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熙走到僻靜的地方,放掉懷裏的貓,扶著路燈坐到花壇旁邊的石墩。


    她掏出一個小塑料袋,從裏麵拿出幾條小魚幹,扔到它麵前。


    在貓吃著魚的時候,她抬手捋了捋貓的脊背。


    其實貓也不可怕。


    經曆過這一次退化,她好像重新經曆了一次成長的過程。


    腦海裏拂過正卿的那句話:勇敢麵對自己的過去吧。


    ——她做到了。


    就在她準備起身的時候,眼底出現一雙皮鞋。


    她沒有抬頭,轉換成男孩的聲音問:“哥哥,有事?”


    傅正卿蹲下身,盯著她的小平頭,一字一句地叫:“小傻子。”


    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你怎麽知道他們下毒了?”


    景熙咬了咬唇,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看到的。”


    “看到了誰?”


    “龐叔,他們說給你下藥後,讓你按什麽指印。”


    傅正卿盯著小傻子的眼睛,確定小傻子沒有撒謊後鬆開手。


    “卿哥。”安碩走到他身後。


    “去員工宿舍。”


    景熙目送著他們離開,她沒打算迴員工宿舍,怕自己待的久了會被正卿看出身份。


    她不想讓正卿知道她過的這麽慘,而且,今天之前,她還又髒又臭。


    每次隻要迴憶起自己在他麵前出糗的畫麵,心裏便拂過一絲難堪。


    至少讓她的頭發先長一點。


    她抬手捏了捏鼻梁筋,盡量讓口罩貼合臉,然後蹲下身,繼續默默地看著貓吃小魚幹。


    “給你取個名字吧,叫皮皮。”


    皮皮仰頭喵了一聲,似乎對這個名字很滿意。


    “同是天涯淪落人,咱倆遇到也是緣分。”


    皮皮吃完歪斜著身子躺下,跩不拉基的樣子倒是有幾分像正卿,她站起身,垂頭說:“走啦,皮皮。”


    “你倒是挺會交朋友。”


    景熙停下腳步,看到站著的傅正卿,愣了愣,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迴來的,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哥哥,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


    鼻尖飄過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著急地問:“你受傷了?”


    傅正卿覷她一眼,惜字如金地否認:“沒有。”


    說完,他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景熙覺得他很反常,忍不住跟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問:“你怎麽了,被襲擊了?”


    傅正卿沒有動,側頭看著她,他的眼裏滿是血絲,看起來困倦而又疲憊,他輕聲說:“你迴去吧,我也要迴去休息了。”


    李景熙著急地說:“你們發生衝突了?”


    話音剛落,她忽然被推到了旁邊的花牆上,正卿隔著口罩吻了過來,露在衣服外的脖子處探過來幾根枝葉,又疼又癢。


    她現在可是個男人。


    傅正卿倏地鬆開她,往後退了幾步,眉眼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跟他平時懶懶散散的笑容不太一樣,帶著一絲戲謔。


    李景熙雖然自詡是好脾氣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也忍不住生出一絲羞惱。


    移情別戀的速度太快也就罷了,結果連性取向也改了。


    “感覺還不錯。”傅正卿雙手插兜,朝著安居苑的方向走。


    李景熙盯著他的背影,不放心地跟上去:“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還是……”


    沒等她說完,傅正卿的身子晃了晃,他伸手想要扶旁邊的樹幹,結果卻扶了個空,下一秒,人已經跪在了地上。


    骨頭磕碰到地麵的聲音很清脆,景熙光聽著就覺得疼。


    景熙快步跑過去扶他起來:“你……”


    傅正卿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他一天沒吃上飯,血糖過低暈了。


    景熙扶著他進屋,跑去廚房,從冰箱裏找出食材,動作麻利地做了一碗麵。


    做好麵,迴頭看到依在門口的人,她緊張地咬了一下唇。


    “哥哥,吃麵吧。”她把麵放到桌子上。


    傅正卿氣血虛的不想張口說話,他拿起筷子吃了兩口,幾口落肚,因為低血糖造成的心慌手抖終於好了一些。


    “龐叔他……”景熙問,她對龐開常這個人沒什麽好印象,但她怕正卿他們做出衝動的事情。


    傅正卿身上雖然有血腥味,但從他的狀態看來,他身上沒傷口。


    “打發他走了。”


    景熙試探著說:“你身上有血腥味。”


    “哦?”傅正卿挑眉,“你能聞出來?”


    景熙接收到他的視線,她垂下頭,絞著手指,欲言又止。


    氣氛靜謐仿佛又暗潮洶湧。


    很熟悉的動作,他早該看出來了。


    說起來,倒是低估了景熙的學習能力,幾天時間,竟然學會了用男人的聲音說話。


    景熙的生長環境,養成了她怕麻煩人的性格,雖然在學習或者事業上很努力,但骨子裏還是會帶著一點自卑感。


    他不想做多餘的事,給她心理造成負擔。


    吃完麵,他站起身。


    李景熙伸出手,說:“我去洗吧。”


    “我來就好。”傅正卿拿著碗進廚房。


    他的氣質實在不像是幹家務的人,而他幹的也確實不那麽利落,水花飛濺,落到了他淺色的針織衫上。


    一個碗而已,順手就洗掉了。


    但景熙手背上和臉上的傷口,卻不是一點水就能衝掉的。


    傅正卿把碗放到瀝幹台,轉過身。


    倚在門口的人垂著頭,手背上被光線打著,上麵好像有濕潤的痕跡。


    她輕聲說:“你還沒說,你們對龐叔做了什麽?”


    “你應該問他對我們做了什麽,”傅正卿走到她麵前,垂頭看著她的頭頂。


    她的頭發長長了一點,透過細縫能看見幹淨的頭皮。


    他繼續說:“龐開常身上藏著刀,他來刺我的時候,安碩空手去接了,劃到了手,顧安和帶他去包紮。”


    “安碩他不嚴重吧?”


    “小傷,不礙事。”傅正卿走到客廳,打開他百寶箱一樣的櫃子,從裏麵翻出去疤痕的藥膏,遞到她手裏,“一天擦三次,直到疤痕全部消失。”


    “嗯。”她點了點頭,“我是龐叔介紹進來的,他走了,我也要辭職了。”


    “我跟安碩打一聲招唿,他會給你結算工資。”


    “還有一件事。”景熙鄭重地說。


    傅正卿的心髒莫名地快跳了幾下,他維持著表麵的風度等著她提到跟自己有關的事情。


    “我能把皮皮帶走嗎?”


    “……”半晌,傅正卿才艱難地動了動嘴唇,問,“你再想一想,還有東西落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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