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學校冷冷清清,安靜到皮膚起雞皮疙瘩的程度。


    李景熙開始懷疑她先前聽到同學們的聲音全是虛幻,或者她現在所感受到的沉寂也是一種虛幻。


    她飛快地轉過身,朝西門方向跑。


    主樓的三道門,全部封著,建築體所有窗戶不僅關得嚴嚴實實,裏麵還拉上了窗簾布。


    到達西門位置,她扶著樓梯旁的大理石扶手往上看,15樓開了一道窗,透過窗戶能看到兩側白牆。


    砰砰!


    心髒控製不住地跳了起來。


    一晃眼,前方緊閉的大門變成了無盡向上延伸的台階。


    自從經曆過正卿和翟老師被襲擊事件以後,她時常會陷入幻象是否準確的囹圄,她一直懷疑對方正試圖製造虛假幻象來混淆線索。


    她有點不想跟無相蟲交流了,她想屏蔽感知能力。


    這時,一個聲音從頭頂傳過來:“現在還是白天嗎?”


    正卿?


    聽到這個柔和的聲音,喜悅充溢全身。


    “是白天。”李景熙迴道。


    她抓著扶梯,三步並作兩步繼續往上爬。


    “為什麽我看不到光了?”聲音飄飄忽忽,辨不清方向——好像在空中,又好像在樓下,甚或在她不知道的黑暗地底。


    “正卿,你在哪?”李景熙輕聲迴應,心弦繃起。


    散落在各處的音節從四麵八方的牆壁裏滲透出來,陡然凝聚成一股颶風,劈頭蓋臉地直衝她而來,釋放出龍吟虎嘯的力量:“熙熙,你別再上來了。”


    李景熙繃著臉頰,不死心地吼迴去:“正卿,你到底在哪?迴答我。”


    驚濤駭浪歸於平靜,她扶著欄杆,大口喘著氣,抬腿繼續往上。


    12樓,


    13樓,


    14樓,


    她屏住唿吸,一鼓作氣跑上去,帶著血絲的曈眸裏映射出‘1’字時,積壓在心裏的痛苦瞬時奔瀉而出。


    為什麽是一樓?15樓呢?


    李景熙凝視著無限延伸的樓梯,躑躅彷徨。


    哀怨襲上心頭,胸口更是堵得慌。


    她和正卿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遠到聞不到他身上的味道。


    突然感覺好累,不是忙了一天後腿腳疼痛的累,而是靈魂被看不見的東西拖拽著進入深淵,絕望的疲憊感磨損著她堅持下去的意誌力。


    “晚了、晚了……”聲音提高了音量,口氣卻越趨平靜,重複的兩個字不斷在狹長的空間裏迴蕩,“我已經死了。”


    話音剛落,血色浪濤朝她鋪天蓋地衝過來,卷著她往無底的樓梯滾下去。


    “熙熙。”


    一聲唿喚把她拉迴了神,李景熙垂頭看了一眼地麵,而後轉頭朝聲音的方向望過去。


    她緊緊抓著冰冷的大理石扶手,全身瑟瑟發抖。


    秦澤洋沿著水泥路快步跑過來:“我所有樓全看過了,跟這一棟一樣,全部封著,進不去。”覺察到異樣,他擔憂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我看到了很多血,很多很多……正卿他……”李景熙嗚咽著,像是被閹割了聲帶一樣費力地擠出一句,“他可能死了……”


    正卿可能死了!


    爸爸死了,媽媽失蹤了,圍繞在她身邊一切美好的人和事一件一件被奪走,所有一切都沒了。


    怒火在燃燒。


    她恨,恨那群躲在暗處的醃臢,恨他們的冷漠無情,恨他們將其他生命視如草芥。


    太陽像一顆染了火的‘孔明燈’,在圓頂的建築體之間飛快移動,光亮忽而衰竭,忽而像火一樣燃燒了整片天空。


    消失的聲音重新出現,裏麵混雜著尖叫和大笑。


    漸漸的,她看到了很多人,他們穿著黑袍,把狹長的廊道擠得水泄不通,光線被鬼影驅逐,黑暗籠罩了視野。


    “熙熙。”一聲熟悉的唿喚夾雜著熱浪撲麵而來。


    李景熙順著聲音的來源摸過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穿過他們,去見發出聲音的主人。


    “熙熙?”低低的聲音再次傳過來,確實是他,是正卿,他沒死。


    她摸到他身邊,先是腿,而後觸到了腰帶,手指輕輕劃過布料,碰到了濕熱、粘稠的液體,她驟然停下,不敢再往上摸。


    “靠我近一點。”


    臉頰上伸過來一隻手,手指無力地在皮膚上摩挲。


    李景熙貼到傅正卿身邊,漸漸的,她在黑暗中看清楚了他的臉:他的嘴角流著血,顴骨位置腫了起來,這一幕讓她想起了六天前的vip病房裏跌宕起伏的下午。


    “你到底在哪?”李景熙哽咽。


    “我很好,我沒死……”傅正卿喘了一口氣,“不要因為害怕被他們誤導,從而斷絕了和他們的聯係。”


    李景熙緊緊地抱著他,眼淚無聲地落在他臉上。


    “他們現在不會殺你,因為他們要利用你,”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卻又無比清晰地撞進她的心裏,“我們……不能讓他們得逞,更……不能讓這群怪物掌控世界……”


    “你別急著說話了。”李景熙喃喃。


    “我必須傳遞信息給你,兩個信息,”傅正卿支著身子,憑著感覺凝視著她,“熙熙,他們在跟你玩遊戲……”


    話音剛落,她被一股強有力的力量甩了出去,黑袍人一擁而上,抬起了正卿。


    遊戲?兩個信息?什麽意思?


    眼前陡然伸過來一隻大掌,晃了晃,蕩出淩亂的手紋線條,緊接著,一張笑臉歪在她麵前:“熙熙,我們必須保持樂觀心態。”


    看著她無助、顫抖的樣子,他笑著說,“我跟了卿哥那麽久,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他不會讓自己死在這種地方。”


    李景熙抬手抹掉臉上的淚水,點了點頭,問:“澤洋,你還記得正卿和翟老師受襲那天的時間順序嗎?”


    “大部分都記得,”秦澤洋整理著思緒,“一點30分,傅陽澤站在門口,有一個護士經過,他們聊了幾句,護士離開了,這個時候,郭望舒上來了,跟他吵了幾句,郭望舒衝進病房,在裏麵待了20分鍾,然後她去了輸液室,遇到了你。兩點二十,你發信息跟我們說,傅陽澤從安全梯下來,我們就等在了那裏,兩點三十,他到了停車場。”


    李景熙視線落在大理石花紋,整理著聽到的信息。


    傅陽澤進電梯後才戴上帽子和眼鏡,他似乎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特意往攝像頭的方向看了一眼,到一樓後,他從電梯出來,和她們擦肩而過。


    這個時候,他隻要走到安全梯的方向,就能去地下停車場了。


    傅陽澤為什麽要這麽做?還有,郭望舒為什麽對他沒反應。


    無相人通過感知能力判斷對方身份,莫非,和郭望舒吵架的根本不是傅陽澤。


    她愣了愣,有些遲疑地說:“我在電梯裏聽到了樹枝刮擦著車門的聲音,難道這是章天開車離開的聲音。”


    “假設你的判斷是對的,”秦澤洋垂眸,“按照這個時間推斷的話,他們傷害卿哥的時間起碼提前了半個小時。”


    “假設這個也成立,一點三十分,在門口和護士聊天的是‘第三者’,和郭望舒吵架的也是‘第三者’,而那個時間段,他們就已經在裏麵拉扯打鬥了,章天最後故意說那句話,是為了製造時間急迫的假象,”李景熙恍然大悟,“我看到的所有畫麵都是真實的,但他們通過演繹片段,故意打亂順序,造成了蒙太奇式的謊言。”


    秦澤洋拍了拍額頭:“不愧是兩隻狐狸呀,居然在幻象裏麵動手腳。”


    “這就是正卿說的遊戲。”李景熙仰頭,“正卿學了他們的招數,給了我兩個信息,其中一個是真相,另外一個是混淆對方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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