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們這一桌又陷入令人壓抑的沉默,甚至連佳玥也感覺到了。


    藺佳玥惶惶不安地來迴看著兩個人。


    “老媽……”她伸手抓了抓藺燕蘭的胳膊,又叫,“媽媽,媽媽。”


    李景熙伸手拍了拍藺燕蘭手背,說:“燕蘭姐,佳玥在叫你。”


    藺燕蘭像是突然收迴神,她先朝李景熙笑了笑,然後轉頭看著藺佳玥,嚴肅地說:“好好吃東西,大人說話別插嘴。”


    “我以為你不理姐姐,想提醒你一下。”藺佳玥委屈巴巴地說。


    “我哪裏不理姐姐了,”藺燕蘭終於反應過來,敲了一下佳玥的額頭,“嘿,你還挺會拍馬屁。”


    藺佳玥抬起手,捂住得卻是頭頂位置,配合著她做鬼臉的樣子,十分有趣。


    李景熙笑了笑。


    笑鬧中,緊張的氣氛好像消失了,燕蘭姐看起來已經恢複正常。


    環境喧鬧聲再次迴到耳中,讓人的心情稍稍安定下來。


    藺燕蘭拿起水瓶,喝了一大口,似乎在用這種方法,竭盡全力地使自己鎮靜下來。


    “我上學那會兒,”藺燕蘭緩慢說道,顯得深思熟慮,“住同宿舍的舍友跟我說,我睡覺時說『東羽』語很流利。”


    頓了頓,她又說,“但我一醒來就不行,我一直覺得她是在開玩笑。”


    她翻了一下桌子上的手,讓手心朝著天花板方向,“最近,類似的事情又發生了。”


    “你同事也聽到了?”李景熙追問。


    藺燕蘭點點頭:“我同事說,有一次她半夜醒來,剛好我在說夢話,便叫了我一聲,我一下子坐起來,去……。”


    說到這裏,她抬起雙手,做了個‘掐’的動作。


    李景熙悚然一驚,隻能順著她的話說:“從那之後,你同事便搬了出去?”


    藺燕蘭點點頭。


    李景熙下意識喝了一口水。


    “模模糊糊,我又記起一點點內容,”許是為了緩解氣氛,藺燕蘭努力拚湊零散的記憶,“你在收拾垃圾,垃圾袋放了一地,我不知道什麽原因,可能是看不下去……。”


    說到這裏,她笑了一下。


    李景熙靜靜聆聽著。


    在燕蘭姐的語言描述中,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幹活的畫麵,於是點了下頭:“這個場景,我也有點印象。”


    藺燕蘭沉思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給你指出來了,好像還說了幾句話。”


    “現在一想,挺不好意思,我知道年輕人不愛聽別人講道理,”說完,她笑了笑,“其實我自己也一樣,也不愛聽。”


    李景熙毫不介意地說:“肯定是有原因的,或許是店裏的硬性規定。”


    話音一落,她立刻想到什麽:既然是店裏硬性規定,那麽她和燕蘭姐是在同一家店鋪工作麽?


    來不及細想,耳邊又響起燕蘭姐的聲音:“具體情況,我們都不知道,以後要是能想起來一些,我再跟你說說。”


    李景熙點頭:“好的。”


    接下來的時間,她又坐了一會兒,然後準備告別藺燕蘭。


    藺燕蘭也決定迴家,於是兩個人買了一點食材,一起迴去。


    迴家的路上,藺佳玥一直都在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她在一旁聽著,要麽偶爾搭上幾句,要麽和藺燕蘭聊幾句家常話。


    ——熱絡的氣氛,仿佛藺燕蘭恐慌的樣子,從來沒出現過。


    在那之後又過了兩天,天開始轉陰,一場寒冷的冬雨飄了下來。


    牆上的時鍾停在十點一刻。


    李景熙獨自一人待在書房裏。


    靠窗位置擺了一張單人沙發,一盞落地燈,沙發前麵是一個圓形木質茶幾。


    沙發對麵是書櫃,最近買的書全擺在上麵,一本一本分門別類地整理好。


    靠門位置的這堵牆擺了一張桌子,上麵放了一台電腦,一盞led台燈,


    台燈亮著,舒適的白光投在底下的米白色鍵盤上,旁邊是一堆書籍,有兩三本翻開堆疊在一塊。


    自出生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擁有一個獨立書房。


    因此,她興致勃勃,情緒高昂。


    每隔一段時間,她就站起來摸摸櫃子,又或者翻翻書,看個幾分鍾又合上,至於看了什麽,有什麽收獲,一點也不重要。


    每次搬家,被移來移去的,就是這些書。


    有時候她哥會抱怨幾句,讓她扔了再買,她卻不願意割舍,因為那是她一步步構建出來的內心世界。


    每次感到迷茫時,隨手翻一本,看到裏麵記載的文字,便能迴憶起看這本書的情景,繼而出現觸摸到過去的錯覺。


    她坐到電腦桌前,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筆記本和筆,開始整理最近得到的信息。


    1:已知有宗村拓海。


    2:已知地區在『東羽』。


    3:已知裏麵有燕蘭姐。


    4:已知有個店鋪,她和燕蘭姐很可能在裏麵工作。


    5:已知有殺手?不確定,【是電影內容嗎?】


    屋裏安靜下來,隻有筆尖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慢慢的,水筆好像不是自己在操控,而是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在推動。


    就這樣,她靠著零星的記憶,試圖把線索連起來。


    但這種方法顯然不靠譜,因為容易把虛構的劇情混進去,而且進度十分緩慢,不知道要在猴年馬月才能得出結果。


    唯一一個好的結果是,他們所有人,每天都能按時醒來。


    難道說,裏麵其實有一個固定程序,一到時間,所有人便能自動退出。


    她靠坐到椅子裏,兩隻手臂隨意搭在扶手上。


    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麵的牆上,她在這個位置掛了一幅畫,上麵是一個抱著瓦罐的女人。


    “我們把大腦裏的畫麵轉化成文字,人工智能又把文字轉成畫麵,”李景熙對著畫裏的女人說,“那麽,哪邊才是真實的呢?”


    畫裏的女人自然不會迴應。


    她抬手指了指畫:“你那邊是真實的?”


    靜默兩秒。


    她又指了指自己:“我這裏才是真實的?”


    無人應答。


    腦海裏再次拂掠過浮世繪風格的美人圖,這一次的無相界,到底跟什麽有關係?


    她坐直身子,在筆記本裏添上:


    6:已知有美人圖,畫裏好像藏著玄機。


    她放下筆,然後起身走進客廳,給自己泡了一杯熱茶,重新坐迴到電腦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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