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若雷,聲震耳鼓。


    這奔馬之聲自然不是來自徐樂,也不是徐樂對麵的這幾十輕騎,而是來自徐樂腦後。


    徐樂心知這種時候不論發生任何蹊蹺自己都不可分神,是以並沒有甩臉迴望,而是緊盯著麵前這些輕騎兵。


    彼此之間的距離,遠沒到看不清模樣的地步,這些輕騎兵也沒有麵甲,所以他們神色變化根本逃不出徐樂的視線。


    來得是友非敵!前排士兵那緊張的神色以及微微抖動的手臂,出賣了他們的心思,也讓徐樂無須迴頭,就知道來得是哪邊的人。


    顯然是徐世勣的人到了,否則這些輕騎不會是這副模樣。


    從蹄聲判斷,來得馬隊人數不會太多,約莫也在幾十騎左右。


    充其量也就是和這些輕騎人數相當,按說不至於讓這些輕騎如此緊張。


    問題多半就在領軍的主將上,不知道來得是徐樂剛剛想到這裏,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大喝:“爾等敢對某以弓矢相向?


    誰給你們的膽子!”


    是徐世勣!剛剛結束談話,對於這個聲音自然記得清楚,是以徐樂一下子就聽出來人身份,正是瓦崗武諸葛。


    從唿喝聲中,能夠感覺出這位昔日瓦崗大帥的憤怒,甚至都不用看就能想象出他現在的樣子。


    他這種心情徐樂是理解的,昨日袍澤今日拔刀相向,把兩員瓦崗虎將傷成這樣,換做誰也要發作。


    隻不過在徐樂想來,既然抓破了臉就隻能直接動手,往日的地位威風名望或者說上下級關係都沒作用。


    畢竟人家明知道要和誰作對,還毫不猶豫翻臉,這就足以說明問題。


    都到這時候了,還跟他們擺往日的架子有什麽用?


    可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輕騎兵臉上神情,證明他們不是如自己想的那樣,對徐世勣全不在意。


    恰恰相反,這幫人顯然對徐世勣很是忌憚,甚至有人已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不敢對著他挽弓相向。


    這就有點奇怪。


    剛才他們對付程咬金的時候,怎麽不見手下留情?


    徐世勣的武藝可不能和程咬金相比,如果除開兵權的問題,單純論個人威脅,應該還不如程咬金威脅大,怎麽他們怕徐世勣不怕程咬金?


    還是說,他們怕的不是徐世勣,而是其他的什麽?


    就在這時候,馬隊已經到了。


    打頭一匹馬上端坐的正是徐世勣本人,在他身後則是一隊瓦崗騎卒。


    從樹林裏衝出來的時候,徐世勣身邊的親衛都是步兵,這時候看來都換上了腳力。


    這且不說,所有士兵身上都有了披掛,就連徐世勣身上也套了件皮甲。


    為了行動方便外加上隱蔽行動需求,徐世勣手下這支人馬往日行動基本都不披甲,就連和徐樂交手的時候,也是沒有著甲的。


    這也正常,他們交戰那個環境是樹林,那麽多枝枝杈杈勾掛在所難免。


    哪怕是一身布衣都得把袖管紮緊,外麵再用布條係上避免被掛住,哪裏還能穿甲胄?


    可是不穿甲不代表這些人真的沒有甲胄,不管怎麽說,李密做事也不可能吃相太難看。


    既要他們拚命又不許帶走自己的兵裝,這話怎麽也說不過去。


    這支精銳騎兵每個人都有甲胄,其來源基本都是戰場繳獲。


    他們無數次戰勝官兵,昔日大隋官健的裝備,自然都成了這幫綠林好漢的戰利品。


    是以論器械裝備的話,他們並不比官兵少,甚至比普通士兵裝備更多。


    就以甲胄而言,大多數官兵其實也沒有完全披甲,又不是邊軍,哪能做到人人都有甲胄。


    就算是擁有披掛的那些兵士,也就是一人一套甲胄就差不多了。


    可是徐世勣手下這支人馬手上卻不止一副甲胄。


    由於現在瓦崗軍實行的還是戰利品誰得到歸誰的方式,內部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這幫綠林精銳身經百戰戰利品自然就多,一個人往往擁有幾幅甲胄,需要的時候就拚湊一下,自己怎麽舒服怎麽穿,沒有太多的要求。


    這些騎兵的穿戴自然就較為混亂,甲胄往往不是成套的,看得出是幾套甲胄拚出自己那一身。


    而且顯然事出倉促,甲胄就是胡亂套上的並沒有紮束整齊,鎧甲鬆鬆垮垮的不是很像樣子,也就徐世勣那一身皮甲裝束齊整保持著威儀,其他人都差點意思。


    饒是如此,對於這些輕騎兵而言,這種披掛程度已經足夠形成威脅了。


    畢竟他們手裏的弓軟箭輕,欺負沒有甲胄的還行,真遇到有甲胄護體的,戰鬥力就要大打折扣。


    如果是正常情況,倒是也可以拚一拚。


    可是現在這支隊伍領頭的乃是徐世勣,更有個神勇絕倫的徐樂,幾方力量合在一處,這些輕騎兵可以說一點勝算也沒有。


    這倒是解釋了他們為何如此緊張,隻不過隨著徐世勣來到麵前,徐樂越發覺得這些輕騎緊張的原因更多是因為徐世勣,而不是他身後這隊不算完全披掛的甲騎。


    尤其是前排軍陣裏麵一個四十上下的漢子,從徐世勣帶兵出現臉色就很是難看,這當口就更是漲得臉通紅,麵上滿是汗珠,眼神四下遊離不知道往哪看。


    這絕不是因為打不了勝仗或是畏懼全副武裝甲騎所應有的表現。


    就在徐樂思忖的當口,徐世勣已經開口:“鄭三!你不看我就以為某看不見你?


    都是這麽大的人了,還玩這套掩耳盜鈴的把戲也不怕讓人笑話?


    既然敢帶兵前來,為何不敢和某對麵講話?”


    但見那四十上下的漢子聽聞這番言語,就像是被鞭子狠抽了一記,人在馬上打了個哆嗦,似乎是在想著什麽。


    過了片刻之後忽然下了決斷,滾鞍下馬匍匐於地,頭緊緊貼著地麵說道:“咱們瓦崗內軍乃是您老親手操練出來的軍伍,沒有您就沒有內軍,更沒有小的。


    咱是個粗人,不會說那許多道理,就知道做人不能忘恩負義!所以嚇死小的,也不敢和您為敵。


    可您也教過小的啥叫軍令如山。


    主公有令不敢不遵,就隻好在此殿後,圖的就是不和您對上。


    沒想到事到如今俺也是沒辦法了,隻求您記得一件事,鄭三不是個忘恩負義的畜生!”


    說到此這漢子猛地起身,拔出腰間直刀就待往自家脖頸處抹去!然則他的動作也隻完成了一半不到,徐樂那邊就已經出手!一柄匕首飛擲而出,正中鄭三手中直刀刀身,隻聽一聲脆響火花四濺,鄭三隻震得虎口生疼,手一抖間直刀便已落地。


    他茫然抬頭,正好和徐樂四目相對,不等他發問徐樂搶先罵道:“堂堂男兒漢,怎麽這副窩囊樣子?


    遇事就隻想著自盡,這樣子還有臉麵叫軍漢?


    隻敢自殺不敢殺人的,也配叫男人?


    你死了倒是幹脆,你身後這班人馬又該如何?”


    徐世勣此刻接話道:“樂郎君說的沒錯,你和你的人傷了程大、單大,按說就該把你們的命都留下”“單大不是”鄭三說了這四個字後麵就說不下去,低下頭不敢再言語。


    畢竟不管怎麽說,自己也是不占理。


    傷一個和傷兩個又有什麽分別?


    總之都是同室操戈,和徐世勣那邊的人抓破臉,對方要下死手也不是沒道理。


    何況綠林人從來都不是講道理的主,所謂理由更多就是借口。


    都是草莽出身,誰還不明白這個?


    徐世勣要殺要剮,自己就受著吧。


    卻聽徐世勣繼續說道:“看在你還認我這個主將份上,這次饒你一遭,帶著你的人離開,某留你一條命。


    若是想要交戰,你便隻管放箭!某倒要看看,你們這幫人裏,有幾個敢對著自家昔日主將開弓!”


    徐世勣說話間打馬向前,距離鄭三和他身後的馬隊又拉近了距離。


    雖說徐世勣身上有皮甲,可是防護能力總歸不能和鐵甲相比,距離這些輕騎越近處境就越是危險。


    然則那些輕騎兵雖然不至於都像鄭三那樣下馬匍匐,可是也沒好到哪去。


    看著徐世勣的神情都很是畏懼,沒人敢生出征戰之心。


    鄭三更是大聲叫道:“咱都是將軍帶出來的兵!誰敢對徐大不敬,就別怪阿爺對他不客氣!放下兵器!你們聾了?


    某說放下兵器!抗令者殺無赦!”


    隨著徐世勣離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再加上鄭三的高聲唿喝,終於有人受不住這種壓力,將弓丟在腳下。


    有一就有二,一人如此後麵自然就有人跟上。


    兵器落地的聲音不絕於耳,不多時地上已經滿是刀槍騎弓。


    這支數十人的輕騎在徐世勣的壓力麵前,最終選擇:不戰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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