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本就對土豆泥情有獨鍾,可看著眼前這堆“白色雲朵”,他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膩味。


    於是,他吩咐下人將朱厚照的土豆泥打包帶走,自己則大快朵頤地享用著酸辣土豆絲和香氣撲鼻的土豆燒牛肉。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欲望,若此時能有一杯葡萄酒相伴,那定是人間美味!


    飯飽酒足,林蒙步出飯堂,卻不見朱厚照的蹤影,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擔憂,這次莫非真的傷了他的心?


    然而,林蒙內心強大如斯,實在不至於為此事憂心忡忡……


    夜幕降臨,王守仁等一眾弟子相約而至,見到恩師林蒙,紛紛行禮致敬。


    林蒙隻是微微頷首,以示迴應。


    王守仁眼見時機成熟,便道:“恩師,夜課即將開始,恩師可否說幾句激勵我們的話?”


    林蒙向來不喜傳授他人學問,搖了搖頭道:“今日我吃得太多,下次吧。”


    “……”王守仁等人早已習慣了恩師的古怪,便又恭敬地作揖道:“恩師,您一定要保重身體。”


    “嗯。”林蒙淡淡地點了點頭。


    這時,唐寅突然問道:“不知歐陽師兄何時歸來?”


    “他應該快了。”林蒙沉思片刻,說道:“說起來,我確實很想念他,畢竟師徒之情,難以割舍。”


    “是。”眾門生齊聲點頭,紛紛表示期待。


    “看看你們的大師兄,年紀輕輕,卻已立下赫赫戰功……品德……以及……學問……”說到最後一個,林蒙突然卡殼,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苦笑道:“唉,我這老毛病又犯了,立言之事,一時竟想不起來了。”


    徐經忙接口道:“立言。”


    “不錯,立言。當然,他立功、立德,這點我還是知道的,他為我贏得了榮耀,你們要向他學習。”


    眾門生紛紛點頭,應是。


    林蒙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感歎道:“我這腦疾真是害人不淺,居然影響到我的智商。”


    林蒙不再與門生閑聊,轉身離去。眾門生也不敢怠慢,夜課已悄然開始。


    今日,劉文善負責教導學童,江臣則教授前來求學的秀才們八股文。


    唐寅、王守仁和徐經今日前來旁聽。


    秀才、舉人們幾乎每晚都來,江臣、劉文善兩位八股文先生則讓他們日夜兼程,苦練八股文。


    劉健之子劉傑從未缺席一堂課,每日都堅持作一篇八股文。


    一日一篇,實屬不易,但在這樣的環境下,他樂在其中。起初,他的作品猶如信手拈來,甚至前言不搭後語,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八股文逐漸有了模樣。


    夜課時分,先生們會挑選一些優秀作品進行朗讀,並反複講解,剖析其優點與不足,這也是吸引眾人的亮點。


    劉傑,那白發蒼蒼的失意者,或許內心深處並不真想踏入這學堂的門檻,以求那八股文的虛名。他已年過四十,曾無數次與夢想失之交臂,心緒早已如秋風中的落葉,飄搖不定。


    然而,作為內閣首輔之子,他背負著家族的榮耀,卻也承受著無盡的壓力。那沉重的光環,既是他前行的枷鎖,也是他心靈的牢籠。他孤獨地坐在書齋,翻閱著無趣的書籍,對著自己空虛無為的一生黯然神傷,感歎著在這狹小的天地間,時光的蹉跎。


    但如今,他來到了這個充滿書香的世界,與一群誌同道合的讀書人共度時光。無人知曉他的身份,他可以放下沉重的偽裝,耕田於野,品茗於酒肆,在這學堂中學習,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今日,江臣先生點名,選中了劉傑。他的八股文在眾人麵前被朗讀,平庸至極,讓人聽得心中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那不經意的輕笑,雖無惡意,卻也如一記重錘,敲響了他文章的平庸。


    江臣先生微笑著環顧四周,問:“這篇文章有何可取之處,有何不足之處?”


    眾人麵麵相覷,不好意思直言,畢竟劉傑在學堂中人緣頗佳。於是,他們絞盡腦汁,試圖找到文章的亮點:“劉生員的文章,平穩大氣。”


    “嗯,平穩大氣……”江臣先生點頭,似乎頗為讚同。


    “劉生員……”


    “……”


    “那麽,不足之處呢?”江臣先生依舊帶著笑意追問。


    眾人默然,一致選擇了沉默。


    “你們應該直言不諱,遮掩不足並不能讓劉生員有所進步。既然你們都不願說,那我來點破。這篇文章最大的瑕疵在於破題,缺乏新意,還有幾處用典不當。用典錯誤尚可原諒,但破題卻是八股文的關鍵所在……”


    江臣先生作為翰林,自是見多識廣,他開始詳細地講解如何巧妙地破題。


    劉傑先是羞愧難當,但漸漸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好奇,津津有味地傾聽起來。


    夜幕降臨,西山上的學堂依舊燈火通明,即便外麵大雪紛飛,也無人去理會。


    …………


    朱厚照今日並未留在學堂夜課,他興衝衝地直奔坤寧宮。在宮門外,他小心翼翼地詢問一個宦官:“父皇現在在暖閣嗎?”


    宦官迴答道:“迴殿下,是的,陛下至今仍在暖閣召見群臣。”


    “噢。”朱厚照鬆了一口氣,隨即精神百倍,挺胸直腰地走進了坤寧宮。


    坤寧宮的宦官連忙進去通報,不久,朱厚照便拜見了母後張皇後。


    此時,張皇後和太康公主朱秀榮分別坐在榻上,見到朱厚照到來,張皇後露出了一抹溫柔的微笑,而太康公主則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迴想起不久前,朱厚照不知從何方捉來一隻狡黠的田鼠,那小東西竟讓她夜不能寐,朱秀榮見狀,臉色頓時陰雲密布,故意將那俏麗的麵龐轉向一旁,仿佛視而不見。


    朱厚照卻一臉無害,開口道:“參見母後,願母後安康。”


    張皇後的笑容如春花綻放,卻帶著一絲戲謔的責備:“瞧你,一身泥濘,不知又溜到了哪裏?這大晚上的,你來宮裏做什麽?”


    朱厚照並未正麵迴應,目光卻情不自禁地飄向了朱秀榮,帶著幾分調皮地喚道:“妹妹……妹妹……”


    朱秀榮輕輕扭頭,假裝專注地拿起針線,繼續她的女紅。


    朱厚照討了個沒趣,隻好轉而嬉皮笑臉地對張皇後說:“母後,這些日子我可是潛心鑽研治國之道呢。”


    “治國之道?”張皇後眼中閃過一絲狐疑,語氣中帶著戲謔:“是誰教你這些的?說來聽聽。”


    朱厚照神采奕奕地答道:“治國之道,無他,唯‘食’而已。”


    張皇後一愣,差點笑出聲來:“若是吃便是治國,那這治國豈不是太簡單了?你可別在你父皇麵前說這等話,他若是知曉,非得將你責打一番。你也不看看,你父皇日理萬機,治國如履薄冰,這治國之道,豈是兒戲?”


    朱秀榮強忍著笑意,繼續她的針線活,看似不動聲色,實則內心早已笑翻。


    朱厚照瞪大了眼睛,一副認真模樣:“母後,您有所不知,民以食為天,吃,豈不是比天還重要?百姓們吃得飽暖,便能安居樂業,這便是天下大治。若是百姓餓著肚子,那便是天下的危機。父皇日夜操勞,不就是為了解決這吃飯問題嗎?可惜他力不從心,無法讓百姓豐衣足食,這才顯得疲憊不堪,唉,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朱厚照在西山之時,與文人墨客交往甚密,又跟隨王守仁學習,這些之乎者也,他可謂是信手拈來。


    張皇後皺了皺眉,臉上表情複雜:“……”


    朱厚照立刻轉換話題:“母後,這隻是個玩笑,不過兒臣確實有一句話說得對,民以食為天。這不,兒臣特意為母後和妹妹帶來了美味佳肴,這味道,保證讓你迴味無窮。稍等片刻,禦膳房已經重新炸過了。”


    張皇後隨即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你還有這份心,真是難能可貴。”


    片刻後,宦官們端著兩盤金黃酥脆的薯條出現在了麵前。


    這是朱厚照從林蒙那裏打包帶迴來的,他本意是想讓母後和妹妹嚐嚐鮮。


    朱厚照一屁股坐在榻上,故意挨近朱秀榮,可朱秀榮依舊對他視而不見,嬌軀輕輕一挪,避得遠遠的。


    朱厚照拿起一根薯條,笑眯眯地想要送進朱秀榮的小嘴:“妹妹,先嚐嚐這個。”


    朱秀榮偏過頭,輕嗤一聲:“不吃,看著就油膩。”


    朱厚照的臉上頓時掛不住了,怒火中燒,幾乎要咬緊牙關爆發,可轉念間,他又泄了氣,依舊保持著那副嬉皮笑臉:“哈哈,好,既然你不想嚐嚐,那這可是我親手耕種的寶貝,你不領情,母後和我可得好好享用一番了!”


    這朱厚照與朱秀榮之間的這場戲碼,早已成為了家常便飯,張皇後早已習以為常,懶得再去深究,心裏不禁暗想:這朱厚照,前些日子又搞出了什麽幺蛾子?


    張皇後不經意間瞥向了那薯條,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好奇。


    其實,她對那些所謂的美食並不感興趣,皇家飲食,什麽沒嚐過?這又有什麽稀奇的?


    然而,聽聞這是朱厚照親自栽種,她的心中頓時生出一絲好奇,不由得問道:“這東西叫什麽名字?”


    “老林給它取名叫土豆。”朱厚照老老實實迴答道:“但我覺得這個名字太土氣了,不如叫它‘大將軍果’。”


    聽聞“林蒙”二字,朱秀榮的眉心微微一跳,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似乎想要抬眼,卻又迅速垂下,掩飾住內心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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