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景熙開會商討的同一天,西臨區,俞博簡家的客廳內,四人圍坐在茶幾旁。


    桌子上擺著一台小型攝錄機,機器開著,白色幕布上跳動著畫麵: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號召捐贈的演講,並且向觀眾開始介紹一首歌。


    音樂聲響起,給人一種神聖的梵音之感,突然,畫麵停下。


    ‘哢噠’,遙控器放在玻璃桌上,俞博簡緩緩靠躺到沙發背,偏頭看向右側。


    隨著他這個動作,在他右邊位置的傅陽澤也手中一用力。


    ‘砰!’,杯子落在玻璃桌上,發出巨響。


    “你他媽的玩的什麽把戲?”傅陽澤站起身,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看著沙發上的俞博簡。


    對麵單人沙發坐著秦天華,他明顯嚇得一怔,不過一瞬間後又恢複常態。


    和俞博簡相對而坐的是章天,他坐在一個小凳子上,垂頭剝著瓜子,自顧自地往嘴裏送。


    俞博簡不動聲色地看著傅陽澤,漫不經心地說:“你們不聲不響把我的人拉過去,我還沒說什麽,怎麽,你倒先受不了了。”


    秦天華拿過杯子,舉到嘴邊,喝了一口水,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章天把瓜子殼扔進垃圾桶,抬眼看過去。


    依舊保持站姿的傅陽澤,抬手扒拉兩下頭發,梳理整齊的劉海耷拉下兩縷,非但沒有變得潦草,反而添了幾分野性。


    突然一個不好的念頭襲來,他開口當和事佬:“陽澤,先談談吧,他們的條件也不算太苛刻。”


    “我們不可能談條件。”傅陽澤先看一眼章天,而後睥睨著俞博簡,“你應該很清楚,我們從來就沒有合作過,海甘村的時候沒有,現在也沒有,將來更不會有。”


    俞博簡雙手抱胸,盯著傅陽澤,沉默一會兒後,再說話時,情緒已經完全控製好了。


    “不會和不能是兩碼事,既然你用了‘會’這個字,說明還留了一點合作的空間,”他語氣平靜,“顯然你和你的哥哥,並沒有意識到,你們那個所謂的重啟實驗計劃,早就被對方看透了。”


    他說話的樣子很機械,就像在審訊室裏和犯人交談一樣。


    傅陽澤沒作聲。


    章天和秦天華把視線全集中在俞博簡身上。


    俞博簡微微一笑:“如果我猜的沒錯,我這一步,將會百分之百打破他們對現有狀況的認知,並且讓他們陷入新的困局。”


    “以一場毀滅性的事故為代價?”傅陽澤陰沉著臉,“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麽嗎?”


    “所謂事故,不過是他們太短視的結果,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樣聰明,他們就不會那麽輕易被牽著鼻子走,”俞博簡反唇相譏,“更何況,你又不是他們,怎麽就知道,他們玩的開不開心呢?”


    “你這個……”傅陽澤不耐煩地開口。


    “各位,冷靜一下,”秦天華搶在傅陽澤罵出髒話前出聲,“我們今天坐在這兒,不是互相猜疑的,這不是我們這次討論的目的。”


    “陽澤,先坐下吧。”章天疲憊地說,“不要吵了。”


    傅陽澤拉過椅子坐下,狠厲地說:“你別妄想越俎代庖。”


    “你們好像有點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沒想過取代你們的位置,”俞博簡看著傅陽澤,最後還是決定看向章天,說,“你手下那些歪瓜裂棗,如果代表了你們在詭域的真實水平,那現實世界,有的是他們大展拳腳的地方,何必耗費精力,讓他們待在那個神聖的地方。”


    “你說的倒輕鬆。”傅陽澤說,“他們……”


    章天打斷他:“這群人是最好掌控的,我們不需要太多聰明人,也不喜歡玩文字遊戲。”


    “你們還是不明白,那地方多有意思,”俞博簡掏出一根煙,夾在手中,點上,“在詭域,我們可以看到事情的因果,這也就意味著,我們在裏麵經曆過一些事件後,到了現實世界,即使在一片沼澤地裏探路,也能夠敏銳地找到通關秘訣。”


    他沉聲說,“還有,我之所以把武器送進去,是因為他們遲早會自食惡果,這個‘因’或許是利益紛爭,或許是其他的……可是,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他笑了笑,“一想到這個因是我起的,我睡覺都不需要吃藥了,或許,過一段時間,我也不用開著燈才能入眠。”


    秦天華張了張嘴巴,沒來得及發出聲音。


    章天抬起一隻手阻止他,對俞博簡說:“但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武器的進入大大限製了正常性的工作,遲早這群人會明白過來,他們想要追求的世界是不可能實現的,而我們也有可能失去整個領域,並且喪失所有可利用的價值。”


    “確實。”秦天華點頭附和。


    俞博簡彈了彈煙灰,先看了秦天華一眼,而後又看向傅陽澤。


    傅陽澤沒搭腔,陰沉著臉迴看他。


    俞博簡神情不變,說:“大部分人都喜歡冒險,隻要給一點點誘餌,就可以讓我們開始做實驗,這段經曆,至少能充實我三年的時間。”


    他頓了頓,“而你們,隻要給某些人一點特殊待遇,就能獲得豐厚的迴報。”


    傅陽澤垂眸,半晌眉眼鬆了開來,問:“你真一點不在乎那位置?”


    “不在乎。”俞博簡篤定地迴答。


    秦天華吞了一口唾沫,垂頭拿過杯子,發現水杯已經見底,於是伸到水壺底下又接了一杯。


    章天看著俞博簡,神情麻木。


    聽到這裏,他心裏已經很不安。


    比起傅陽澤,俞博簡顯然更加瘋狂,陽澤至少還貪圖物質世界的東西,但這個俞博簡,他圖的是精神上的滿足感。


    可怕的是,這種滿足感沒有底線。


    這時,門鈴響起。


    他條件反射般地起身去開門,在三人訝異的神情中,快步走到門口。


    來人是郭望舒。


    “陽澤說一會兒去吃飯,我在車裏等了很久,給你們發信息又沒反應,”郭望舒朝裏麵的人點頭招唿,對章天說,“所以上來看看。”


    章天點了點頭,迴頭看著客廳方向。


    俞博簡和秦天華朝門口的人點了點頭,郭望舒迴了一個笑容。


    “我先走了。”傅陽澤站起身,朝門外走去,經過望舒時,瞥了她一眼,“你好像變了。”


    郭望舒吃驚地看他一眼,說:“是因為瘦了吧?”


    “不止。”傅陽澤收迴視線,思考了一下,“你最近是不是經常跟誰在一起?”


    郭望舒若有所悟:“哦,你說的是景熙吧。”


    她笑了笑,“我這段時間,每天跟她一塊吃中飯,在一起久了,就不知不覺模仿她,你要是不喜歡,我就……”


    “不,”傅陽澤勾唇,“挺好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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