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桁宜好懶,齊桁山愛雅,他這田產、酒樓、玉器鋪,可把兒子們的性子都考慮進去了,且讓兒子們先選,選剩的給她,以後就算有什麽事,都不用奇怪,她拿的可是選剩的啊。


    「那間酒樓生意不錯,隻不過換了老板後能不能留下大廚還不知道,如果你要出門去安排打點,那就出去,不用特意再來稟告,要換男裝,那也可以。」


    齊太太卻覺得不太妥,「老爺,這……」


    齊老爺低聲說:「太太稍安勿躁,我們齊家祖宗定下的規矩,庶子成親後一年分家,嫡子當祖父後一年分家,按照禮法,一旦襄哥兒兼祧的妻妾生下孩子,二房就得分出去,可是二房隻有女人跟嬰兒,那要讓她們怎麽過,所以我今日才指明把鋪子給媳婦,而不是兒子,除了有錢,還得讓二媳婦練習本事,有了財源,二房才能興旺。」


    齊太太不語,想了想,老爺說的也有道理。


    兼祧妻的功能也就是傳宗接代,丈夫是大房的,願意當兼祧妻的姑娘,條件肯定不好,那又能期待有什麽本事,老爺說得沒錯,二房將來隻怕就是要二媳婦來扛,趁著現在有他們讓她靠,多學一點,拋頭露麵怎麽了,換男裝怎麽了,她又沒丈夫,還怕人家說閑話不成。


    事情就這麽決定下來了。


    有了齊老爺夫婦的金口,孟翠栩自然不客氣,直接讓繡房的人幫她做幾套男衫男鞋。


    哪知事情沒孟翠栩想的順利,下人嘛,都是跟紅頂白,見她沒丈夫還讓她們照著尺寸作新衣,打從內心哼氣,沒人動,日期到了一件也沒送來,孟翠栩想著弟弟跟孫姨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齊太太那裏告狀去。


    齊太太一聽火了,她是沒了二兒子,但二媳婦還是二媳婦,齊家沒倒,那就是主子,於是繡房每人罰了一個月的月銀,繡娘的領頭直接不要了,主人家讓你做衣服就做衣服,還拿喬呢,不過就是個下人領班,真當自己是誰。


    齊太太這一罰,隔天衣服鞋襪全送來了,兩個繡娘還服侍孟翠栩試穿,一件一件都合身,鞋子也不用改之後才退下。


    春花一邊收衣服一邊說:「小姐好好跟她們講,不聽,太太罰了一頓才知道要送衣服,真是賤骨頭。」


    孟翠栩不想跟那些勢利眼的繡娘計較,「春花,你衣服收好後幫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麽點心,拿一些過來,中午怕是沒吃飽,現在有些餓了。」


    春花一聽,加快手腳,很快把那幾件男子衣衫收入抽鬥,牛皮厚靴也跟自家小姐那幾雙繡鞋放一起,「小姐,我去廚房啦,很快就迴來。」


    春花出去後,金嬤嬤關好格扇,走到孟翠栩身邊低聲問:「小姐可是有什麽話要跟老奴說?」


    「瞞不過金嬤嬤。」


    孟翠栩思量了幾日,齊桁爾還活著之事該不該讓金嬤嬤知道?考慮了幾日,還是覺得應該,否則沒人幫她。


    而且齊桁爾自己都有心腹知道他還活著——那天就是讓那心腹周大守著門口,沒想到周大肚子疼,忍不住跑茅廁去了,就那麽剛好她在那個時間到了萱茂院。


    齊桁爾身邊有周大、周二兄弟,齊老爺身邊有薛管家,她也得有個金嬤嬤啊。


    齊老爺是讓她出門,但又不是天天能出去,況且以她的身分還是要避嫌,若是把金嬤嬤也拉進來,就能讓她幫自己,再者,她也想打聽打聽弟弟跟孫姨娘的情況,這種事情還是得托人出去找辦事先生。


    金嬤嬤教她讀書寫字,繡棋書畫,除了樂器不能學,一個大家閨秀該學的她都學了,她甚至連走路儀態都花了時間調整過,要不是根基打在那邊,嫁進孟家後,自己這個身分怎麽可能入得了孟老爺夫妻的眼。


    這天下最不會害她的人除了方姨娘,就是金嬤嬤。


    她相信金嬤嬤。


    於是她把金嬤嬤拉到自己身邊,在她耳邊小聲說起那日在萱茂院屋內發生的事情——齊老太太不傻,齊桁爾也沒死,齊老爺知道一切,齊太太卻不知道。


    金嬤嬤聽完,卻沒露出詫異神色,孟翠栩奇道:「嬤嬤怎麽不驚訝?」


    金嬤嬤微笑,「嬤嬤在後宮待了四十年,什麽沒見過,裝傻、詐死都隻是小手段,隻是沒想到四皇子這麽沉不住氣,跟他的生母何賢妃可差多了——嬤嬤知道姑娘心急,但此事急不得,姑娘可得穩著些,可別讓大房跟三房的人看出端倪,大爺跟大奶奶雖然蠢鈍,三爺卻是個聰明人,小姐若有異樣,事情就不好辦下去。」


    「嬤嬤說的是,隻是,唉,我真恨不得插翅飛到雲州,把弟弟跟孫姨娘救出來,嬤嬤。我當時年紀雖小,但迴想起來孟家的宅子跟鋪子至少值兩千兩,加上贖身銀要四千兩,我那該死的叔叔居然賭了六千兩的銀子,爺爺死了,爹爹死了,他倒好,連累弟弟跟孫姨娘現在還給他還債。」說著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


    孟翠栩不能不怨,若不是叔叔好賭,母親何以變成方姨娘,自己又何以得嫁個沉江之人,一家人應該快快樂樂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生死兩隔,弟弟十二三歲了卻隻能在蔚房打下手。


    金嬤嬤掏出帕子給自家小姐擦眼淚,溫聲安慰,「嬤嬤便多個嘴,二爺如果拿小少爺跟孫姨娘的命來吊著姑娘,那麽那兩人肯定過得還行。」


    「嬤嬤怎麽知道?」


    「籌碼嘛,自然得派人看著,還得派人護著,否則萬一籌碼有損傷,拿什麽來吊著姑娘?姑娘說是嗎?」


    【第四章】


    夏至。


    齊桁爾的動作很快,不到一個月,就把與聞香三號店對著後門的鋪子買了下來,而且改了內部陳設,有廚房、酒窖、養魚蝦的水缸、鍋碗瓢盆一應俱全。


    孟翠栩接到消息後,在金嬤嬤的幫忙下換了件男子長袍,腳踏刻意加大的牛皮靴,長發挽了個爺們常用的鬆髻,這便準備出門。


    原以為要用給客人準備的馬車,沒想到卻不用,隻能說齊老爺夫婦真的很疼愛齊桁爾,他人已不在,霞蔚院的馬車跟車夫卻還在,那車夫看到二奶奶穿著男裝時懵了一下,這才趕緊把馬牽出來。


    馬車很大,鋪著厚厚的錦墊,感覺不怎麽顛,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車夫停下,「二奶奶,聞香三號店到了。」


    孟翠栩自己跳下馬車,春花連忙放下小梯,扶著一把年紀的金嬤嬤下來。


    孟翠栩上一次看到街景,還是跟著方姨娘入京的時候,後來進入孟家,開始被孟太太刁難,根本無法出門,而後方姨娘得寵,她更是成了孟家的不可說。等她出嫁是坐在轎子裏,過門後又是孀居,多有不便,就這樣十幾年過去。


    剛到京城時還小,又跋山涉水一年多,哪有心情欣賞街景,此刻看起來京城果然熱鬧。


    街上寬得可以同時容納三輛馬車通行,兩邊鋪子一間大過一間,賣燒瓷的、賣字畫的,連賣琴的都能開一間店,如果不是有事,她還真想逛一逛再迴去。


    「春花,你在馬車上等我,金嬤嬤跟我進去就行。」孟翠栩吩咐。


    「是,奴婢知道了。」春花心思單純,剛到孟家時,見一樣是大丫頭,亦丹跟芍光卻是落落大方,心裏還擔心小姐會不會嫌棄自己是個農村丫頭出身,後來見小姐對她一樣親熱,這才放下心來,現在雖然不能跟著進去,但小姐帶她出來了不是,她就替小姐好好看住馬車。


    孟翠栩帶著金嬤嬤走入客棧,才剛進入店裏,小二就上前笑容滿麵的招唿著,「二位請裏麵坐,剛剛送來一批活魚,還養在水缸裏呢,要不要清蒸還是紅燒一條來嚐嚐?這五六月的魚蝦因為油脂少,另有一番清甜。要不然嚐嚐咱們大廚的招牌油雞,都是選用養足月的大公雞,那個雞皮啊可好吃了,任憑嘴再刁,也會拍手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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