


    這條巨槊其實和秦瓊的鐵槍很像,不利於變招,越是簡單質樸的武技,就越是適合它發揮威力。


    怪不得剛才那一擊自己接得如此吃力,除去宇文承基自身的神力之外,這條大槊本身的重量材質,也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單雄信吃虧,估計也是吃在這個上麵。


    他那條大槍寒骨白其實也不是凡品,但是比起人骨槊,多少還是差了點意思。


    再說單雄信不知道這槊的厲害,更沒有遇到過承基這種硬手,還是按照舊的思路迎敵,才在一招之間就吃了大虧。


    就剛才那一馬三擊,換個旁人多半也是接不住的。


    徐樂承認宇文承基這次出現給了自己很多驚喜,饒是自己的手段,應付起來也覺得吃力。


    但是心中總是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承基這一刻的表現,並不像是正常人所能達到的地步。


    要說他也像李君羨一樣修行邪法或者服藥,他的腦子又不糊塗,這就很奇怪了。


    和李君羨交手之後,特意問過他那些功法和藥物的事情。


    按照李君羨介紹,不管是任何一種藥物或是邪門功法,都會對頭腦造成影響。


    他是因為自家那位老仆改邪歸正,所教授的功法裏麵已經剔除了很多邪門的部分。


    加上吞食藥物嚴格控製,才沒有把腦子搞壞。


    即便如此,在開打的時候,人還是會逐漸失去理智。


    獸性會一點點占上風,最後就是胡拚亂打,厲害是厲害,但沒什麽章法。


    就算沒走到那步的時候,人其實也是一個不受控的狀態。


    隻要是起了殺心決定交戰,到了那個狀態,接下來自己其實就控製不了,隻能是被這股瘋狂支配著作戰。


    承基表現出來的武力,如果真是靠藥物達到的,那麽藥量肯定比李君羨多出幾倍。


    按照李君羨介紹,真吃那麽多,人直接就瘋了。


    就像當日法慶之亂時候的平魔軍司之類,基本都是這種吃藥吃太多的人。


    的確可能在藥力影響下,一段時間內威猛無敵,甚至刀槍紮到身上都不知道疼痛,還能硬挺著傷勢和對手一換一。


    可問題是人到了這種地步,肯定是沒了理智,也聽不明白鼓號軍令不知道進退,完全是憑著本能亂打亂殺。


    把他們放出來的時候,一定要讓自己人離得遠遠的,否則他們肯定是誰離得近殺誰看見誰宰誰,對手沒死自己人反倒是先要死一片。


    饒是法慶那種瘋子,也不敢培訓太多魔王,免得遭到反噬。


    他是用藥的大行家,連他都不行其他人就更別說。


    宇文承基從開始到現在,表現得像是妖魔而不是瘋子。


    他的頭腦是清醒的,也正因為這樣才可怕。


    換句話說,他不是瘋狂的過頭而是理智的過分,這和用藥後的症狀完全不符合。


    而且他所處的環境,按說也不可能獲得所需的藥物。


    哪怕是李密要用他,也得保證這人能夠被自己控製,一個見人就殺的瘋子,對於李密來說豈不是更危險?


    所以怎麽想,也不像是李君羨那種秘藥或者邪功導致。


    可他因何變得如此神勇,就又成為一個困擾徐樂的問題。


    不等他想明白,宇文承基已經勒住了坐騎,手持大槊等著徐樂。


    他選擇的是一片開闊地帶,原先的路障被破壞大半,把作戰的半徑給騰了出來。


    原本駐守於此的驍果軍不知道跑哪去了,附近看不到人,正好利於兩人一對一決鬥。


    而且在距離這裏約莫一箭地的地方,又能隱約看到障礙物的影子,這又恰好鎖死了戰場寬度,免得打到一半弱勢方落荒而走。


    一邊是路障一邊是正在交鋒的大隊人馬,這些組成了一個大範圍的封鎖線,讓兩人的打鬥有了範圍限定。


    徐樂也勒住了吞龍,隨後舉起手中馬槊朝承基虛指一下。


    兩人都是單手提槊另一手提韁繩,同時催動坐騎衝向對方,手中大槊從單持變成雙手握,朝著對方狠狠刺去!徐樂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次自己不管怎樣,也得把先機奪迴來!隻守不攻被動防禦,從來不是自己的性格。


    身為騎兵,永遠要處於進攻姿態。


    哪怕敵人再強,自己也必須衝鋒!寧可死,也不能被人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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