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樂和沈光之所以能停手罷鬥,又合作救出韓約,便是以共同誅滅謝用之及其部下為條件,暫時形成聯盟。不管兩人追隨的主公為誰,日後又是何等立場,至少兩人心性都不願與盜匪為伍,看不上謝家這些部下行徑。尤其這次是謝家部曲主動惹到自己頭上,更要先把他們鏟除以出氣泄憤。不過這種合作乃是因利而聚不能作準,沈光固然想著除掉徐樂為皇帝分憂,心裏也在防範著徐樂,提防他對自己下毒手。是以一路行來,他始終小心戒備,防範著徐樂這些人暗算。在確定對方沒有加害之意後,又不免


    想要除掉他們為國分憂。五人在林間又穿行了數裏,沈光這才停住腳步對徐樂道:“那些人一時未必能追上來,我們可以歇歇腳。咱們這麽走不是辦法,韓壯士傷得很重,需要抓緊醫治。再說我們


    現在跑不快,也不利於喝賊人交戰。我的船離此不遠,船上也有人接應。可以先把韓壯士送到船上,等掃平這夥賊寇,樂郎君再接人不遲。”


    徐樂道:“那就不必了。小六、步離兩人足夠照應韓大,不勞貴屬費心。”


    “怎麽,樂郎君莫非信不過沈某?”徐樂露出一絲冷笑:“這麽要緊讓我把人送我,莫非堂堂肉飛仙也會怕了這些草寇?覺得僅憑你我兩人,對付不了這許多賊人?若是如此沈大可先行離去,徐某一人一刀足


    以和他們周旋!”沈光心頭怒火升騰,若不是念著大局為重,隻怕當場就要發作起來。別看他相貌英俊一副世家公子模樣,實則性如烈火,尤其受不得言語擠兌。這也是輕俠少年慣有的毛


    病,若非如此又怎能在市井毆鬥中混成首領?他自幼天賦異稟,身輕力大手腳利便,更有一身出神入化的騎術。靠著這一身本事在長安城萬千遊俠中成為首領,如今更是成了天子身邊的親信,除了皇帝之外,他幾乎


    不用看任何人臉色,也不用給誰麵子。反倒是有不少權貴公卿要想方設法巴結沈光,生怕這位肉飛仙在陛下麵前說幾句話,就壞了自己前程乃至性命。哪怕是大業天子本人,也欣賞沈光的相貌以及他那一身本領,不止一次誇耀其乃是大隋少有的英武少年。絕不會質疑其氣力武藝,更不會懷疑他的膽魄。如今聽到徐樂居


    然諷刺自己無膽,哪怕明知是激將法,這口氣也咽不下,當下說道:“樂郎君說笑了!你們乃是唐國公使者,又是自長安遠路而來,算是江都的客人。自古以來哪有讓客人廝殺的道理?何況韓壯士身上有傷,千萬不可耽擱。理應是樂郎君帶


    人先走,把這夥蟊賊交給某和某手中寶刀應付。等到天亮,我帶著這些人的首級,去尋樂郎君吃酒!”徐樂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心中對沈光的評價反倒是有所提高。此人不光是有一身絕技,更是有過人的膽量和一份驢脾氣。這些地方都像極了自己,很多時候都讓自己覺得這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兄弟。雖然彼此之間各為其主,遲早要刀兵相向。可是此時此刻,徐樂倒是願意與他交個朋友。哪怕日後沙場相見互相攻殺,也不妨礙此時相


    交為友。對於沈光的話他不曾往心裏去,反倒是笑道:“這話說得爽利!不愧是長安城中那些遊俠的首領,沒給男子漢丟臉!不過徐某生來有個毛病,就是容不得別人欺壓自家兄弟。這些賊子既然對韓大下手,某就容不得他們


    再活下去。既然沈大也是好漢脾性,不如你我兩人聯手,殺他個一幹二淨!”沈光點點頭,伸手從懷中取出兩個瓷瓶遞給徐樂:“這是陛下賞賜的傷藥,藥粉外敷藥丸吞下去,隻要有一口氣,便能保住性命。軍中袍澤寧可不要賞金財貨,也想求這傷


    藥保命,其功效不問可知。這東西在某身上並無用處,還是送了韓壯士的好。”事關兄弟安危,徐樂也不推辭,伸手接過藥瓶交給一旁的小六。步離向前走了一步,卻被徐樂抬手製止:“此事由我和沈大兩人足以,你們兩個護著韓大,免得他再受了暗


    算。其他的事自有某家承擔。”


    小六還想說些什麽,卻覺得手臂一痛,知道是兄長在暗示自己這個時候不要多口。徐樂和沈光兩人看似是聯手對敵,實則也是較量的一部分。兩個都是心高氣傲之人,誰也不肯服誰,必要分個高下才能和睦相處。眼下有謝用之這夥人存在,兩人沒法直麵廝殺,就隻能用這種方式比武。這時候誰要是給徐樂幫忙,就等於弱了他的聲勢,反倒是成全了沈光。是以不管心裏怎樣擔憂,都隻能置身事外,把整個鸚鵡洲交給兩人充當決鬥戰場,至於謝用之等人,就是他們決勝負的獵物


    。徐樂、沈光兩人安排好韓約等人,對視一眼隨後換了個方向前行。兩人邊走,邊不著痕跡地留下些許破綻。這等破綻並不顯眼,隻有細心地獵手,才會發現這裏有人通行的痕跡。依常理推測,謝用之等人發現韓約被人營救之後,必然會點動人馬前來尋找。這些痕跡,就是留給那些人看的。徐樂相信謝用之身邊肯定有善於追蹤的好手,但


    越是好手越是會走入陷阱。這個埋伏,就是為好手所準備。方才幾人帶著韓約一路行動,得益於徐樂神力以及小六、步離的謹慎,並沒有留下痕跡。隻要他們運氣不是太糟糕,就不會被發覺。現在要做的,就是把追兵引到自己這


    邊,方便自己兩人斬殺。


    沈光道:“你我二人的對手乃是數百匪賊,此事隻可智取不可力敵。不知樂郎君有何妙策,可將這夥賊人誅滅?”“徐某乃是武人,隻知揮刀殺敵而已,又哪有什麽妙計?他們敢追我就敢殺,隻要手中兵器足夠鋒銳身上還有氣力,任他有多少人也隻管殺過去。沈總持既是太上皇身邊心


    腹又被委了重任,自然是足智多謀之人,破賊之計又何必問我?”“樂郎君說笑了。堂堂黑甲徐敢的孫兒,晉陽李家麾下第一鬥將,又豈會是一勇匹夫?你我如今同舟共濟,自當肝膽相照。實不相瞞,某確實有自己的辦法,但最多是把這


    夥賊寇逐出鸚鵡洲,沒把握把他們斬盡殺絕。若想把他們一網打盡,少不得樂郎君出力。”沈光說話間站住身形看向徐樂:“你我雖各為其主,但都是頂天立地大好男兒,總不能看著這夥蟊賊草寇肆意橫行!於公其盤踞於此有礙南北通行,更有五牙戰舟為憑,乃


    朝廷心腹大患。於私,他們對韓壯士下毒手,又想謀樂郎君性命,又豈能容他們活在世上!”


    徐樂看看沈光,也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說說自己對這夥盜賊知曉多少,再說各自的籌謀就是。”兩人都是各自主公麾下頂尖鬥將,素以武力聞名,包括自家人在內,也有不少人把他們想成有勇無謀的匹夫。可是作為統率一軍的戰將,倘若真的隻有勇力全無謀略又如


    何能長久?縱然靠著武藝可以橫行一時,日久天長終究難免兵敗將亡的下場。楊廣能把沈光派來剿滅水匪,除了對這個人的偏愛之外,也是相信沈光的謀略足以承擔一軍之主的責任。至於徐樂就更不用說,黑甲徐敢一身用兵之道加上自亂世中一路


    走來摸爬滾打積攢下的經驗,乃是萬金難買的寶貴財富。自幼隨同阿爺學習武藝兵法的徐樂,又豈會缺乏謀略?不過他素來信奉以“直道”行事,又不願給人留下陰險狡詐的印象,遇事寧肯鬥力也不鬥智。這固然是心性使然,也是極為高明的存身之道。畢竟玄甲騎戰力驚人,若是軍


    主武藝絕倫同時也是老謀深算之徒,隻怕沒幾個主公敢放手使用。往日裏藏鋒,既是為自己也是為部下著想。今晚在鸚鵡洲上,麵前的沈光雖是敵國上將且對自己未必有多少好意,可是徐樂從心裏覺得對方親近,而沈光對自己的看法也


    差不多。這是心性相若、武藝相當的人物才會產生的惺惺相惜之感。也正因為彼此各為其主,不用擔心誰會在背後構陷,反倒是能夠盡展所學,讓對方知道自家的厲害。至於日後沙場相見,對方是否會因此有所提防或者提前設計,又如何


    管得了那許多?都是頂天立地的偉丈夫,行事且求眼下快意,於其他根本不必在乎。兩人站在那裏闡述著各自的謀劃,沈光並非冒失鬼,他上島之前已經有了通盤打算,手下更有兵馬可用。反倒是徐樂為救韓約倉促而來,在此地更借不到什麽力量,全靠


    一行幾人一刀一槍的搏殺。直到與沈光遭遇後,才開始謀劃此事,自然不如沈光所謀周全。依常理考量,理應是沈光的謀略更為出色。可事實正好相反,兩人交談時間不長,沈光就覺得臉上陣陣發燙。如果以武藝論,自己和徐樂難分高下,生死相搏的話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可若是各領一軍會獵戰場,失


    敗的注定是自己。兩人在將略上相去甚遠,自己的用兵之才,實不能和眼前的徐樂相比。天知道李淵走了何等好運,能得到此等文武雙全的猛將輔佐。反倒是陛下身邊……想著江都城如今情形,沈光不由得更為大隋天下尤其是皇帝安危擔心。心中既欣賞徐樂才幹武藝,又忌憚其本領,想要殺之以絕後患。兩種心思反複交纏,讓沈光方寸越


    發混亂,更是想不出什麽破敵之策,隻好說道:“樂郎君謀略遠勝於某,此番行事就全憑樂郎君吩咐。沈某及部下,甘為樂郎君所用。”徐樂卻拒絕道:“你我大好男兒,怎能受他人驅馳?大家各做各的,全靠手段定生死,誰也不必聽旁人的命令行事。沈大郎的部下,自然由你統屬,徐某隻靠自己一人一刀就足夠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盛唐風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使奧斯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使奧斯卡並收藏盛唐風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