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師人很好,對閨女也特別照顧,項靕但凡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父女倆加快步子過去,剛走近就聽到一個咄咄逼人的女人聲音。


    說話調門很高,貌似還是占理的一方:“不行,今天這事你必須說清楚,當著所有家長的麵說清楚。”


    董懷卿的聲音倒還保持著耐心:“劉蕊媽媽,我已經說過了,這是個誤會,我根本沒有收她錢,剛才……”


    “你說是誤會就是誤會?”女人並不接受董懷卿的說法,強勢打斷她的解釋:“你是沒收她的錢,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就被我看到了嗎。


    就剛才,我眼睜睜看著他她把信封塞你手裏,你看見我來了一緊張沒接住,然後就把錢撒地上了,董老師你總不能說那是我的幻覺吧。”


    項靕再次抬頭確認了一下,這是一家賣舞蹈服裝和器械的店。


    那女人話裏邊的意思,應該是看到了董懷卿和這加店有利益牽扯,被她給抓現行了。


    可是以董懷卿那種性子,至少在你打死她之前,是不可能看到她幹缺德事的。


    這裏邊具體什麽情況還不清楚,但再不出手幫忙,董懷卿怕能被這女人為難死。


    “來,讓一下,借個路啊。”項靕撥開人群走進去,來到董懷卿身邊:“董老師,你這是怎麽迴事?”


    “項靕?”董懷卿沒想到會在這時候遇上項靕,見他站出來也知道是要幫自己,叫了聲名字眼眶就紅了。


    大庭廣眾,男女授受不親的,項靕也不便表現得太親密了,那樣反而容易激化矛盾。


    抬手在董懷卿肩膀上拍拍:“別著急,說說到底怎麽迴事,咋還跟錢扯上關係了呢?”


    “我沒有,不關錢的事。”董懷卿很在乎自己的清白,哪怕項靕隻是詢問,也不想讓這種事跟自己沾一點邊。


    態度堅決地否認後,開始複述之前的經過:“我今天下來到商城,是想買一套掌貼,因為總在這家買東西,也沒考慮別家。


    買好掌貼準備走的時候,陳姐把我給叫住,就是這家的老板,說感謝我這幾年對他們生意的照顧,還給我一個信封……”


    董懷卿感覺自己挺委屈的,說了不少內容,項靕對整件事的過程也大致聽明白了。


    這家店本來生意很一般,後來又因為店老板的丈夫卷款跑路,被供貨商上門追債,一度麵臨關門倒閉。


    董懷卿一直都在這家買東西,聽說了店老板的遭遇後同情心爆發,就開始主動幫忙介紹客戶。


    她工作室的學生數量不少,包括這兩年最差的時候也沒低於兩百人,這部分學生就成了她主要的介紹對象。


    今天她來買掌貼,剛好遇上店老板,還以快要過中秋節為由,塞給她一個厚厚的信封,說是一點小小的謝意。


    董懷卿幫她並不是為了錢,本能地就會拒絕,結果可能信封的質量不好,兩人推來讓去的就給扯開了,錢撒了一地。


    趕巧的是,這一幕正好被董懷卿一個學生的家長看到,而這個家長過來店裏,則是買到假貨來找理論退貨的。


    就這麽個場麵,誰能不想歪呢。看到一向尊重的孩子老師竟然收受賄賂,學生家長也自然而然地腦補出了一切。


    老師把學生介紹到這家來買舞蹈裝備,而這家又是賣假貨的,最後雙方平分這筆昧著良心賺來的錢……


    所有的環節都那麽熟悉,這種操作比那些介紹學生去買輔導教材的黑老師還要惡劣,你賣假貨啊。


    學生家長當然不樂意了,隨手拍了一段小視頻,揪著董懷卿不放,還打電話叫來了不少送孩子上課的家長。


    視頻證據擺在眼前,關鍵是店老板見勢不妙還給跑了,董懷卿就是長了三百六十張嘴也說不清。


    項靕和董懷卿不太熟,但基本的了解還沒問題。至少在他的認識中,和彼此都熟悉的人評價中,董懷卿不是幹這種事的人。


    而且董懷卿的工作室規模相當可以,每年淨入手幾十萬不成問題,更沒必要為那點小錢糟蹋自己的尊嚴。


    其實這件事並不複雜,直接報警就行了。隻是她可能情急之下沒想到,又或者不忍心讓店老板見官。


    不過項靕就沒有這些顧慮,賣假貨把對自己有恩的人坑了,卻第一時間選擇開溜,這種人必須給她點教訓。


    董懷卿一直都挺照顧閨女,這次就當小小迴報她一把好了,對人熱心過度的傻妞兒啊。


    大致搞清楚情況,項靕還是要再確認一下:“董老師,我是願意相信你的,但你必須保證自己確實沒有收錢。”


    董懷卿不知道項靕要做什麽,不過事關自己的名譽,她也不介意重申一下:“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我從來不會賺那種錢。


    就算我真的很貪心,也不可能對自己不負責任。就拿舞蹈鞋來說,我推薦買了假貨,然後學生在我的課上出事了,怎麽辦?


    萬一受傷嚴重呢,影響到學習、生活和未來呢,我得不得賠償。我不賠償人家還能打官司,到時候一樣跑不了。


    現在收他們一點錢,給自己挖下這麽大一個坑,項靕你覺得我得多傻,得多沒良心,才能做出那麽喪人性的事?”


    董懷卿這麽堅決,項靕沒法不相信她,直接掏出電話報警。店老板能逃,她的店可逃不了。


    結束報警後,項靕也要勸勸那個學生家長:“大姐,你也冷靜點吧,氣大傷身,有什麽事情交給警察處理就好了。


    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你想想你家孩子跟董老師這兒學習,人家態度是不是認真負責,平常是不是熱心熱腸,能是幹那事的人嗎。


    衝動解決不了問題,隻會壞事。咱們實話實講,你這麽冤枉人家董老師,你家孩子後麵還怎麽跟這兒學習啊,交道都不好打了。”


    對這類學生家長,最好的辦法就是勸退,她家孩子留下來遲早還要鬧出問題。


    董懷卿熱是乎性子,可能不會覺得怎麽樣,以後也不大可能對這個孩子區別對待。


    但這個家長如此衝動,還有點道理就揪著不放,難保她以後不會把今天的丟臉算在董懷卿頭上。


    項靕能做的就隻有這些,直接插手幹預沒資格也沒必要,再有就是警察的事了。


    十來分鍾過去,兩個警察到達現場,還沒等了解情況進行調節,店老板就自動冒了出來。


    她壓根也沒走遠,就在隔了幾家的店裏關注著呢,之前項靕報警的時候就已經急了。


    過來以後又是道歉又是承諾賠償的,態度好得不能再好,隻求息事寧人別再鬧大。


    還說自己以前都很本分,今年才開始幹這個的,希望能給一個改過的機會。


    但是項靕不同意,他既然出頭了,就必須得到一個完善的解決。


    否則董懷卿還是背著黑鍋呢,店老板的解釋並不能充分說明問題,再者這樣的人必須嚴懲。


    一番小小的煽動,來到現場的那些董懷卿學生家長們,都表示要追究這家店的責任。


    然後商城的工作人員也出麵了,還要請質監部門的人來,這家店估計得賠慘。


    現在店老板的收拾了,董懷卿自然得以拿迴清白,誰再懷疑她就是別有用心。


    “項靕,謝謝!”等到圍觀人群散去,董懷卿有點不好意思地給項靕道謝:“今天要不是遇上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項靕擺擺手:“董老師你這就見外了,玥玥學琴的時候你也沒少照顧她,難道也是為了讓我說聲謝謝嗎?


    不過呀,莪還是要勸你一句。不要對什麽人都太熱心,不但容易被人利用,出了問題還要背黑鍋。


    又想幫學生省點錢,又看著開店的可憐,最後隻有你自己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你這個性子,太容易吃虧了。”


    項靕也不能再說太多,畢竟董懷卿和林惠茹是老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彼此總歸還是有點距離的。


    婉拒了董懷卿的再次道謝和午飯邀請後,父女倆繼續在商城裏晃蕩起來。


    東西賣到差不多的時候,老爹的電話打過來,說大爺家的孩子們上家裏了,讓父女倆在外麵解決午飯。


    老爹的潛台詞很明白,大爺家孩子多少年不登門,現在突然出現,不用說也知道是奔著什麽來的,這幫侄子侄孫肯定沒那麽好心。


    項靕當然能聽明白,這是老爹幫自己規避風險呢,那一家子死皮賴臉起來真心不容易對付。


    可他身為人子,又怎麽能任由那一家各種為難老爹老娘,自己反而躲得遠遠的呢。


    掛斷電話就拉著閨女加快速度:“你大爺爺家的孩子去家裏了,咱們得趕緊點,迴去給爺爺奶奶分擔火力。”


    閨女對那一家子也不是沒了解,聞言邁開大步跟在她爹後麵:“爸,剩下的都不是很重要,咱們就別挑太細了。”


    話分兩頭,就在父女倆剛到國奧商城的時候,項靕大爺家的孩子們也進了通鋼一宿舍大院。


    男女老少十七個人,擠進了項家舊房子的樓道,在門前可勁兒地折騰了十來分鍾,又按門鈴又敲門。


    還衝著門各種喊叫,什麽二伯二嬸,什麽二爺爺二奶奶,什麽二太爺爺二太奶奶,三代人沒一個落下的。


    後來是鄰居被吵得煩了,才出來製止他們吵吵鬧鬧,驚擾了整個單元的老人家。


    其實鄰居又不傻,在家裏聽他們的稱唿也知道,這幫家夥是項工的子侄輩。


    可住了十幾年的對門,各種節日過了一百多個,壓根兒也沒見項工家裏來過幾次親戚。


    如今項靕發達了,這幫親戚就突然冒出來,還這麽老大規模,啥來路不用想也知道。


    項靔是老大,自然以他為首,說話也罕見地禮貌:“老師傅,打擾你了,我想問一下,對門這是都不在家嗎?”


    鄰居大爺那是相當雞賊,演技少說能得個地區級影帝,滿臉的警惕:“你們是什麽人,找對門幹啥的?”


    項靔依然保持著禮貌:“噢,項準是我二伯,這不是眼瞅著中秋了嘛,過來看看兩個老人家。”


    鄰居大爺卻聽出了他話裏的問題,老話說“子不言父姓”,放著“這是我二伯家”不用,非得直唿其名,這家夥絕對不是塊好料。


    本來就心有疑惑,現在更是看不上了,眼神也帶上懷疑:“項工一家早就搬走了,你是他侄子能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項靔突然就愣了一下,隨後又覺得很正常,項靕現在發成那個樣子,買套好房子不跟玩兒似得。


    對於鄰居的懷疑和盤問,那就隻好扯謊:“是這樣的,我們不在通陽本地住,這次過中秋是專門迴來的。


    我二伯這人也是的,一輩子就低調,跟自己家人都是。那能問下,你知道我二伯家搬哪了嗎?”


    “你二伯家在哪,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鄰居大爺被他這句話逗得演技都快下滑了,轉身摔上門,又毫不掩飾地隔著門來了一句:“都什麽玩意兒。”


    項靔也知道自己丟臉了,不過從小到大經曆太多,倒也不怎麽在乎。


    一個鄰居能把自己怎麽樣呢,看你也生不出項靕那種兒子,隻能憋在這老房子裏,可項靕是我堂弟。


    不但不在乎,還要用自己的方式小小報複一把,讓這老東西知道知道,他和自己的差距在哪。


    也不挪地方,就在樓道裏撥通項靕老爹的電話:“喂,二伯,我項靔呀,上家來說你們搬了。


    問鄰居是啥也不知道,約莫是老糊塗了。你們現在搬哪去了,我這帶著一大家子呢,過中秋去看看你和我二嬸。”


    老爹說實話是有點頭疼,自己這幫侄子侄女啥德性,他再清楚不過,這時候上家來哪能有好事。


    另外隻要他們上家來一次,老伴就肯定會慪氣,看自己麵子上不說啥,心裏的憋屈卻不是說沒就能沒的。


    可人都打電話過來了,總不好拒之千裏,隻能硬著頭皮把新家的地址告訴他:“哦,項靔啊,我現在住銀河灣……”


    老爹也不是沒態度,隻跟他說“我現在住銀河灣”,意思就是有什麽事你們隻對我就好。


    但是項靔哪會管這些,掛了電話眼睛就跟剛從八卦爐出來的孫猴子,一個勁兒地冒光。


    興奮了能有十來秒,才把腦袋微微偏向對門,聲音也提到最高:“走,二伯現在住銀河灣,通陽三大頂級豪宅之一。”


    這下興奮的可就不隻是項靔了,其他所有人一個比一個來勁,年齡小的甚至在樓道裏歡唿起來。


    鄰居大爺一直沒離開房門,聽到他們的反應,就忍不住搖著頭歎氣:“哎……,項工這是招了一窩子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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