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艾德說的,李景熙頗有些意外。


    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導致他們站在了統一戰線。


    轉而一想,又情有可原。


    當出現外部力量阻截侵擾,人與人之間的分歧點會短暫消失,生死一線間,眾人目標達到空前一致。


    至於活下來以後會發生什麽,那是以後該考慮的問題。


    “你這個樣子,接不了她一招,”傅正卿用一種緩慢而有力的語氣說,“當然,我這半殘的身子,也沒辦法接她的招。”


    聽到這裏,李景熙放在腿上的手指緊了緊,對他們當下的處境更加擔憂。


    隨著時間推進,饑餓和疲憊不斷影響他們的意誌力,讓他們的精神時刻處於緊繃狀態,唯有隨機而動才可能活下去。


    眼下這情況,對所有人而言,無疑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


    “現在怎麽辦?”艾德疲憊地說,“打還是不打?”


    “這裏就我狀態最好,”安碩提議,“我去吧。”


    “先別。”傅正卿阻止安碩,“你們三個人輪流和她對打,除了浪費時間,沒有一點進展。”


    “我們來的時候,你已經在跟她打了,”他繼續說著,這話明顯針對章天,“你確定打贏她就能出去嗎?”


    “不確定。”章天言簡意賅。


    安碩怒了:“你玩我們?”


    “安碩,”正卿勉力保持著冷靜,“先聽他說。”


    “我這麽做,隻是延續了一貫的風格,”章天的聲音也很平靜,“先用武力製服對手,占據有利條件後,才能創造一個良好的溝通環境。”


    顧醫生簡直氣瘋了,咬牙切齒地說:“王八蛋,我差點死在她手裏。”


    “好了,各位,”艾德出聲,“現在不是起內訌的時候。”


    李景熙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迴想曾經為章天效力的人,不用親眼看見,也能想象他用的手段:肯定少不了威逼利誘這一招。


    隻是這一次,踢到鐵板了。


    五人小組短暫沒了聲音,估計暗暗都憋了一股氣,過了好一會兒,顧醫生才咕噥一句:“這一次我們先觀察一下,看她要做什麽,再進行下一步計劃。”


    這句話後,鑼鼓聲、管弦聲將談話聲淹沒,彩色金光籠罩台麵,巨幅白色帷幕被瀲灩光影包裹。


    劍光在空中飛舞,青色身影隱匿其中,黑色發絲在銀色光影中穿梭,一舉手一抬足震動四麵八方。


    李景熙隻覺頭皮發麻。


    她努力把視線從舞台上收迴來,偏頭看向傑森,輕聲說:“他們五個人躲在左邊的帷幕後麵。”


    傑森看得入神,聽到聲音收了一下神,才看向她:“我們要上去跟他們匯合嗎?”


    “還是先別吧,他們五個人裏麵,隻有艾德能看到我們,”李景熙說,“不過,艾德看到的可能隻是一團影子,沒辦法分清楚我們誰是誰。”


    傑森若有所思地落了一下眼睫:“上次那兩個警察,也是一樣的情況,所以才沒進屋?”


    “有兩種可能吧,”李景熙想了想,“當時他們試圖引誘你出去,要麽看不見你,要麽就是進不了屋子。”


    她又把話題扯到當下情況,“對了,他們中有三個人跟女孩輪流對打過,艾德年紀比較大了,身體也不太好,正卿……”


    生怕溝通產生誤差,她換了稱謂,“傅先生受傷了,他們兩個人沒辦法上場,按照他們的意思,他們這一次按兵不動,先觀察女孩的情況。”


    傑森點點頭,問:“你說的這個艾德,他的全名叫什麽?”


    “巴雷特·艾德·帕特裏克,他在現實中是個商人。”李景熙說。


    迴想起發生過的爭執,她補充:“艾德好像跟黑影有仇,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定黑影是你,我們因為這個原因跟他起過衝突,不過他們現在已經和好了。”


    “不奇怪,”傑森略一思忖,“商人嘛,今天一個立場,明天一個觀點,隨時都會為了利益改變態度。”


    頓了頓,他又說,“我雖然不認識他,但我的報道很可能動了他的奶酪,他才會急著找我算賬。”


    李景熙不知道事情始末,所以沒有說話。


    兩個人全身心地欣賞著舞曲,這時,鼓點聲結束,曲調迤邐旋繞整個劇院,婉轉女聲終於響起。


    聽完第一句唱詞,李景熙心裏咯噔一下。


    別說傑森和艾德,就他們這幾個人,也沒有一個能聽懂的。


    耳邊傳來傑森的聲音:“她唱的什麽?”


    “我也聽不懂,她唱的廣東話,”李景熙仔細聽著,終於抓住熟悉的發音,“fa yu。”


    傑森一臉茫然。


    “發育?”李景熙用中文喃喃重複了兩遍。


    腦海裏拂掠過一開始出現的仙鶴,搭配上‘發育’這個詞,總有一種農業科學串台到玄學的違和感。


    這場合,會出現這種詞嗎?


    “fa yu,fa yu,”她若有所悟,看向傑森,先說出中文,“花雨。”


    她翻譯成英文,“flower rain,除了字麵意思,它還屬於佛教語;仙鶴,在中國象征長壽、健康、智慧。”


    傑森緩緩一點頭:“所以她沒有惡意。”


    “應該是的。”李景熙說著,從口袋裏掏出紙張,“一會兒我上去告訴他們。”


    她集中精神,紙張空白處緩緩出現黑色中文字,內容正是他們剛才討論的結果。


    傑森目不轉睛地看著。


    雖說已經知道是夢,心裏依然產生了一絲見到新鮮事物的驚喜感。


    ‘哢噠’,身後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


    李景熙身子一僵。


    後腦勺傳來一陣涼意,寒意順著脊背一路往下,直達指尖,手裏的紙輕輕顫動兩下。


    居然有人埋伏。


    要在平時,她可以從氣味或者空氣流動中判斷,這一次,因為隻能看和聽,她竟然沒發現他們的動靜。


    餘光輕輕掃過右側,視線隻能抵達傑森的膝蓋,他放在上麵的手一動也不動,緩緩握成了拳頭。


    “李小姐,”裏斯特的聲音幾乎在耳後,“拿紙的是你嗎?我能看見上麵的中文字,你可以用文字迴答。”


    李景熙一動也不動。


    傑森輕聲說:“他們應該是衝我來的,你直接說實話,他們會放過你。”


    李景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我不知道他們是敵是友,我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賣你。”


    她沉思片刻,屏息凝神,紙麵上出現一行英文字:這裏很危險,包括你們。


    “我們沒有惡意。”勞森·波特說,“作為莫斯廷的警察,我們不能放任有些人、有些事,無節製地發展下去。”


    紙麵上又顯示一句:真相還沒完全找到,你們不怕有人顛倒黑白,栽贓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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