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節 又是年關


    老皇帝出征歸來的第一次大朝會以兩位尚書和一位內閣大臣的入獄而結束了,看似大獲全勝的漢王卻不敢和武將們過多交談,一散朝便匆匆出了皇宮返迴了漢王府,因為蒙禹一再告誡他,今日散朝後千萬不要在皇宮逗留。


    一迴到漢王府,漢王連朝服都沒換就匆匆來到了小院中,此時的小院中於謙正在向蒙禹請教關於這次北京危機中他後來沒有參與其中的很多事。此時的於謙畢竟是在宗人府中和漢王朝夕相處了數日,所以見到漢王急匆匆進來也再沒有了往日的拘謹。


    漢王一進來就衝於謙擺擺手道:“於大人以後在這小院裏就都免禮吧。”於謙也會心的笑笑欠身示意。漢王在桌前落座後就心有餘悸的說道:“要不是蒙先生昨日一再提醒我,今日大朝會上還真是險些又言多必失了。”


    於謙好奇的問道:“今日大朝會莫非又發生了什麽大事?”漢王點點頭道:“的確是大事,蹇義、呂震和楊士奇都進詔獄了。”於謙驚愕的說道:“什麽?兩位尚書一位閣老同時進了詔獄?究竟是出了何事?”


    漢王喝了一杯茶後將大朝會上最後發生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末了便眼神玩味的看向蒙禹道:“蒙先生,那張鶴見駕失儀到底是不是你的手筆?我先前可是問過杜宇了,上次太子遜駕案時他可沒派過什麽暗樁來找我。”


    忽然聽到了這樣的隱秘過往,於謙也驚愕的看向蒙禹,蒙禹隻能一邊泡茶一邊苦笑道:“殿下怎麽又翻出陳年往事來了,屬下早就說過了,這些事都和屬下沒有關係,至於今日這張鶴見駕失儀之事就更與屬下無關了。”


    漢王不信的撇撇嘴道:“我才不信的,於大人是否還記得昨日蒙先生可是親口說起上次東宮一黨參劾本王私自用兵正是這張鶴帶的頭。”於謙會意的連連點頭道:“是是是,蒙先生還說適當的時候就拿這個張鶴開刀。”


    蒙禹橫了於謙一眼,於謙連忙心虛的低下了頭,蒙禹給他們倒上茶笑笑道:“你們非要覺得是我做的我也無從辯駁,不過此時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陛下此舉並不簡單,看似嚴懲了東宮那邊,可其實也敲打了殿下啊!”


    漢王疑惑的看向蒙禹道:“父皇何時敲打我了?”蒙禹微微搖頭道:“其一,陛下絲毫沒有提及楊榮泄露密詔而太子也借用這道密詔將你困在宗人府險些誤事的罪責,其二嘛,陛下故意問武將們再遇危機會如何處置,其實是陛下並不希望眾人以後都似殿下這般先行後奏。”


    漢王聞言也是點點頭道:“是啊,還有一點蒙先生不好說就由我來說吧,此次消弭了如此大禍父皇卻對我沒有半分嘉獎,這其實也是在告訴我已經功過相抵了對吧?”蒙禹點點頭道:“殿下所言應該不差。”


    漢王苦笑搖頭道:“罷了罷了,今日父皇能在大朝會上極力捧我已經是非常難得,至於功勞嘉獎什麽的我也不需要了,蒙先生還是說說吧,現在東宮那邊的三個主力都在詔獄裏,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蒙禹看看於謙道:“不如於大人說說看吧?”於謙一聽蒙禹要考校自己,也認真沉思片刻後堅定的說道:“以我之見,現下最好是什麽都不做,陛下此時身體剛剛恢複,絕不希望京師再有什麽亂象,一切都等到年關過了再說吧。”


    漢王聽完便將征詢的目光投向了蒙禹,蒙禹微微點點道:“於大人說的極是,屬下也是這麽想的,而且盧方臨行前跟我說的那些話分明就是在說即將要有驚天大事發生,殿下就暫且隱忍到年關之後吧!”


    就這樣,整個冬天裏,大明的京師一片安靜,太子自我禁足絕少出宮,而漢王則閉門謝客,還是府中呆幾日又去京師大營呆幾日。也暫時沒有言官上書參劾讓他迴封地樂安就藩,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的在默默等待著年關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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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盧方去往山東見完青衣社新任社主秦風之後,便又馬不停蹄的趕往了南京去見閣主葉隨和楚天王,然後再趕往蘇州焱教總部見了實際掌權人左使刑名,每去完一處盧方便立即把見麵詳情一字不差的發往京師給楊榮。


    再然後盧方便啟程趕往嶽州府,嶽陽城可是漕幫總部所在。按照楊榮交代的,盧方沒有先去見沈武候,而是先約見了嶽州知府王逸。是的,這位知府大人,就是當初混進翠屏山當奸細又以死明誌的那個王逸。


    盧方沒有去府衙求見,而是換了一身便衣登上了嶽陽樓,找了一間臨窗的雅間坐下,此時已是隆冬時節,洞庭湖上一片昏昏沉沉的感覺,也沒有什麽船隻往來,倒還真如範仲淹所寫的,山嶽潛形,商旅不行。


    不一會兒,房門打開又關上,一位身著便衣的中年人走了進來,盧方連忙迴身施禮道:“盧方見過王大人。”王逸連忙迴禮道:“盧總捕客氣了,我在盧總捕麵前應該是執晚輩之禮才是的。”


    盧方當然明白王逸這是從蒙禹那裏論的,他既然以師禮待蒙禹,那自己這個蒙禹的大哥自然就成了他的前輩。可盧方畢竟是吏,在王逸這個正四品的知府麵前還是不敢失禮,連忙擺擺手道:“王大人千萬不可,在下此來是受了蹇尚書和首輔大人的囑托,有些事想提前和王大人交個底。”


    王逸聞言麵色肅然的點點頭道:“我知道盧總捕此來必然是有要事,所以來見盧總捕的事我也誰都沒有告訴,盧總捕放心吧。”盧方笑笑道:“好,那在下敢問王大人自上任兩年來,對漕幫怎麽看?”


    王逸想了想說道:“單論漕幫對我大明的貢獻,那也的確是不小的,有了漕幫的存在,南北水路運輸的能力大大加強。這於國於民都是好事。可自從鳳凰山莊是水匪總舵的真相被青衣社揭開之後,本官也著得力之人探察過,結果真的發現漕幫和鳳凰山莊之間確實有著某種不可告人的聯係。”


    盧方點點頭道:“這確實是實情,刑部也徹查過此事,要說漕幫想要保證水路暢通私下和水匪有所聯係那也是迫不得已的,可是據刑部探查下來,漕幫與鳳凰山莊之間可不單單隻是花錢買路這麽簡單。”


    王逸麵色凝重的點點頭道:“那是,正因為有了水匪的橫行,才更彰顯了漕幫的強大,漕幫送的貨可是幾乎沒有被水匪劫掠過,所以哪怕漕幫的收費再高也是供不應求的,這應該也算得是漕幫的私心了吧?”


    盧方微微搖頭道:“王大人還是太良善了,現在已經有證據可以證明鳳凰山莊能迅速崛起並成為水匪的總舵,其實就是漕幫在背後一手扶持打造的,所以如果要嚴格追究起來,其實漕幫才是真正的禍源所在。”


    王逸眉頭一皺恨聲問道:“果然如此,原先我隻是有此推論還不敢確定!那盧總捕此來是不是要我府衙配合你秘密對付漕幫的?”盧方搖搖頭道:“不是,首輔大人說了,漕幫現在代表的是江湖勢力,這漕幫和皇家的仇怨也隻宜化解不宜加深,所以,這一次是希望他們將功折罪。”


    王逸恍然道:“還是首輔大人想的周到,現而今漕幫的確是輕易動不得的,最好的辦法的確就是將其徹底收服為朝廷所用,那就請盧總捕說吧,需要我做些什麽。”盧方點點頭,將初略的計劃和先前需要做的準備給王逸細述了一遍,王逸聽的連連點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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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關臨近,最南方的交趾省,交州城的布政使衙門裏,交趾省的最高長官都在這個後堂落座了,交趾布政使黃福和欽差鎮守太監馬琪分坐左右,按察使、參政,參議等官員坐了一邊,而總兵陳智和一眾高階武將坐了另一邊,


    而馬子同這個低級官職的參讚也跟進來立在陳智身後。馬琪看看馬子同,不耐煩的說道:“這可是交趾省府的最高機密會議,你這小小的參讚怕是該自覺些退出去才是。”馬子同卻傲然說道:”在下確實品級低微,可作為帥爺的智囊參讚必須掌握最直接的戰略意圖才能給帥爺最正確的建議,而且此事也已經征得了帥爺和黃大人的同意,還請馬公公明查。”


    這假陳智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高層會議,當然希望馬子同在身邊才稍微安心些,立刻就接口說道:“是是是,本帥也覺得該讓洛參讚親自聽聽才是。”黃福也適時的欠身道:“本官也覺得讓洛參讚聽聽也好。”


    馬琪此時真是快要氣瘋了,大家都知道這陳智是假的,可偏偏又誰都不能說他是假的,特別是他馬琪自己,就算別人說是假的他都要否認,而且眼下明明知道這幾人在聯合跟他演戲他卻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馬琪煩悶的擺擺手道:“罷了罷了,那你留下便是,咱家也不想聽你們廢話,就兩件事,第一,咱家要給陛下上交的貢稅什麽時候能收齊?第二,這些個毛賊叛匪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剿滅,黃大人,陳總兵,給句話吧。”


    陳智看看黃福又轉頭看看馬子同,見馬子同微微搖頭,他便閉了嘴不說話。黃福知道自己是躲不了的,也就欠身施禮道:“馬公公問的好,交趾今年的賦稅本官已經收到了八成,按例已經遠遠超出了朝廷最低六成的要求,至於馬公公額外征收的貢稅嘛,這個本官就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馬琪陰狠的看了黃福一眼,這個一直在跟自己打哈哈的官場老油子今天也硬氣起來了,看來這假陳智的出現應該也有他的分才是,馬琪狠厲的說道:“這貢稅可是孝敬陛下的,黃大人難道覺得陛下的事不重要?”


    黃福微微一笑道:“陛下的事當然重要,所以本官才會竭盡全力收到了八成,這就是為陛下盡忠也是本官的職責所在,而馬公公要征的貢稅是馬公公的職責所在,自然是該馬公公親自去完成才是對陛下盡忠啊!”


    馬琪一下子就被噎住了,這還真是用他自己的矛來紮他啊,馬琪隻得冷哼一聲轉向陳智道:“那陳總兵說說看,這些個毛賊叛匪,最多的黎利陳暠一夥人數也不過五六千人,你總兵府五萬人馬難道就一直任其猖狂?”


    陳智一看馬琪找上自己了,連忙迴頭看向馬子同,馬琪立刻就不高興的說道:“陳總兵,咱家同意洛參讚留下隻是讓他旁聽的,可不是讓他代替你答話的,陳總兵還是自己來迴答咱家的話吧?”


    陳智心內大急,卻見馬子同在他的胳膊上用力捏了捏。陳智這才定了定心神努力迴想著來之前馬子同教給自己的話,還有最後的那句囑托:“你現在就是陳帥爺,所以你也要開始學著自己去麵對,就從今天開始。”


    陳智冷靜了片刻,這才抬起眼看向馬琪道:“馬公公,先前的戰事不利有著諸多原因,想必馬公公也都知道,本帥就不再贅述了,待得本帥將總兵府和交趾鎮守軍重新整飭之後自會出兵剿匪平叛,還請馬公公放心。”


    馬琪看著陳智生硬的說出了這段話,也不由得陰陰一笑道:“陳總兵說的沒錯,可這整飭也總得有個期限吧?總不能這麽一直整飭下去吧?這可都過去近三個月了,陳總兵還是給咱家個時間吧!”


    陳智聞言一急,剛想迴頭看馬子同就覺得手臂被捏了一下,隻能強行止住了,看著馬琪死盯著自己,心中也來了氣,一時憤慨的說道:“那就以正月十五為限吧,等本帥帶弟兄們好好過完這個年就出去征繳陳暠、黎利叛軍!”


    馬琪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刻開心的叫到:“好,這可是陳總兵你自己說的,咱家記下了,黃大人和各位大人想必也都聽到了,那我們就一起等著年關之後陳總兵的捷報傳來吧,哈哈·······”死太監馬琪的怪笑聲一時響徹了後堂。


    馬琪這一笑讓陳智也有些發怵了,終於是忍不住的又迴頭看了馬子同一眼,而馬子同卻滿眼欣慰的看著陳智點了點頭。這一仗自然是該打的!陳智看著馬子同讚許的目光,也有些的開心的笑了起來。


    而這一切都落在了死太監馬琪的眼裏,他的眼中也忽然多了一絲陰狠的狡黠!


    ——未完待續,敬請關注——


    ~~~~本文為篇長曆史小說《大明危局》第五卷“大明危局前傳”章節,如果覺得還不錯,敬請點擊下方書名加入書架訂閱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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