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魯湖畔,沃爾丁公園酒店,1206客房。


    落地窗簾遮的嚴嚴實實,透不進一點光。


    李景熙拉著被子蓋到頭上,而後又拉下來,暗影中,露出一張略顯恍惚的臉。


    大腦還在咀嚼剛才的夢:舞台上,翟老師拿著戒指,和俞老師求婚,俞老師笑得很嬌羞。


    所有好朋友們聚集在台下,像平常嬉鬧開玩笑一樣,有人起哄,有人說笑話,內容聽不清楚,但可以確定所有人都在笑。


    而後翟老師平靜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我還不想。”


    溫馨畫麵戛然而止。


    太陽穴疼痛的感覺襲來,幾乎像她剛來莫斯廷的狀態一樣,不過現在這個情況不是最重要的,她所有的關注點全落在翟老師那句話上。


    不想——不想後麵是什麽?


    光這兩個字,便已有足夠的震懾力。


    電話鈴聲響起,屏幕上的亮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點綴。


    驀得起身,額頭上冒出層層冷汗。


    她探身從床頭櫃上拿過手機,機械地劃開接聽鍵,輕聲:“我覺得不太舒服,想睡個迴籠覺。”


    喉嚨有些疼,聲音變得有些暗啞。


    電話那邊傳來細微的唿吸聲,過了好一會兒,翟老師的聲音傳過來:“你生病了?”


    “翟老師?”李景熙吃了一驚,拿下手機看了一眼,確定屏幕上的是‘翟’字,輕咳一聲,“沒生病,也許是換了新的環境,睡得不太好。”


    她飛快地反問,“你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你的聲音聽起來……”翟老師停了停,語氣立刻變得平淡,“你應該去醫院看看,我去叫車。”


    “不用,我真沒事。”李景熙坐直身子,一本正經,“還是說正事吧,這麽早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電話安靜幾秒。


    她敏感地皺了皺眉頭,提點,“翟老師?怎麽不說話了?”


    翟子安說:“沒事,我撥錯號碼了,就這樣吧,先掛了。”


    聽筒裏響起‘嘟嘟’聲。


    李景熙怔了怔。


    她拿開手機,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緩緩靠躺向床屏,喃喃一句:“翟老師的反應,怎麽這麽怪?”


    放下手機,她又自言自語地說,“難道真跟夢裏的內容有關?都說夢是反的,難不成,翟老師和俞老師吵架了?”


    她重新拿起手機,打開聊天軟件,快速翻到俞老師的對話框。


    拇指停留在頭像的位置,停頓了兩三秒,又移開了。


    她放下手機,呢喃:“我不應該給俞老師發消息。”


    夢是多變的。


    自己不應該把現實和夢境掛鉤,輕率攪進一個不確定的事件中,更何況,感情上的事,容不得第三方摻和。


    ——就算他們真的有問題,也要靠他們自己走出來。


    從夢的內容看,陷入情執的顯然是俞老師,她更不應該插手。


    她拿過手機,翻到f的位置,寫一句:我遲點起床。


    室外,早晨第一縷陽光落在褐色木門上,隨著時間流逝,緩緩往右側移動,照射進整個廊道。


    隔壁1208號房,門開了又關上。


    翟子安緩步往前走。


    客廳裏沒有開燈,自然光線從落地窗透進來,正對麵的沙發上,傅正卿逆光而坐,讓人看不清楚表情。


    ‘哢噠’衛生間方向傳來開門聲。


    秦澤洋一邊走一邊伸著懶腰,骨頭發出咯咯的聲響,他坐到沙發上,愜意地伸展四肢。


    走到沙發區,翟子安落座,問:“為什麽說西奧多不可信,難道你們還查到了其他信息?”


    “澤洋把教堂裏發生的事情,跟我說了一遍,我覺得有點邏輯漏洞。”傅正卿一邊說一邊朝秦澤洋抬了抬下巴,而後重新看向翟子安。


    秦澤洋接著他的話:“西奧多說,因為我的英語有口音,他懷疑我和傅陽澤是一夥的,但後麵又說,他被傅陽澤從背後襲擊,緊急情況下,他抬頭看了一眼,記住了麵具是個小孩。”


    翟子安立刻意會出他的意思:“他有可能跟傅陽澤交談過?或者說,他在偷聽的時候,被傅陽澤發現了。”


    “是的。”傅正卿點頭,“不管是哪一個,他肯定隱瞞了一些關鍵信息,我們不知道他說的‘錢’到底要給誰的,他也沒有要告訴我們的意思。”


    “教堂位置暴露,肯定是有人告訴傅陽澤,”翟子安說,“這個人說不定就在西奧多身邊,我猜還是跟西奧多特別親密的人,西奧多應該也清楚自己的處境,隻是連他自己都不確定內鬼到底是誰。”


    “要是你們其中一個背叛我,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秦澤洋坐直身子,“難怪西奧多那麽緊張,大老遠把我們請過來。”


    他抽了一口氣,“現在的情況太可怕了,咱們還是趕快迴國吧,別到時候沾了一身灰,這異國他鄉的,我們也找不到依仗的對象。”


    傅正卿偏頭看他一眼,說:“晚了。”


    秦澤洋頗有些吃驚:“為什麽?我們又沒答應他什麽。”


    “理由有兩個,”翟子安分析,“第一,我們去了教堂,並且看到了預言;第二,我們聽了他的秘密,並且共享了他搜集到的資料。”


    他淡淡地補充,“我們要麽幫他解決問題,要麽他直接解決我們。”


    秦澤洋倒抽一口冷氣,說:“這不就是不管怎麽選,都得留下來幫他。”


    \"所以我們必須在下一步行動之前,捋清楚已經知道的線索,\"傅正卿微微頷首,“對西奧多來說,當下最重要的,就是揪出身邊的內鬼,以確保他自己的人身安全。”


    他思忖道,“推車上有六個文件夾,西奧多隻給我們看了艾麗爾和傑森的資料,還有,四個盒子,他隻打開了三個。”


    秦澤洋立刻意會到什麽,說:“他要我們從艾麗爾和傑森入手調查,然後摸清楚‘三官’的身份。”


    “是的,”傅正卿說,“我們隻能順著他的思路走,至少能確保我們自己的人身安全。”


    “目前這情況,”翟子安抽了一口氣,“西奧多是一方勢力,傅陽澤為另一方勢力,三官為隱藏勢力,接下來還有幾股力量,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他搖了搖頭,喟歎,“這一次,還真是踢到鐵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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