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之中,一處烽燧挺立。


    這座烽燧被執必部突襲拿下來之後,現下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烽燧周圍原來的溝壕已經被加深,鹿砦也多設了幾層。隻有進出通道被加寬加闊,便於執必部的青狼騎馳驅。


    突厥人雖然沒有漢人這麽強的構築防禦體係的本事,但是將原來留下的各種防禦設施加強的本事還是有。如此冰天雪地中,驅使奴兵去伐木挖壕,也是狠狠下了一番功夫!


    以這烽燧為中心,也仿照漢人式樣建立了四處軍寨,分守四麵。雖然這些軍寨看起來都甚是簡陋粗疏,也有防禦弱點存在。但是四座軍寨一立,整支大軍營地頓時就形穩固許多。


    被四麵軍寨夾在裏麵,拱衛著中心烽燧的,就是連綿的牛皮帳幕。這些牛皮帳幕都積滿落雪,靜靜佇立,正是數以千計的青狼騎居於雪原之上,似乎隨時等待出擊,撕咬獵物咽喉!除了此間,其餘幾處被打下來的烽燧也是被改造成了這般模樣,護衛犄角,在雪原上形成連綿陣勢。在和漢人打了這麽久交道,近年來擄掠了成千上萬漢人生口,軍民皆有。突厥人同樣也也在慢慢學習漢


    人的本事。饒是設立了還算穩固的營寨,也盡力用上了各種保暖手段,但是駐紮在此間,還是一個過於艱苦的差事,這些時日內,突厥青狼騎受了風寒之人總有數百上千之多,忙得隨軍的巫醫漢醫不可開交,營地當


    中到處設了熬煮湯藥的地方,多少奴兵在照料著火勢,供應燒柴,營地中彌漫的都是一股奇怪的藥草味道。本身此次出擊,突厥人攜帶的糧秣並不甚多,駐紮這段時日下來,雖然遠遠還沒到見底的時候,但是進又不進,退又不退,就在這雪原上耗著,軍心也難免惶恐起來。而執必賀仍然穩坐中軍烽燧所在,不


    為所動。


    執必賀今年雖然老病,什麽事情都是執必落落代行居多,但是執必賀始終是執必部的定海神針,他在這裏安然而坐,執必家的青狼騎,不管有什麽心思,都能安下心來,在這雪原上忍受一切辛苦!


    烽燧之外,風雪轉大。雖然烽燧開的箭口觀察口都已經被上好的皮毛堵住,但總有寒風漏進來,吹得升起的火盆一陣陣明暗不定。


    執必賀悠悠醒轉,方才醒來,就咳嗽了幾聲,年老火升,咳嗽中痰隻是在咽喉裏滾動。讓唿吸都變得殘破起來。


    所有一切,都提醒執必賀已經老了。


    跟隨在執必賀身邊多年的老親衛掇吉上來,給執必賀拍背,另一名老親衛失巴力則笨手笨腳的捧著一個朱漆描獸紋的痰盒,遞到執必賀麵前。


    執必賀揮開痰盒,吐在地上,喘息著笑道:“某沒那麽多漢人脾氣,非得還用這些沒用的器物。”


    失巴力笑道:“這是少族長的孝心。”


    執必賀搖搖頭:“這小子,倒是不用擔心他跟草原漢子一樣,自家強了,先奪了父親的汗位。但是在草原上求存,沒有一副硬心腸也不行。失巴力,你說,這趟思力這小子,能不能磨煉出來?”掇吉和失巴力都是跟隨執必賀日久,和拔卡一樣,全都是奴兵一路提拔上來的,跟隨執必賀不知道經曆過多少次生死,說話盡可隨意。失巴力和掇吉對望一眼,掇吉直通通的道:“少族長還差得遠!得練!


    ”


    執必賀笑笑:“這不是把他丟在前麵吃苦了嗎?”


    失巴力終於問了一句:“汗王,兒郎們在這裏挨得苦。下一步該如何行事?在這冰天雪地裏還要耽擱多久?”


    執必賀斜了失巴力一眼:“可爾奴攛掇你來問的吧?”


    失巴力笑笑,就算是默認了。


    失巴力雖然謹守在執必賀身邊,什麽執必家的位置也不要,但還是婚配生子。可爾奴是他最喜歡的兒子,現在在青狼騎中也得了百夫長的位置。現在通過老爹的關係,來探探執必賀的口風。


    執必賀慢慢問一句:“軍心有不穩麽?”


    失巴力搖頭:“汗王親自坐鎮,軍心有什麽不穩的?”


    執必賀冷冷道:“那還多問什麽?”失巴力悚然而退,掇吉在一旁也不敢則聲。看兩個跟隨自己日久的老奴兵這般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歲數大了,心腸變軟。執必賀歎了一口氣,搖頭道:“此次南下深入,不是打仗的事情,劉武周是個聰


    明人,知道本王前來,是來在他們馬邑郡兩虎之間,做奇貨可居事業的。本王就是在這裏等待劉武周前來,總要為咱們執必部撈到足夠的好處。有點耐心就是,執必家兒郎,連這點寒都不能受了麽?”失巴力和掇吉都不敢多說什麽,執必家直屬青狼騎,雖然敢戰依舊。但是現下,也都是擁有奴兵伺候,有專門牧場,有擄掠來的生口為他們放牧勞作。吃苦的本事,比之以前金山腳下千族血戰,已經不知


    道差了多少。此次冬日南下,大家奉命行事,要是痛痛快快的血戰一場,青狼騎都沒什麽想頭,跟著老汗王廝殺就是,突厥人的天下,就全是要從馬上得來!但執必賀隻是讓青狼騎打下幾個烽燧,拿下壬午寨就算了事


    。然後就是在這冰天雪地中苦熬,現下青狼騎,可是有點吃不得這個苦了!但這個話,哪怕親厚如失巴力與掇吉,都不敢喝執必賀說。掇吉隻有另找話題,笑著道:“所以汗王才把少汗王放在前麵?不然老奴還擔心少汗王是不是年輕了些,擔不得這個重任,現下看來,也沒什麽好


    顧慮的。”


    執必賀終於推開蓋在身上的厚重皮毛,翻身起床,失巴力拿來在火盆上暖熱的靴子,服侍執必賀換上。


    一邊起身,執必賀一邊笑道:“小仗總還是要打點的,劉武周前來,也得做做樣子,不然怎麽和手下交代?不過有拔卡在那裏照應著,想思力總應付得來。”


    失巴力湊上來笑道:“這樣要不了多久,少族長就真的能領大軍,打硬仗了,汗王就隻管享福罷!”


    執必賀搖頭嗬嗬大笑:“不敢想,不敢想!”


    這個時候,這位讓馬邑雁門兩郡漢家百姓聞之而膽寒的突厥名王,慈祥得有若鄰家太公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烽燧之中,那狹窄的石梯之上,響起了疾疾的腳步聲。


    轉瞬之間,失巴力的兒子可爾奴出現在前麵,即為最心腹的老奴兵之子,可爾奴這個百人隊,就負責烽燧的關防。


    這老奴兵之子,長得又高又壯,高鼻深目,還帶著高加索人的血統,失巴力配偶,正來自九姓韃靼之中帶高加索血統的女子。可爾奴一臉倉皇神色,劈頭就是一句:“少族長慘敗了!拔卡背著少族長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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