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會說這種話?”翟子安略一停頓,又說,“在這裏待久了——我的思想,也被影響了。”


    顧安和立刻意會出他話語中的歉意,他笑了:“我們這麽多年老朋友,說話方麵,不用太計較。”


    翟子安笑了笑,笑容略顯苦澀。


    看到這一幕,李景熙靜靜思考著。


    她能理解翟老師最後一個笑容的含義。


    剛才她光顧著思考‘tilveus’,把另外一件事忽略了,現在仔細一琢磨,差點‘被殺死’的恐慌感終於後知後覺般襲來。


    隻是為了節省兩個小時的時間,女孩就想隨隨便便奪走一個陌生人的性命。


    被迫消滅侵害自己的敵人,和女孩的‘誘殺’行為,盡管兩者看起來不是一迴事,內心卻還是因為思想被同化而感到後怕。


    即便他們有能力選擇自己的道路,過程中依然不免陷入各種要求和規則之中,一不小心便會產生從眾心理,從而讓她和翟老師感受到了壓力。


    她朝左邊走了幾步,抬手扶住窗沿。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黑霧線條,這一次黑霧沒有漂浮在空中,而是旋繞在她身側,然後,‘唰’得一聲將自己拎到空中。


    一陣頭暈目眩。


    淩亂腳步聲在耳畔旋繞,左邊也有,右邊也有,片刻後聚攏在她兩側。


    “景熙。”


    左側傳來燕蘭姐的聲音,她深吸一口氣收迴神,大概過了一兩秒後,才轉過身。


    她先看看藺燕蘭,又轉頭看看翟老師和顧醫生,最後決定看向藺燕蘭:“燕蘭姐,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藺燕蘭突然停了下來,像是內心在掙紮著,“你看起來不太好?累過頭了?”


    “沒有……”李景熙有些恍惚,很快又改了,“確實有點怕。”


    “怕?”藺燕蘭不知道前因後果,問,“怕什麽?”


    李景熙生怕自己說出什麽不該說的,於是隻好搖搖頭。


    顧安和看李景熙一眼,見她臉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無精打采的,於是問藺燕蘭:“我能替她上班嗎?”


    藺燕蘭轉過頭,看著顧安和:“翟老師剛才也問過同樣的問題,你替她上班,時刻表上的工作時間不會動。”


    顧安和點點頭,像是陷入沉思。


    翟子安思忖著說:“既然時間可以贈送,那我們替她補上工作時間,可以麽?”


    李景熙集中所有注意力,把自己從恍惚中拉迴來,她一邊穩著心神,一邊聽翟老師他們對話。


    “這個……我從來沒試過,”藺燕蘭沉思片刻,“按照以往經驗,二樓基本不會有客人了,景熙要現在離開也是可以的。”


    “那就試試吧。”顧安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時刻表,“用我的。”


    藺燕蘭接過時刻表。


    李景熙屏住唿吸,她從口袋裏掏出時刻表,遞給藺燕蘭。


    藺燕蘭把兩張時刻表放在一起。


    ‘滴’得一聲後。


    兩張時刻表上的時間都有了變動。


    李景熙飛快掃一眼。


    自己的時刻表:


    所待時間:4時間30分


    消費時間:12時間30分


    工作時間:8時間


    顧醫生給的那張時刻表:時間從20小時,變成了14小時36分。


    藺燕蘭鬆了一口氣,把兩張時刻表遞還給他們,然後看著李景熙,叮囑一句:“今天就到這吧,拿上自己的武器,工作服就可以換下來了。”


    李景熙接過時刻表,說:“謝謝燕蘭姐。”


    說著,她翻過時刻表,背麵多了一個指紋按鈕,旁邊多出一行小字:工作已滿8小時,可按指紋隨時退出。


    “下次見。”藺燕蘭率先離開。


    “我們在外麵等你。”翟子安說。


    李景熙點點頭。


    跟翟老師他們分開後,她先來到工作間,換迴自己的衣服,然後拎著沉甸甸的購物袋離開咖啡廳。


    背對著咖啡廳大門方向,有一張長椅子,翟老師和顧醫生正坐在椅子上等她。


    她慢慢走過去。


    人行道上,背著單肩包的男士,撐著透明雨傘的西裝男,手拉手的男女情侶從前麵經過……有的匆匆離開,有的停在‘吉他’女孩的麵前。


    急促的短音一個接一個,搭配著『東羽』歌詞,新點的歌曲跟風間浦的和風相得益彰。


    她走到椅子邊上,拐了一個彎,出聲招唿:“翟老師,顧醫生,我已經好了。”


    兩個人幾乎同時轉過頭,仰頭看著她。


    “先坐一會兒吧。”顧安和說,“我們有幾個問題想不太明白,想跟你捋一捋線索。”


    李景熙把購物袋放到椅子旁邊,隔著顧醫生一個空位坐下,仰頭看著天空方向。


    在這個地方,沒有白天黑夜,也分不清具體時間。


    太陽漸漸傾斜,從方位上來說,應該算是西邊,陽光將半邊天空染成紅彤彤一片。


    翟子安略微側過頭,由於中間隔著顧安和,他隻能看到景熙耳際的發絲,以及反射著自然光的側顏。


    他問:“剛才在包廂,到底遇到了什麽?”


    李景熙迴:“那個包廂裏有一個女孩,我問了燕蘭姐,女孩叫安田美幸,是個很厲害的畫師。”


    她緩緩說著自己經曆的整個過程:她看到了初高中時期的操場,差點陷進去,她還聽到正卿的聲音……


    地板上的影子漸漸傾斜。


    人影在眼前不斷湧過,坐著一動不動的兩個人,幾乎隔絕了外界的聲音,仔細聆聽她的訴說。


    他們也在思考著,如果自己遇到同樣的情況,在沒有人提點的條件下,能否抵禦‘誘惑’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沒有切身去體會過,誰也不敢打包票。


    最後,李景熙說,“我在她的項鏈吊墜上,看到了一個名字:tilveus,我記得tilveus是一部漫畫的男主角。”


    顧安和問:“所以,安田美幸也可能是漫畫裏的人物。”


    翟子安沒有出聲,他從不看漫畫,在這方麵沒有發言權。


    李景熙迴:“我記不住了,這本漫畫很無聊,劇情全是打架鬥毆,非常暴力,我能記住主角名字,是因為畫風非常好。”


    “既然如此,”翟子安當機立斷,“我們先去漫畫店找找,看看有沒有這本漫畫。”


    顧安和從口袋裏掏出水筆,遞給翟子安:“我們還是分開行動,這樣效率高一點,一旦發現問題,隨時召喚我。”


    翟子安接過筆,站起身,朝李景熙說:“景熙,我們去坐地鐵。”


    李景熙拎起購物袋,跟著起身。


    顧安和依舊坐在原地。


    不一會兒,一輛出租車從遠處駛來,很快經過他們身邊。


    李景熙迴頭看了一眼。


    這時,出租車恰好到達顧醫生跟前,緩緩停下。


    她收迴視線,心中的疑問有了答案:顧醫生待在這的時間,不過兩三個小時,卻花了30小時,原來是把大部分費用花在了交通工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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